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早上了。
野鳥互相打招呼的啁啾聲透過帳篷傳了進來,代替鬧鐘,把真澄喚醒。
陌生的天花板…應該不能稱為天花板的帳篷頂端自眼中浮現。
腦海里「露營」的關鍵詞一閃而過。
原來如此,這里是在赤城山啊。
不知為何,讓人覺得心情好平靜。
在大自然之中入睡,醒來是真的很舒服。
反正是放松的旅行,再睡一會兒吧。
真澄如此順從人類膚淺的欲望閉上眼皮,翻身側躺,話說自己為什么不在睡袋里?
為了尋求溫暖,他撥開毛毯,把身體鉆進底下。
柔和的暖意頓時滲入肌膚。
嗯,這樣才對。
不過,提供溫度的,似乎并非是從神戶帶來的毛毯,而是另一份滑嫩可親的感覺。
線條流暢而自然,渾然天成的觸感讓手掌盈溢柔軟。
是熱水袋嗎?
為何過了一夜還能保持溫暖。
并不洶涌起伏,宛如大理石般光滑的表面,握在手里像睡熟的鳥。
“唔,真澄醒得好早…”
慵懶的聲音包裹住耳膜,帶有些許鼻音,像是微醺時情人間的呢喃。
“嗯,不過還沒睡飽…打算再睡個回籠覺。”真澄下意識回答。
“這樣啊,松了口氣呢…”
“嗯?這是怎樣?”
“身為妻子,理應隨時滿足丈夫才對,如果丈夫已經醒了,自己就絕對沒有再睡下去的道理…”
她依舊是懶懶的語調,尾音拖長,近似撒嬌一般,又嬌又軟地送出來。
在防潮墊上滾了一遭后,才傳到真澄的耳中,話語的內容卻很認真。
“已經是令和時代了,早就沒有那種封建的傳統了。”
“是嗎,話是這么說,但我也沒辦法忽視難受的真澄,等醒來后,我會好好補償真澄的。”
“嗯,好。”
“被真澄捧在手心里入睡,感覺很安心呢…”
“嗯?你說什么?”
真澄意識朦朧地回應那個聲音。
什么補償啊,聽起來云里霧里的,莫非自己還沒醒嗎?還有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和自己對話的那個女生又是誰?
等下!女生?!
真澄立刻睜開雙眼,在那一瞬間,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映入眼簾的是泛著臻白微光,骨肉精致的纖美背影,以及那頭標志性的蜜金色長發。
為什么澪會在他的帳篷里?
混亂的真澄被晾在一邊,而澪依然熟睡。
與此同時。
“呼──呼──”
“…真澄。”
耳邊傳來千愛淺淺的鼻息聲,和海月的夢囈。
“…法蘭克福香腸…味道好重…好難吃…”
內衣掀開一大片,露出南半球和肚皮,睡相很豪邁的麻美。
“…真澄的手…好大好溫暖…”
夢話內容很不妙的澪,尖尖的喙啄著他的手,卻又很酥軟。
以及。
“…喵不對,我不是貓…”
像只貓縮成一團睡覺的繼承人小姐。
一大早醒來就是這樣,真澄的帳篷里呈現滿是女生的驚人景象。
好夸張的狀況。
真澄的思考停了兩秒,才開始讀取中斷的記憶。
讀取完畢。
真澄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是喔,畢竟昨晚發生了那種事。
甚至可以說是真澄迄今為止,遭遇的最嚴重,最恐怖的一次修羅場,沒有之一。
而且矛頭直指真澄自己。
不過真澄自己也無話可說,會釀成那種夸張的連鎖反應,他當然負有很大一部分責任,所以承受女生們的怒火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在清算過真澄的罪孽后,女生們由于無法在戰爭中取得決定性的勝負,干脆像當年柏林會議上分贓殖民地的列強一樣。
與其說是妥協,應該說互相牽制。
于是就有了現在真澄看到的一幕。
不過,身邊睡滿女孩子的畫面的確很養眼。
澪穿著半透明的煽情睡衣,像是在叫人透過布料好好欣賞。
千愛的是一般的輕薄睡裙,海月也是一樣,材質是真絲,睡熟的臉很可愛,頗有睡美人的風情。
凜音拿出殺手锏,換上了那套貓咪內衣,非常惹人憐愛。
說起來一直沒人提醒她,這款內衣并非是什么正經的款式。
不過看繼承人小姐很喜歡這套衣服的樣子,真澄當然也不會不識趣。
麻美上半身是吊帶衫,白嫩光滑,下半身則只有內褲,因為她肉感十足的身材擠兌,說不好是三角還是T字。
總之就是非常養眼。
汽車旅行的第三天早晨,真澄在自己的帳篷里碰上無比幸福,又讓人有些苦惱的夸張遭遇。
六個人一起參與的這次露營,想必會永遠留在心里,成為重要的回憶吧。
赤城山已經徹底醒來。
露營地有人離開,又有人到來。
吃過早飯后,真澄一行人也成了離開陣營的一員。
幾人默不作聲地收拾行李,搬到汽車上。
租的帳篷以及其他工具也要還回去。
“這幾件東西就交給我來搬吧。”
看著抱持重物,姿勢略微有些搖搖欲墜的凜音,真澄主動提出幫忙。
“…不必了。”
繼承人小姐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
“喔,至少讓我幫你分擔一點…”
“你昨晚也是這樣主動幫麻美姐的嗎?”
