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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神代凜音」

  真澄對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感到不自在,微微地放松了嘴角,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你誤會了,既然店里有了繼承人,我沒有和你競爭的意思。”

  這又不是什么爭奪豪門家業的晨間劇,繁星也只是間個人經營的不起眼小店。既然有了繼承人,他也樂得輕松。

  “…這樣最好。”

  凜音眼神和語氣略有緩和。

  “我只是想幫井健先生守住這家店。”

  “該有的分成我是不會少你的,只要不干涉經營,你要做什么,隨你的便。”6

  聽她的意思,是讓真澄安心當個蠹蟲就夠了。

  “這點恐怕不行。”

  真澄搖頭,“我來之前被拜托了,要我幫幫店里的忙。”

  此話一出,他與凜音四目相交,視線碰撞。

  那雙美麗的紫色瞳眸里,閃動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神色。

  “抱歉,繁星是咖啡店,不是酒吧,不需要人駐唱。”凜音斬釘截鐵道。3

  原本煽情的淚痣,隨著眼梢吊起,變得好像針尖一樣鋒芒畢露,使真澄覺得十分刺眼。1

  充滿緊張感的空氣,緊緊地黏在店里幾人的肌膚上。

  年紀最小的久遠未來闔緊雙唇不敢插話,只是緊張地打量著兩人,桌子下的腳尖蜷縮成一團。

  “吶,小凜音,別弄得這么僵嘛。”麻美“嘛嘛”地勸慰著她。“剛好店里很缺人手,讓這位真澄君幫幫忙也無妨啊。”

  說著,她那瀲滟的狐貍眼微微上挑,好像用眼神在暗示真澄說些好話。

  真澄從善如流,“我在東京時在咖啡店打過工,應該幫得上忙。”

  誰知這句話好像讓凜音更光火了,纖長的眼睫震顫著,從雙唇間吐出刻薄的話語。

  “哦?放著家里的店不管,跑到東京的咖啡店去打工嗎?”3

  眼看氣氛僵硬,麻美修長的指尖輕輕敲著凜音的肩膀,一邊呢喃說“好啦好啦”,一邊中和氣氛地問道:

  “請問是什么工作呢?服務生嗎?該不會是甜品師吧?”

  “那樣的話,只會烤餅干的我就要失業了。”

  或許是對轉移話題松了口氣,凜音的臉色稍霽。

  真澄回答:“是咖啡師的工作。”

  “誒?那可真巧。”麻美唇角噙笑,“井健先生住院后,我們正打算招聘一位全職咖啡師。”3

  “可以嘗嘗你的手藝嗎?”

  凜音雖然不信任,卻沒立即否定他,“咖啡豆和機器在那邊,請便。”

  真澄于是站起身,走到咖啡機前。

  靠樂隊養活自己是件非常難的事,排練費,自制唱片,開Live也要樂手自己補貼門票指標。

  可以說東京地下圈,九成以上的樂手都是貼錢在玩樂隊。4

  上京后,真澄為了維持生計,打過許多份工:中華料理店的服務生,兼職CD店員,工廠質檢員,做得最久的是在咖啡店的廚房。

  或許是遺傳了父親的天分,又遇到了很好的前輩,真澄的樂隊事業不見起色,咖啡手藝卻日漸精進了。

  清澈的水流注入水槽,棕褐色的咖啡豆被研磨成粉末,機器在萃取過程中發出“嗡嗡”的聲響,深度烘焙的咖啡豆中的芳香物質彌漫在店內。2

  他專心操作咖啡機的動作相當嫻熟。

  牛奶被蒸汽桿加熱后打發,與濃縮咖啡攪合在一起,泛起細碎的奶泡。

  真澄有心露一手,炫技般在三杯咖啡上做出不同的復雜拉花。

  “卡布奇諾,請用。”16

給阿姨倒一杯卡布奇諾  他依次遞給三人。

  “謝謝您,真澄先生。”

  遞給久遠未來時,少女向他細聲細語的道謝。

  麻美則看著杯中的圖案夸贊道:“喔,好漂亮的拉花。”

  卡布奇諾為了綿密的口感,奶泡一般很濃厚,想要漂亮的拉花,就要在不影響口味的前提下,對奶泡厚度做出得當的取舍,非常考究咖啡師的手藝。

  這恰恰是真澄的拿手之處,憑這一手,他拿到了所有兼職店員中最高的時薪。

  凜音輕輕端起咖啡,甜甜的香氣讓她的喉嚨略顯干燥,咖啡杯透過指腹,向她傳遞著溫熱的信號。

  她將杯沿送到唇邊,稍抬螓首,輕啜一口。

  咖啡浸潤舌根,入口先是苦澀,繼而一抹微微的回甘,帶來醇厚的口感,嬌軀也因咖啡因的褒獎而放松舒展開來,美眸微闔,品味起這杯美味的咖啡。

  “如何?”

