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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各方反應,瀛洲告警

  南洋中部,在大昭過洋牽星圖中充當東、西洋分界線的婆羅洲。

  山海會大本營。

  這家勢力本質上只是一個寶船遺民抱團取暖的互助組織。

  組織結構松散,主體由當年鄭和下西洋留下的官廠(軍事補給點)、留守船員聚居點、宣慰司組成。

  婆羅洲上留下的人最多,實力最強,自然而然就成了總部。

  當代會長,三品在世鬼神老吊爺卻有些愁眉不展。

  人生七十古來稀,這老頭八十又三,皺眉的時候滿臉褶子就像是個干癟的橘子,這副尊榮簡直一言難盡。

  像是個再平凡不過的老農,拄著拐杖坐在正氣堂的門檻上,幽幽眺望著6300里之外那個再也回不去的故土。

  一想到目前山海會的處境,他就深深嘆氣:

  “唉,為了壯大采水人一脈,我山海會不惜提出‘一秤金’的入門標準,只要給錢就能列入門墻。

  可水班生存條件惡劣,傷亡率遠超天班、地班,三十六堂的采水人還是越來越少。

  想想倒也正常,殺頭的買賣有人干,賠本的買賣沒人干。

  付出和收益不成正比,連未來這個行當會變好的預期都沒有,又哪能吸引外人加入?

  只有別無選擇的疍民和我們這些寶船遺民一代代堅守,卻也不得不用一代代人的性命筑起山海咒禁之后的第二道血肉長城。

  我這家當的難啊!

  下一任會長更難。小沈本來是會中的后起之秀,最能擔當大任,可自從當年遭受重創也半歸隱去了月港.”

  陷入沉思的老會長沒有注意到,一根金燦燦的吊繩正一點點套到他的脖子上,然后猛然收緊,將他憑空吊了起來。

  咯吱!

  下端套在老頭脖子上,上端沒入虛空,無需借力便能掛得穩穩當當。

  老吊爺倒是處變不驚,臉上沒有任何驚慌,也沒有無謂掙扎,加劇二次傷害,就那么在半空中隨風擺動,等待救援。

  好在這里是山海會大本營,周圍到處都是三十六堂的門人弟子,很快就有人高呼:

  “不好了,會長又上吊了!”

  正在勞作、訓練的一群年輕人連忙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把老頭救了下來。

  只是全都對那根吊繩心懷戒懼,救人之后誰也不敢靠近,直到看著對方一點點慢慢消散。

  不少人都在小聲交頭接耳:

  “嘿,兄弟們,這就是當年朱家后人逃亡南洋時,用來從咱們山海會手里換走舊港宣慰司的一國之寶?

  這寶貝也太危險了吧?”

  “誰說不是呢。老會長因為這件一國之寶都得了個老吊爺的外號,連原來的名字都沒人記得了。

  就可知這動不動就上吊的場面,到底有多么深入人心。”

  “我怎么聽說上一代會長的外號也叫老吊爺,誰繼承會長都得連這根吊繩一起繼承,說是里面藏著咱們能不能回歸故里的大秘密。”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要是讓我當會長,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執掌這一國之寶.”

  緩過一口氣的老吊爺聽著弟子們議論紛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們說的都沒錯。

  傳說中,這寶貝在朱家被韓家奪走天命的那一天,突然就出現在了一國之寶開局一個碗里,兩者共鳴,湊成了一套。

  后來已經逃到南洋很長時間的朱家后人們,看中了舊港這片現成的基業,將之交換給了山海會,卻誰也參不透其中玄機。

  只知道能力是指定目標和自己一起上吊。

  目標九成九都會被當場吊死,就算一時半會兒吊不死,吊繩的主人也可以憑借豐富的上吊經驗打敗對方。

  老吊爺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根繩子吊不起來的人。

  副作用就是主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上吊,再世鬼神也不能抗拒。

  而且越接近命數中既定的生命終點,隨機上吊的頻率就會越高,直到最后一刻,命喪此繩。

  “看現在這頻率,我老人家應該是快要歸位了。

  可這山海會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內部水班職官凋零,外部弗朗機人步步緊逼,山海會治下控制國際航道滿剌加海峽的滿剌加官廠和蘇門答臘官廠壓力沉重。

  如今山海會內憂外患,南洋跟東海一樣都是多事之秋。卻不知我死后誰人能挑起大梁。”

  卻在這時,一道滿臉興奮的人影舉著手中一本書,像風一樣沖進正氣堂,大呼小叫道:

  “爺爺!爺爺!出大事了,你快來瞧瞧這個。”

  老吊爺看著自己寄予厚望的孫子這么不穩重,更覺腦仁疼,頓了頓手中的拐杖:

  “嚎什么嚎,你爺爺還沒死呢。”

  接過孫子遞上來的一本書冊,隨手翻開一看,臉上的漫不經心就瞬間被前所未有的鄭重取代。

  “這是.”

