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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這是戰爭的延續」

  已經是早上了。

  野鳥互相打招呼的啁啾聲透過帳篷傳了進來,代替鬧鐘,把真澄喚醒。

  陌生的天花板…應該不能稱為天花板的帳篷頂端自眼中浮現。

  腦海里「露營」的關鍵詞一閃而過。

  原來如此,這里是在赤城山啊。

  不知為何,讓人覺得心情好平靜。

  在大自然之中入睡,醒來是真的很舒服。

  反正是放松的旅行,再睡一會兒吧。

  真澄如此順從人類膚淺的欲望閉上眼皮,翻身側躺,話說自己為什么不在睡袋里?

  為了尋求溫暖,他撥開毛毯,把身體鉆進底下。

  柔和的暖意頓時滲入肌膚。

  嗯,這樣才對。

  不過,提供溫度的,似乎并非是從神戶帶來的毛毯,而是另一份滑嫩可親的感覺。

  線條流暢而自然,渾然天成的觸感讓手掌盈溢柔軟。

  是熱水袋嗎?

  為何過了一夜還能保持溫暖。

  并不洶涌起伏,宛如大理石般光滑的表面,握在手里像睡熟的鳥。

  “唔,真澄醒得好早…”

  慵懶的聲音包裹住耳膜,帶有些許鼻音,像是微醺時情人間的呢喃。

  “嗯,不過還沒睡飽…打算再睡個回籠覺。”真澄下意識回答。

  “這樣啊,松了口氣呢…”

  “嗯?這是怎樣?”

  “身為妻子,理應隨時滿足丈夫才對,如果丈夫已經醒了,自己就絕對沒有再睡下去的道理…”

  她依舊是懶懶的語調,尾音拖長,近似撒嬌一般,又嬌又軟地送出來。

  在防潮墊上滾了一遭后,才傳到真澄的耳中,話語的內容卻很認真。

  “已經是令和時代了,早就沒有那種封建的傳統了。”

  “是嗎,話是這么說,但我也沒辦法忽視難受的真澄,等醒來后,我會好好補償真澄的。”

  “嗯,好。”

  “被真澄捧在手心里入睡,感覺很安心呢…”

  “嗯?你說什么?”

  真澄意識朦朧地回應那個聲音。

  什么補償啊,聽起來云里霧里的,莫非自己還沒醒嗎?還有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和自己對話的那個女生又是誰?

  等下!女生?!

  真澄立刻睜開雙眼,在那一瞬間,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映入眼簾的是泛著臻白微光,骨肉精致的纖美背影,以及那頭標志性的蜜金色長發。

  為什么澪會在他的帳篷里?

  混亂的真澄被晾在一邊,而澪依然熟睡。

  與此同時。

  “呼──呼──”

  “…真澄。”

  耳邊傳來千愛淺淺的鼻息聲,和海月的夢囈。

  “…法蘭克福香腸…味道好重…好難吃…”

  內衣掀開一大片,露出南半球和肚皮,睡相很豪邁的麻美。

  “…真澄的手…好大好溫暖…”

  夢話內容很不妙的澪,尖尖的喙啄著他的手,卻又很酥軟。

  以及。

  “…喵不對,我不是貓…”

  像只貓縮成一團睡覺的繼承人小姐。

  一大早醒來就是這樣,真澄的帳篷里呈現滿是女生的驚人景象。

  好夸張的狀況。

  真澄的思考停了兩秒,才開始讀取中斷的記憶。

  讀取完畢。

  真澄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是喔,畢竟昨晚發生了那種事。

  甚至可以說是真澄迄今為止,遭遇的最嚴重,最恐怖的一次修羅場,沒有之一。

  而且矛頭直指真澄自己。

  不過真澄自己也無話可說,會釀成那種夸張的連鎖反應,他當然負有很大一部分責任,所以承受女生們的怒火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在清算過真澄的罪孽后,女生們由于無法在戰爭中取得決定性的勝負,干脆像當年柏林會議上分贓殖民地的列強一樣。

  與其說是妥協,應該說互相牽制。

  于是就有了現在真澄看到的一幕。

  不過,身邊睡滿女孩子的畫面的確很養眼。

  澪穿著半透明的煽情睡衣,像是在叫人透過布料好好欣賞。

  千愛的是一般的輕薄睡裙,海月也是一樣,材質是真絲,睡熟的臉很可愛,頗有睡美人的風情。

  凜音拿出殺手锏,換上了那套貓咪內衣,非常惹人憐愛。

  說起來一直沒人提醒她,這款內衣并非是什么正經的款式。

  不過看繼承人小姐很喜歡這套衣服的樣子,真澄當然也不會不識趣。

  麻美上半身是吊帶衫,白嫩光滑,下半身則只有內褲,因為她肉感十足的身材擠兌,說不好是三角還是T字。

  總之就是非常養眼。

  汽車旅行的第三天早晨,真澄在自己的帳篷里碰上無比幸福,又讓人有些苦惱的夸張遭遇。

  六個人一起參與的這次露營,想必會永遠留在心里,成為重要的回憶吧。

  赤城山已經徹底醒來。

  露營地有人離開,又有人到來。

  吃過早飯后,真澄一行人也成了離開陣營的一員。

  幾人默不作聲地收拾行李,搬到汽車上。

  租的帳篷以及其他工具也要還回去。

  “這幾件東西就交給我來搬吧。”