  真澄自信地問。

  “非常棒的咖啡。”

  凜音直截了當地贊美道。

  一直緊蹙的眉角微微松開了,少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開口說道:

  “抱歉,我之前輕視了你。”

  她咬字清晰,鏗鏘有力的字眼聽起來讓人很舒服。

  這倒出乎真澄的意料,對方給他的初印象,不像是會認輸的人。

  她這么率直地坦然道歉,讓真澄有點亂了方寸。3

  迎著他詫異的視線,那雙紫水晶般的眼眸澄澈真摯,不含有一絲雜質。

  真澄有些意外。

  現在看來,這名叫神代凜音的少女本來就是坦率的性格,直截了當地表示自己的厭惡和歡喜,也不會對自己的錯誤有自尊心上的負擔。

  只是冷淡的表情害了她,看上去像是位冰美人。

  “那么…我應該有資格留在店里幫忙了吧?”

  凜音微微頷首,“工資25萬円一個月,早上十點到晚上七點,可以接受嗎?”29

  “嗯?”真澄錯愕。

  “怎么?是對工資不滿意嗎?以你的手藝確實低了,但以繁星的營收只能…”2

  “不不…”

  真澄連忙否定道:“不是這點。”

  “我說了,我只是被拜托在店里幫忙,倒也不用…”

  “不需要你打白工!”凜音平靜地打斷他,“我希望你明白,我是以代理店長的身份,雇傭你作為咖啡師入職這家店。”

  “我對你的手藝心服口服,但不代表我認可你逃避責任的行為,我不想虧欠你。”14

  “要是沒意見的話,就簽合同吧。”

  見她堅持,真澄便與她簽了合同。

  凜音伸出手:“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真澄與這只手輕握了一下,又很快松開,掌心還殘留著柔膩溫軟的觸感。

  “麻美姐,未來。”凜音對兩女輕聲說了句“我先回房間了”,繼而轉身離開。

  “恭喜您,真澄先生。”

  久遠未來向他道喜,雖不知喜從何來,真澄依舊回道:“謝謝你,久遠小姐。”

  “誒!”聽到“久遠小姐”的稱呼,少女從茶發縫隙間露出的雪白耳垂,肉眼可見地染上紅暈,連連擺手,慌張道。4

  “您是前輩,叫我久遠就可以了。”

  “請別介意,久遠小姐。”

  真澄這么說著,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下肩膀。

  “真澄君,你很有一手嘛。這手藝都可以參加咖啡師大賽了。”

  站起身的瀨野麻美接近170公分,身材高挑豐滿,四肢修長。13

  修長的手比一般女生略大,真澄覺得她不用擴展手指,就能在指板上按響D7和弦。

  他不著痕跡地調整肩膀的位置,讓這只手拍打的動作落空。心想這女生真是扮熟。

  “你之前在東京哪家店打工?”

  “我想想,是叫‘Streamer’。”7

  “誒!那不是超人氣的咖啡店嗎?他們家的首席咖啡師是去年的冠軍誒。”

  “真有你的,真澄君。”

  她的手追著肩膀拍了好幾次,漸漸停了下來,突然話鋒一轉。

  “抱歉啊真澄君,我希望你不要生小凜音的氣。”

  “嗯?”

  突然這么生硬地轉移話題,讓真澄側過頭看她,披散到肩上的長發遮住了麻美的表情。

  她的雙手背到身后,手指糾纏在一起,微微上翹的雙唇自說自話。

  “我知道今天小凜音的反應有點過激了,但請你相信,她不是個性很差的人。”

  “她這個人性格坦率,其實很好說話。”

  “只是由于一些讓人不愉快的過往,對‘拋棄責任’的行為有點太敏感了。”8

  “時間久了,我相信大家可以友好相處的。”

  聽到這,真澄好奇是什么樣的過往,會讓少女對他如此露骨地顯露敵意和戒心。

  但現在不是問的時機,他靜靜地聽著麻美繼續講述。

  “因為井健先生,小凜音非常珍視這間店,也一直做了很多努力。”

  “井健先生和我們講了很多關于你的事,至于是什么形象,真澄君應該猜的到。”

  “她大概以為你是那種,光靠滿腔熱血,就拋下一切,離家出走跑到東京,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混不下去后,只好灰溜溜地回到老家,想著靠自己原來棄之如敝履的東西,啃上一輩子的那種人。”

  麻美半開玩笑道。

  “聽起來可真夠糟糕的。”

  真澄眼底不見波瀾,平靜地回答說:“不過,倒也沒說錯。”

  “噗哧——”

  聽見他的回答,麻美樂不可支地笑了,笑得沒有半分惡意。

  “真有意思,真澄君。”

大熊貓文學    繼承人小姐對我不太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