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色漸深。
汪汪汪.
已經開始執行全城戒嚴的平湖港中漆黑一片,只有荷槍實彈來回巡邏的王城兵馬司士卒挑著一串串燈籠散發出微光。
整個城市都鴉雀無聲,最多也只是時不時傳來幾聲獵犬的犬吠。
而在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一些脖頸纖細,渾身瘦骨嶙峋,肚子卻像鼓一樣高高鼓起的邪祟,慢慢探出頭來對著這座城市蠢蠢欲動。
“吃吃.餓.”
在這個世道,餓死鬼本來只是十分常見的普通陰物,但因為錨定了不同的民俗傳說,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實力和殺人規則。
一種是錨定路邊的尋常餓殍,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只會悶著頭吃光沿途遇到的一切;
另一種是錨定佛教傳說,受生前貪婪、吝嗇等惡業纏身,死后承受喉嚨如針的折磨,食物入口即化為火炭,永世飽受饑渴之苦。
只是看著嚇人,其實什么東西都沒法吃.
而出現在平湖港的這些本來只是尋常餓死鬼,卻因為錨定了來自神州的民俗傳說,對閩州人格外有針對性。
最關鍵的是,它們顯然不是自然產生的邪祟,而是人工制造,并且受人控制。
一種更高位格的力量庇護了它們,導致在靖海王之寶的燮理陰陽中竟然都只留下一個暗淡的小點。
即使得了權限的書蠹精、龍尾爺、沈月夜他們一寸寸仔細搜尋,也會不小心就漏過去。
昨天一個不留神讓這些邪祟混入城中,搞出了不小的亂子。
今天晚上,王城兵馬司就全體出動,從整個城市中心為起點用拉網排查的方式,開始一圈圈清掃過去。
那些餓死鬼分不清他們跟普通百姓有什么不一樣,反正只要是閩州人見了他們都要瑟瑟發抖,引頸就戮。
其中的原理就像是老鼠遇到貓一樣,都是生理性的本能,跟一個人是否勇敢沒有任何關系。
很快一只邪祟便從白天的藏身之處走了出來,捧著大肚子大搖大擺地走向一支巡邏隊伍。
巡邏隊中的疍民在看到它的瞬間,立刻就被它身上錨定的民俗傳說震懾,身體開始劇烈發抖。
有人甚至握不住手里的兵器,更不要說對它開火了。
餓死鬼正要像昨天一樣上前大快朵頤。
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在發抖!
就算邪祟只是一種自然現象沒有任何獨立的自我,分明也感受到了另外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
窸窸窣窣 腦袋轉動,從這隊巡邏人員中某人手里提著的一只籠子里,聽到了讓他銘刻在血脈和靈魂深處的“腳步聲”。
籠子上蓋著一塊粗布,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只能看到兩條纖細的長須從縫隙里露出來,在暗淡的夜色中微微晃動。
明明前面距離巡邏隊還有足足三十步,它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肚子里的食欲和骨子里的恐懼激烈對抗,互相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撲棱棱——!
籠子里突然傳來響亮的振翅聲,邪祟頓時被激活了最恐懼的記憶,渾身汗毛直豎。
巨大的恐懼徹底壓倒了食欲,扭頭就沖向城外。
因為在它錨定的傳說里,籠子里的玩意兒不僅個頭大,而且還會飛,一旦被打爆,無數的卵還會炸得到處都是。
簡直就是無數粵州人從小到大的終極噩夢。
顯而易見。
這籠子里裝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同樣產自粵州治的另一種克制性邪祟——蟑螂的腳步聲。
北方人永遠難以理解,也不曾見識過的恐懼,只會對南方人,尤其是對粵州人特攻。
王澄得到緊急奏報后,立刻就開著蜃樓云龍艦從月港直奔隔壁的粵州治。
靠著均平天地,財可通神的靈應大肆撒錢,專門請來了這些“雙馬尾小精靈”救場。
正所謂萬物相生相克,關鍵時刻還是得求助父螂鄉親們。
隨即。
“窸窸窣窣”的蟑螂腳步聲在大街小巷里響起,驅趕著躲藏起來的那些邪祟像瘋了一樣逃出城外。
“埋伏人員各就各位,不要放跑了一個。”
由什么都不怕的北方人庖廚張三叔,親自指揮對這些邪祟展開追殺。
只要消滅這些本地的倭人陰鬼憑依,遠隔千山萬水的民俗傳說自己就會散去,哪怕將來某一天重生也不會再跑到東海國來。
而且張三身邊的所有行動人員身上都額外抹了辣椒油。
自然是因為傳說中粵州人什么都吃,偏偏就是不能吃辣,辣椒就相當于他們的護身符。
可惜張三叔是個魯菜師傅,做那種故意加料的九轉大腸屬于老本行,做川菜就不太在行了。
不然客串一把“陰廚子”,給它們做一桌熱辣滾燙的靈魂套餐,吃完直接就可以原地火箭升天。
臨近黎明的時候,這一波鬧祟終于漸漸被控制住。
坐鎮行宮的王澄卻只是稍微松了一口氣。
他清楚的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正戲還在后面。
“平湖港內發生的動亂和萬翼天使號的出發時間實在趕得太巧。
敵人中明顯有人十分熟悉神州民俗,再加上調動邪祟又屬于陰陽師的專業,這里面要是沒有人搞鬼才是怪事。
我十分懷疑那個消失了很長時間的切支丹倭寇首領陰陽師天草四郎,恐怕已經秘密回到了瀛洲。
或者是自己單干,或是聯合了其他的切支丹大名準備跟弗朗機人一起里應外合。
群敵環伺,時不我待啊。”
與此同時,身處閩州治的“王富貴”也再次開壇,意識附身到了桐木人的身上。
奇貨:巫蠱桐木人.