  看著抱持重物,姿勢略微有些搖搖欲墜的凜音,真澄主動提出幫忙。

  “…不必了。”

  繼承人小姐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

  “喔,至少讓我幫你分擔一點…”

  “你昨晚也是這樣主動幫麻美姐的嗎?”

  凜音突然問。

  她的聲音聽起來與平常無異,但隱含著怪罪的意味。

  “咦?那個,是她找我幫忙。”

  “這樣嗎。”

  凜音點了一下頭,接著問:

  “那手指故意在麻美姐的腋下來回撫摸,還湊到附近吹氣,也是麻美姐要求的嗎?”

  “咕呃!”

  真澄喉嚨一緊,在凜音的凝視下,視線不自覺地撇向一側。

  “為什么不敢看我?”

  她的眼神很坦然,直勾勾地望著面前的真澄,攻擊性鋒然外露。

  可她的話音又著實嬌氣,好似不順從她,就會惹得她嗔怪不喜。

  真澄只得呼出一口氣,擺出臣服順從的姿態。

  “抱歉,我當時只是想惡作劇一下而已。”

  “是嗎,惡作劇啊…”

  聽了他的解釋,凜音囁嚅唇瓣,還想再說些什么。

  海月這時忽然走了過來,一聲不吭的雪白俏臉宛如精致的人偶,沒有半點人味。

  “真澄…凜音…”

  “喔,海月,有什么事嗎?”

  希望她不是也來興師問罪的。

  不過水母少女對這方面好像格外寬容。應該說是海洋中捕食者的習性吧,她只要能分得自己的一部分獵物就夠了。

  “麻美問…什么時候出發…去下一站…”

  “啊,把這些東西送過去就出發。”

  “需要我…幫忙嗎?”

  “沒關系,我和凜音兩個人就好。”

  “哦。”

  海月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她停在原地,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還有別的事嗎?”真澄問。

  “嗯…”海月的視線在真澄跟凜音之間流轉,兩個人被她不加矯飾的眼神盯得有點心里發毛。

  “怎么了?海月。”

  凜音率先受不了那道視線,開口問道。

  海月的視線多半都被截留在了她的身上。

  “凜音…比起騎馬…更喜歡…唔!”

  在海月說出不妙的臺詞之前,真澄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噫…”

  繼承人小姐的喉嚨頓時像鳴笛一樣地響了,臉泛紅暈。

  “那只是為了在澪到來前守株待兔,才像那樣…并不是因為我喜歡…”

  “偷腥貓不要在這里顛倒黑白!”

  背后突然響起語氣不善的聲音,澪在兩人的背后現身,她那雙美麗的眼眸正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如果只是為了抓包我,需要躲在桌子下面,擺出那種煽情的姿勢嗎?”

  澪凌厲的視線射向凜音,“那么長時間你都在真澄身上貼來貼去,我才不信你沒有任何感覺。”

  “唔。”

  凜音的心臟發出嘈雜的聲音,突突跳著,她屏住呼吸,避重就輕地別開臉。

  “隨便澪怎么想,反正我在這件事上很清白,沒有那種膚淺的想法。”

  “是喔。畢竟凜音體內流著神官的血呢。”

  澪唇角微勾,“「我一直很努力想做神明的乖孩子,但是我的身體就是為罪而生的」,凜音是想這樣說嗎?”

  “別說得那么惡心。”

  “澪還不是在天黑前就打算偷偷鉆進真澄的帳篷,而且還騙我說去上廁所!”

  凜音的雙眼瞇起危險的弧度,用冰冷的視線看向澪,對方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我確實有待在廁所沒錯啊。”

  澪表現得不甚在意,這只是戀愛頭腦戰的策略而已,她完全不覺得慚愧。

  “話說回來,我只不過去上個廁所,就趁機勾引真澄,凜音最近倒是變得很大膽嘛?”