凜音突然問。
她的聲音聽起來與平常無異,但隱含著怪罪的意味。
“咦?那個,是她找我幫忙。”
“這樣嗎。”
凜音點了一下頭,接著問:
“那手指故意在麻美姐的腋下來回撫摸,還湊到附近吹氣,也是麻美姐要求的嗎?”
“咕呃!”
真澄喉嚨一緊,在凜音的凝視下,視線不自覺地撇向一側。
“為什么不敢看我?”
她的眼神很坦然,直勾勾地望著面前的真澄,攻擊性鋒然外露。
可她的話音又著實嬌氣,好似不順從她,就會惹得她嗔怪不喜。
真澄只得呼出一口氣,擺出臣服順從的姿態。
“抱歉,我當時只是想惡作劇一下而已。”
“是嗎,惡作劇啊…”
聽了他的解釋,凜音囁嚅唇瓣,還想再說些什么。
海月這時忽然走了過來,一聲不吭的雪白俏臉宛如精致的人偶,沒有半點人味。
“真澄…凜音…”
“喔,海月,有什么事嗎?”
希望她不是也來興師問罪的。
不過水母少女對這方面好像格外寬容。應該說是海洋中捕食者的習性吧,她只要能分得自己的一部分獵物就夠了。
“麻美問…什么時候出發…去下一站…”
“啊,把這些東西送過去就出發。”
“需要我…幫忙嗎?”
“沒關系,我和凜音兩個人就好。”
“哦。”
海月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她停在原地,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還有別的事嗎?”真澄問。
“嗯…”海月的視線在真澄跟凜音之間流轉,兩個人被她不加矯飾的眼神盯得有點心里發毛。
“怎么了?海月。”
凜音率先受不了那道視線,開口問道。
海月的視線多半都被截留在了她的身上。
“凜音…比起騎馬…更喜歡…唔!”
在海月說出不妙的臺詞之前,真澄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噫…”
繼承人小姐的喉嚨頓時像鳴笛一樣地響了,臉泛紅暈。
“那只是為了在澪到來前守株待兔,才像那樣…并不是因為我喜歡…”
“偷腥貓不要在這里顛倒黑白!”
背后突然響起語氣不善的聲音,澪在兩人的背后現身,她那雙美麗的眼眸正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如果只是為了抓包我,需要躲在桌子下面,擺出那種煽情的姿勢嗎?”
澪凌厲的視線射向凜音,“那么長時間你都在真澄身上貼來貼去,我才不信你沒有任何感覺。”
“唔。”
凜音的心臟發出嘈雜的聲音,突突跳著,她屏住呼吸,避重就輕地別開臉。
“隨便澪怎么想,反正我在這件事上很清白,沒有那種膚淺的想法。”
“是喔。畢竟凜音體內流著神官的血呢。”
澪唇角微勾,“「我一直很努力想做神明的乖孩子,但是我的身體就是為罪而生的」,凜音是想這樣說嗎?”
“別說得那么惡心。”
“澪還不是在天黑前就打算偷偷鉆進真澄的帳篷,而且還騙我說去上廁所!”
凜音的雙眼瞇起危險的弧度,用冰冷的視線看向澪,對方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我確實有待在廁所沒錯啊。”
澪表現得不甚在意,這只是戀愛頭腦戰的策略而已,她完全不覺得慚愧。
“話說回來,我只不過去上個廁所,就趁機勾引真澄,凜音最近倒是變得很大膽嘛?”
