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些沒有自我的邪祟來說可從來不會分什么倭人、大昭人,吃誰都是吃,口感差不多。
而且越遠離東海國本土和天關落鎖,它們受到的壓制就越輕,實力就越強。
于是,在食欲和安全感的雙重驅動下,“百鬼夜行”調頭殺回來的速度,遠比去時的速度快得多。
那些外圍的切支丹倭寇剛剛才被陰風迷了眼睛,伸手搓揉兩下,再睜眼時,邪祟、惡鬼血淋淋的爪子就已經抓到了自己面前。
“啊——!”
“快,鐵炮隊,快反擊啊!”
“首領,救我——!”
艦隊中慘叫聲此起彼伏,炸裂的腦袋、掏空的肚腸、連帶著噴濺出來的猩紅鮮血涂滿了整個船艙。
即使裝備著弗朗機火繩槍的精銳鐵炮隊最多只開了一槍,之后就被捏爆了腦袋。
除了韓家宗室手中最著名的獨眼石人之外,他們這些倭寇哪里又聽說過這種能瞬間篡奪“百鬼夜行”指揮權的至寶?
手上的冷兵器都還沒有來得及浸泡符水,多數普通倭寇連傷害邪祟都做不到。
瞬間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被自己親手做出來的“土炸彈”炸了一個大個兒的。
引火燒身之下,再也不能靠著神風死士超越時代的碳基制導遠程攻擊,在后方高枕無憂。
心中驚駭,大軍聚集在一起形成的陽氣烘爐自然跟著劇烈波動,讓更多的邪祟得以尋隙而入。
外圍的普通運兵龜船一船接一船成建制覆滅。
只有那些擁有神道職官頭目的戰船才能勉強抵擋,擁有中三品職官頭目的戰船才能集合船員反殺。
有反應快的那些“香工”立刻焚香,叩拜船神,召請鬼神權能降臨制御邪祟、惡鬼,口中高呼:
“請船神惠比壽臨壇!”
“請住吉三神臨壇!”
瀛洲的航海守護神,除了那些連神道職官都打不過的小毛神,主要有四位上三品:住吉三神和惠比壽。
前面三位是人死后封神,最后一位是由道炁顯化而成的非人格神。
跟王澄家里的一幫水班鬼神一樣,祂們只能在自己管轄的神域范圍之內有限庇護眾生。
出力多少全看信徒平時供奉多少,心有多誠,絕對不會做賠本買賣。
艦隊中香火之氣陡然大盛,卻也只是暫時擋住了邪祟侵襲,卻不可能反殺它們。
最關鍵的是百鬼夜行肆虐,意味著“統治者德行有虧”的帽子被甩到了首領天草四郎的頭上。
時間推移,這一支被打散后都要回來繼續投奔他的嫡系部隊,對這位首領的信任都開始地動山搖。
尤其是天草四郎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發揮出自己上三品在世鬼神的統治級威能,讓周圍那些手下看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不對勁。
尤其是擁有靈應逆戰的武士,那種“以下克上”的沖動漸漸難以克制。
是啊,身為最擅長和邪祟打交道的陰陽師和司鐸,他為什么不出手?
天草四郎感受到船員的目光,有如芒刺在背,眼神陰翳:
“我不出手,還能靠著以前的虎皮撐過這一仗,換來教區主教之位,把失去的鬼號修回來。
如果我出手,又沒能拿下對手,你們恐怕當場就要造反了。
難道這王家的小子真的是個蠢貨?
他不會是還不知道比我威脅更大的傳奇戰艦萬翼天使號,已經到他的老巢平湖港去了吧?
蠢貨,蠢貨,我只是個搖旗吶喊的倭人仆從軍,你趕快回平湖港去打弗朗機主力啊!”
這一聲發自心底的咆哮剛剛升起,心中便警鈴大作,連忙對全艦隊暴喝示警:
“風的味道不對!
小心,有東西從上風過來了,是”
轟隆!
話還沒說完,身下的旗艦就猛地震了一下。
“首領,不好了,我們水線中彈了!”
“快!損管!木匠快去堵漏!”
然后,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一支總數高達四十艘風帆戰艦的東海國主力艦隊,突然從瀨戶內海的上風東南方向出現。
揭開身上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從距離他們不過百余米的地方,對他們發動了艦隊齊射。
“裝填實心彈,雙彈射擊!”
為了追求最大威力,每一門火炮里都一次性塞了兩顆炮彈,裝填更多火藥。
轟!轟!轟!轟!轟!
天崩地裂般的炮火聲頓時驚醒了附近沿海藩國的所有人,信使、忍眾、金牌急腳馬遞.蜂擁而至。
“是東海國?他們在跟誰作戰?”
四十艘戰艦分成三支分艦隊,各自排成整齊的戰列線,一次艦隊齊射,翻涌的波濤仿佛都被熾熱的沖擊波擊退數丈。
明黃的炮焰和硝煙結成籠罩了瀨戶內海的濃厚火云,朝著依舊和“百鬼夜行”糾纏在一起的倭寇艦隊,一次性拋灑出上千顆尖嘯的炮彈。
每一顆炮彈尾后都拖曳著一道赤色長虹,好似二代太陽向他們散播的恩情,橫亙夜空將天際線都給重新照亮。
轟隆隆.