  劍拔弩張的兩女距離越來越近,已經超過了劍道比賽準備時間的安全距離,這是否意味著戰爭已經打響了呢。

  至少從身體對抗上,兩人又變成了地殼板塊擠壓的狀況。

  高聳的赤城山,不管從下面看還是從側面看,都是圓的。

  這似乎給了凜音自信,她微微瞇起眼眸,長長的睫毛上下顫動,輕啟紅唇。

  “讓澪感到意外了嗎?我一直都很大膽哦…”

  凜音倏地用力抓住身邊真澄的手臂,修長纖美的手指陷進真澄的肌膚。

  好痛,繼承人小姐使用的力道之大,令真澄差點不能呼吸。

  但下一刻,他就得到了補償。

  貼貼。

  磨——蹭——

  凜音將她柔軟又有彈性的嬌軀完全用上,以磨蹭的方式貼上真澄的身體。

  “澪看,就是這樣…”

  那個,不用這樣具體示范吧,真澄感覺背后掠過一股冷冰冰的寒氣,眼看就要置身腥風血雨的風暴當中。

  澪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灰暗,唇角原本挑釁的弧度,也轉變為帶著殺意的淺笑。

  “居然當著我的面…”她咬牙切齒地釋放著情緒,“凜音最近越來越過分了呢。”

  “這就覺得過分了嗎?昨晚我可是在澪看不到的地方,用更過分的方式貼著真澄喔。”

  上頭的繼承人小姐也說著完全不符合自己平時人設的臺詞。

  不過她的耳根也已經染上深深的紅暈,看起來就像流血了一樣,只是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而已。

  “那個,澪,凜音。”

  真澄可不想看見她們兩個為此大打出手,趕緊闖進兩人之間,大喊一聲:“——你們兩個,吵架就到此為止,交給我來處理!”

  …用不著等真澄這么做,兩個女生就不約而同,雙雙朝他投來充滿壓迫感的視線。

  然后異口同聲地說道:

  “真澄,這都是你的錯哦!”x2

  “嗯,全都是我的錯,我已經認真在反省了,而且我一定會好好負起責任的。”

  真澄悄然嘆息。

  他想起宮古島上那位戀愛軍師的話——

  「要同時和多名女性修成正果,決心,責任感和體貼都缺一不可呢,而且必須平均分配和每個女生在一起的時間,不然被冷落的女生會很可憐。」

  就在旅行出發的前夜,前輩還在電話里對他說:

  “又是五女一男的團體旅行啊,真不錯真不錯,這可是個大好機會喔,真澄就趁這個大好機會,習慣同時和多名女性相處的狀況吧。”

  說得輕描淡寫,可是…

  真澄再度嘆了一口大氣。

  戀愛告急,呼叫軍師。

  繾綣的黑色長發沿著真皮沙發輕柔垂下,宛如倒垂的瀑布。

  午后慵懶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將細碎光屑撒落在這蕩漾著柔光的漣漪之上,跳躍成一段延長音符。

  音符盡頭被一束利落的馬尾休止,藏起發絲間流溢的光韻。

  躺在沙發上的是一具肉感豐腴的美好胴體。

  將YAMAHA的桌面音箱用藍牙功能連接手機,千歲悠哉游哉地聽著音樂。

  遠在群馬縣的各位,應該在進行著很愉快的汽車旅行吧。

  旅行真好啊。

  找個機會,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給神戶的各位一個驚喜吧。

  在出發去下一站的路上,真澄主動選擇開車。

  這樣他就可以免受一部分盤問和視線。

  然而是他想多了。

  即便坐在駕駛位上,仍有復數以上的目光刺在臉上,感覺好疼,而且好恐怖。

  凜音坐在副駕駛座上,表情依舊非常難看,光艷照人的黑色長發披散在她胸前。

  “…我說,大家可以多欣賞一下窗外的景色啊,難得出來開車兜風。”

  “誒,可是我好困,沒精神欣賞風景呢。”

  麻美不依地嘟起唇。

  “困的話就在車上小睡一下…”

  “辦不到啦!這里又沒有能裝下五個人的睡袋。”

  麻美別有意味地說道。

  “地球上也不存在那種東西吧。”

  真澄背上開始冒冷汗。

  “是嗎?”

  千愛接過麻美的話茬,對真澄發起攻擊,“我看真澄哥的心臟就是這樣的東西呢。”

  “沒錯沒錯。”

  麻美深以為然地點頭。

  “居然邀五個女生半夜來他的帳篷,真澄君以為自己是誰?奧斯曼的暴君嘛。”

  真澄默不作聲地承受著女生們對他的指責。

  赤色彗星駛離赤城山,從蜿蜒的國道駛向另一處山區。

  從涉川市一路向北出發,公路上的車輛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少,代表他們已經進入欠發達的過疏地區。

  沒有經過觀光開發,耕地面積也很緊湊,被林場和山區環繞。

  真澄不動聲色地偷望向凜音一言不發的側臉,光線從窗外探進來,在少女光滑水嫩的肌膚上游移。

  汽車最后在坡度平緩的梯田間,蜿蜒的小河旁停下。

  這里是他們四天三夜的旅行,最后一個目的地。

  群馬縣,瀧戶村。

  神代凜音睽違已久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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