劍拔弩張的兩女距離越來越近,已經超過了劍道比賽準備時間的安全距離,這是否意味著戰爭已經打響了呢。
至少從身體對抗上,兩人又變成了地殼板塊擠壓的狀況。
高聳的赤城山,不管從下面看還是從側面看,都是圓的。
這似乎給了凜音自信,她微微瞇起眼眸,長長的睫毛上下顫動,輕啟紅唇。
“讓澪感到意外了嗎?我一直都很大膽哦…”
凜音倏地用力抓住身邊真澄的手臂,修長纖美的手指陷進真澄的肌膚。
好痛,繼承人小姐使用的力道之大,令真澄差點不能呼吸。
但下一刻,他就得到了補償。
貼貼。
磨——蹭——
凜音將她柔軟又有彈性的嬌軀完全用上,以磨蹭的方式貼上真澄的身體。
“澪看,就是這樣…”
那個,不用這樣具體示范吧,真澄感覺背后掠過一股冷冰冰的寒氣,眼看就要置身腥風血雨的風暴當中。
澪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灰暗,唇角原本挑釁的弧度,也轉變為帶著殺意的淺笑。
“居然當著我的面…”她咬牙切齒地釋放著情緒,“凜音最近越來越過分了呢。”
“這就覺得過分了嗎?昨晚我可是在澪看不到的地方,用更過分的方式貼著真澄喔。”
上頭的繼承人小姐也說著完全不符合自己平時人設的臺詞。
不過她的耳根也已經染上深深的紅暈,看起來就像流血了一樣,只是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而已。
“那個,澪,凜音。”
真澄可不想看見她們兩個為此大打出手,趕緊闖進兩人之間,大喊一聲:“——你們兩個,吵架就到此為止,交給我來處理!”
…用不著等真澄這么做,兩個女生就不約而同,雙雙朝他投來充滿壓迫感的視線。
然后異口同聲地說道:
“真澄,這都是你的錯哦!”x2
“嗯,全都是我的錯,我已經認真在反省了,而且我一定會好好負起責任的。”
真澄悄然嘆息。
他想起宮古島上那位戀愛軍師的話——
「要同時和多名女性修成正果,決心,責任感和體貼都缺一不可呢,而且必須平均分配和每個女生在一起的時間,不然被冷落的女生會很可憐。」
就在旅行出發的前夜,前輩還在電話里對他說:
“又是五女一男的團體旅行啊,真不錯真不錯,這可是個大好機會喔,真澄就趁這個大好機會,習慣同時和多名女性相處的狀況吧。”
說得輕描淡寫,可是…
真澄再度嘆了一口大氣。
戀愛告急,呼叫軍師。
繾綣的黑色長發沿著真皮沙發輕柔垂下,宛如倒垂的瀑布。
午后慵懶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將細碎光屑撒落在這蕩漾著柔光的漣漪之上,跳躍成一段延長音符。
音符盡頭被一束利落的馬尾休止,藏起發絲間流溢的光韻。
躺在沙發上的是一具肉感豐腴的美好胴體。
將YAMAHA的桌面音箱用藍牙功能連接手機,千歲悠哉游哉地聽著音樂。
遠在群馬縣的各位,應該在進行著很愉快的汽車旅行吧。
旅行真好啊。
找個機會,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給神戶的各位一個驚喜吧。
在出發去下一站的路上,真澄主動選擇開車。
這樣他就可以免受一部分盤問和視線。
然而是他想多了。
即便坐在駕駛位上,仍有復數以上的目光刺在臉上,感覺好疼,而且好恐怖。
凜音坐在副駕駛座上,表情依舊非常難看,光艷照人的黑色長發披散在她胸前。
“…我說,大家可以多欣賞一下窗外的景色啊,難得出來開車兜風。”
“誒,可是我好困,沒精神欣賞風景呢。”
麻美不依地嘟起唇。
“困的話就在車上小睡一下…”
“辦不到啦!這里又沒有能裝下五個人的睡袋。”
麻美別有意味地說道。
“地球上也不存在那種東西吧。”
真澄背上開始冒冷汗。
“是嗎?”
千愛接過麻美的話茬,對真澄發起攻擊,“我看真澄哥的心臟就是這樣的東西呢。”
“沒錯沒錯。”
麻美深以為然地點頭。
“居然邀五個女生半夜來他的帳篷,真澄君以為自己是誰?奧斯曼的暴君嘛。”
真澄默不作聲地承受著女生們對他的指責。
赤色彗星駛離赤城山,從蜿蜒的國道駛向另一處山區。
從涉川市一路向北出發,公路上的車輛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少,代表他們已經進入欠發達的過疏地區。
沒有經過觀光開發,耕地面積也很緊湊,被林場和山區環繞。
真澄不動聲色地偷望向凜音一言不發的側臉,光線從窗外探進來,在少女光滑水嫩的肌膚上游移。
汽車最后在坡度平緩的梯田間,蜿蜒的小河旁停下。
這里是他們四天三夜的旅行,最后一個目的地。
群馬縣,瀧戶村。
神代凜音睽違已久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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