尋常倭寇戰船的材料可不是風帆戰艦上那些船殼、肋骨加起來動輒半米的百年橡木,只是普通的松木而已。
防御力遜色橡木太多,被炮彈一穿即透。
不管躲在船艙里的是邪祟還是切支丹倭寇,只要敢擋在前面通通都會被炸成碎骨、碎肉。
如果炮彈被艦隊中少數的橡木風帆戰艦擋住,那下場只會更慘。
已經成為東海國主力火炮的鐵棒飛雷炮(卡隆炮),炮彈飛行速度遠低于音速,大概只有200米每秒。
當這些炮彈擊中船殼時,就會在船殼內產生沖擊波,以千米每秒的速度不停地在船殼板邊緣與入射彈丸之間來回反射,產生強大的剪切應力。
這種力量既撕裂了原本就在旋轉的彈丸,又在船殼背面崩落出大量破片。
于是鐵棒飛雷炮的慢速彈丸擊中船體,就像達姆彈擊中人體后在血肉里面翻滾、破碎一樣。
正面破洞可能很小,背面卻慘不忍睹。
在特拉法爾加海戰中,不列顛尼亞能以一敵二還能大獲全勝,這種火炮的應用功不可沒。
正如此時,船艙里大量船體的破片夾雜著變形的炮彈碎片,造成海量的船員傷亡。
有的腦洞大開、有的心花怒發、有的如雷貫耳、還有的頸上添花 “船醫,司鐸,救救我!啊——!”
雪上加霜的是,這些倭寇面對的危險遠不止來自東海國的炮彈。
那些邪祟、惡鬼生存力比凡人強得多,尋著新鮮生命的流逝,抓住那些受傷的船員張開大嘴就生啃活吃。
艦隊中的倭寇好像落進了熱帶雨林的河流里,身上只要露出一點鮮血就會被食人魚一般的邪祟、惡鬼群起而攻之。
“繼續裝彈,再射!”
東海國的艦隊中不僅有許多艦載火炮被點化成“神威將軍”,廟軍鬼卒金錢力士也被大量安排到各個炮組里擔任炮長、乃至槍炮長。
這幫金錢力士與自家已經大量換裝的鐵棒飛雷炮共鳴,在近距離對轟中簡直如魚得水。
更少的裝藥量,更大的口徑,更輕的自重,讓最普通的武裝商船,都能負擔起24磅以上的重型艦載火炮。
與之相比,9磅以上就敢叫“國崩”的倭寇火炮只能用孱弱來形容,即使反擊也顯得過于無力。
對轟時的感覺該怎么去形容呢?
“金錢力士”雖然不是“加錢居士”,卻也由衷覺得對面那些切支丹戰艦實在是很潤!
潤極了!
即使發起軟弱的反擊,也只會那些金錢力士更加興奮!
更加禍不單行的是,東海國艦隊數十米高的桅桿和復雜的帆索系統攪亂了海上的空氣,制造了一條瀨戶內海上史無前例的巨大湍流帶。
將倭寇艦隊徹底鎖死在了下風位置。
就像是蠅量級選手被重量級拳王給堵在了擂臺一角,再不做出改變只會被一拳一拳活活揍死!
到了這個時候,即使天草四郎再怎么不想暴露實力大損的事實,也只能無奈出手。
攤開雙手,臉上云淡風清,實際上已經使出吃奶的力氣施展自己的神通建御神風。
嗚嗚嗚.
狂風席卷,扭曲了戰場上的風向,推動著切支丹艦隊反過來沖向上風的東海國艦隊。
同時,天草四郎負手而立,漂浮而起。
居高臨下看向登上旗艦圣地亞哥號的王澄,裝作大發慈悲的樣子:
“靖海王!這已經是你們東海國水師全部的家底了吧?
你竟然全都拉出來阻擊我們切支丹武士,難道你的大本營平湖港不想要了嗎?
我們切支丹武士本就是為弗朗機人搖旗吶喊,你在這里跟我死戰又有什么意義?
收兵吧!我這個上三品在世鬼神不愿意以大欺小。
前些時日我被你們大昭王朝的俞龍戚虎圍攻,照樣跟他們打得難分伯仲,全身而退!
今天我大發慈悲,放你自去跟弗朗機人解決恩怨如何?”
這番裝腔作勢的言語卻只換來了王澄一聲嗤笑,裝作一個不明內情的愣頭青:
“呵呵,天草四郎,你是在八百里外朝著戚虎扔了一發手里劍才能撿回一條命吧?
來,不要虛張聲勢,下來打死我,或者被我打死。”
同時發動了自己創造的五大兵道密卷之一《將軍令》。
“只要有一艘及以上的戰艦就可以使用。
能將艦隊中所有人的陽氣烘爐具象化,并且隨同火炮發射出去,能克制一切神通法術。
如果船和炮夠多,量變形成質變,就算鬼神也能斬落炮口。
同時,艦隊中天、地、水三班職官們的靈應、絕活、異術也能隨著將軍令自如流動,把力氣全都使到一處。”
又是一輪撕裂天際的齊射,剛剛才成型的建御神風轟然告破,倭寇艦隊也重新停了下來,而且隊形變得更加散亂。
根本不需要天工寶船,有《將軍令》統合四十艘五級風帆戰艦、八千精銳船員,就算全盛時期的上三品在世鬼神跟他們杠正面也得死!
至少在這片東海上,如果沒有外部力量干預,東海國的艦隊便是毫無爭議的天下第一!
排除掉天草四郎這個殘廢的在世鬼神,絕對屬于上駟對下駟的必勝局。
王澄也不去看頭頂那一場劃時代的“艦炮撕裂神通”的劇烈爆炸,碰撞了一下手中雙锏,昂首指向天草四郎,對他宣判道:
“你跟老陸一樣犯了經驗主義錯誤。
誰說我在這里揍你,就不能同時在南面殺弗朗機人?
今天你們既然來了,就全都留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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