能力:本身境界與法主綁定,法主是幾品它就是幾品,在保留自身各種巫蠱詛咒之能的同時,還可以增幅水衡都尉的各項權柄。
能像其他邪祟一樣獨立游蕩,自動殺人,自動收取敵人身上的香火法錢。
王澄晉升四品后,它也跟著一起晉升四品,厭勝之術的力量強度直線拔升。
即使韓武圭已經完成了“裝臟”,距離突破三品只有一步,但兩者在境界已經沒有了本質上的差距。
前面已經壓了他小十天,現在只差最后臨門一腳。
“世子,你怎么了?不要嚇我們啊!”
“嗚嗚嗚”
喊聲,哭聲,充斥了廣澤郡王府內的一處臥房。
只披著單薄寢衣的三夫人、四夫人縮在雕花大床一角,哭的梨花帶雨,她們身邊韓武圭雙目緊閉臉色鐵青。
配合臉上還沒有擦去的胭脂還顯得有些滑稽。
這段時間以來,韓武圭時不時就會感到頭暈目眩,精神不振,可即使找遍了州城所有名醫都瞧不出是問題。
與之相反,他的精力卻出乎尋常的旺盛。
實際上就是中了桐木人為他量身定制的厭勝之術懶驢推磨。
心中的欲望難以排解,不知節制夜夜笙歌,直到徹底熬干命燈的燈油,吹燈拔蠟。
昨夜他叫來了兩位老郡王的側妃到自己的房間,突然低吼一聲昏迷了過去。
兩個側妃還以為他是不小心害了馬上風,當場嚇得六神無主。
更要命的是,本來府中的主心骨老郡王比他這個不省心的兒子躺得還要平,根本找不到人做主。
她們在慌亂間只得派出丫鬟去找大夫,還沒等那深恨韓武圭,磨磨蹭蹭不想救他的丫鬟出府,所有人就都已經知道老郡王時日無多,現在他兒子也不成了。
“什么?廣澤郡王府要絕戶啦?”
府中許多人頓時臉色悲切,馬不停蹄地奔向.庫房。
哄搶郡王府的金銀財寶,用這些老物件睹物思人,以慰藉這一段“掏心掏肺”的主仆之情。
然后紛紛逃出府去溜之大吉,不,是去找大夫!
朝廷派來的屬官拉都拉不住。
“州城的大夫不管用,世子你等著,我家鄉的大夫有偏方,最擅長疑難雜癥。”
“豫章的益王府全家死了個干凈,這次輪到廣澤郡王府了,再不走就沒命了!”
你爭我搶中,根本沒人關心,昏迷中的韓武圭已然雙腿一蹬,一命嗚呼。
沒有王澄想象中最后的殊死一搏、回光返照,巫蠱桐木人的霸道效果在這位世子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一線流光,從他身上飛出沒入錢眼。
王澄興沖沖地檢查收獲,卻有點失望:
“令婦相思法?這次無本買賣也太沒用了。”
他先后得了美人脫衣法、形變閨女術,后來擊殺鎮海衛的邢玉郎,又從他身上得了佳人返步法、不期而至法。
如今又補上這一門異術。
不知不覺之間王澄已經湊夠了半本《底襟集人事秘旨》。
“我一早就覺得就算是郡王側妃也不可能選什么沒有廉恥之心的風塵女子,至少也得是些良家女子。
這四位側妃全都心甘情愿委身于韓武圭,顯然便是這令婦相思法在作祟。
不過,以我現在的身份、地位、長相、道行,真要看上哪個女子,只要上前說一句:‘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這事兒就成了。
又哪里用得著什么亂七八糟的異術?”
萬幸,保底收獲沒有讓人失望。
韓武圭是代表孝康皇帝大宗一脈的最后一人,老郡王韓欽煜七十二歲也只有他一個兒子。
他跟蒲壽英之女生下的串串兒子也被他給親手斬殺(100章)。
本來想著這具身體年輕還能生,甚至讓父王的嬪妃給他生幾個“弟弟”都沒問題,現在全都完犢子了。
瞬息之間,身上代表大昭王朝大宗一脈的蛟龍氣,連帶著最近六七年時間用“九龍吐珠”積累下來的所有東海蛟蛇的龍氣,全都被乖龍珠一口氣徹底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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