  同一時間,更南方蘇門答臘島上的舊港宣慰司中。

  當代吳王朱曉齋也一口氣讀完手中的《海權論》,感覺意猶未盡,未來三月不知肉味。

  一身道袍仙風道骨,在大殿里反復踱步,口中連連贊嘆:

  “這本書寫的實在是好啊。

  孤早就說過無數次,不知何等蠢物想出來的海禁之策簡直愚不可及。

  韓家這等竊國大盜提出這等誤國之策,還被士紳集團裹挾綁架,簡直就是神州萬民的罪人!

  若是孤坐在那龍椅上,恐怕早已打開國門,天下布武,讓我大吳的龍旗插遍東海、南洋,甚至不斷向西,打到新大陸去。

  那里的人也是黑發黑眼,定是我神州遺民無疑。”

  搖身一變成了海盜王的朱曉齋,一點沒有覺得自己屁股決定腦袋有什么地方不對。

  盯著作者的名字好一會兒,才招呼宮人:

  “快,脾花和肺花不是都準備好了嗎?快派出使團出訪東海國,完成交易,我的好侄兒王澄一定等急了。”

  說完又看了那個名字一眼,暗道:

  “我有小女兒嘉善郡主,閨名素嫃,年方二十,不過比他大兩歲,興許.可為良配?”

  雨后清晨。

  睡夢中的王澄感覺臉上癢癢的,朦朦朧朧睜開眼睛,就看到眼前一張如玉嬌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看到這張臉,即使脾氣再大,也連一絲絲起床氣都生不起來。

  自從昨日親了一口之后,他身上天然的衛氣對沈月夜的戒備就進一步降低。

  要是換成別人進來,剛剛走到房門外他就已經驚醒了。

  沈雨亭一直不在鳳麟齋住,大部分時間都在寶山烽堠值守,沈月夜的院子就在他隔壁,中間就隔著一堵墻。

  這點距離對一位五品職官來說就跟不存在一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今日,沈月夜跟那天在梨棠殿時穿的差不多。

  身上只披了一件潔白絲袍,光著一雙月牙兒般皎白的赤足,踩在色目商人販賣到月港的羊絨地毯上。

  絲袍里面是一條根本遮不住的孔雀綠兜兒,一對渾圓將肚兜上繡的那只孔雀都撐得又圓又胖。

  王澄只感覺自己喉嚨有點發干:

  “師姐,怎么這么早來找我?”

  沈月夜早已恢復如常,大大方方跳上他的床榻,將一雙如玉小腿墊在臀下,扯了一半涼爽的絲被蓋在自己身上。

  拍了拍自己波瀾壯闊的胖頭孔雀,得意洋洋道:

  “你的西洋發行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選,泰西諸國的發行不是暫時擱置了嗎,交給本小姐吧。

  剛剛問過了,這事兒我娘可以辦,她在西洋文藝界的朋友很多。”

  王澄頓時眸光一亮:

  “師娘?”

  一個泰西之地就有足足幾十種語言,靠自己的關系根本找不到有足夠實力的國際發行商。

  當然泰西之地的方言再多,都不如閩州治的方言多,隔著一條小河都可能聽不懂彼此說什么。

  多虧祖龍的車同軌書同文,不然只在神州發行也是個麻煩事兒。

  加上回來的這段時間太忙,沒來得及去找山海會的路子,沒想到自己無意間忽略了另一尊大神。

  師姐不說,他就暫時壓下了對師娘身份的好奇。

  “不過,天還沒亮呢。你找師娘也不急在一時吧?”

  王澄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師姐給自己日常發福利,目光垂落,突然伸手捉住了她在絲被下偷偷探過來的滑嫩小腳。

  卻見沈月夜伸出蔥白玉指點了點他的額頭,嗔怪道:

  “傻瓜,當然是因為有時差嘍。

  枉你修的是過洋牽星術,我得瞅著我娘有空的時候才能給她傳信。

  你知道橫跨整個大陸,從極東到極西,需要的科儀有多難嗎?要不是我已經晉升五品想都不要想。

  反正你師娘已經答應了,你放心等著好消息就是。”

  王澄心中感動,連忙賠罪:

  “師姐辛苦。”

  上前給她捶腿揉肩,伺候地妥妥帖帖,只是期間也不知道兩個人到底誰更享受。

  “舒服,不錯。”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看外面越來越亮,兩個人也下意識越靠越近。

  突然。

  門外響起一聲輕咳。

  “我爹!”

  “師父。”

  關鍵時刻,兩個人又嚇得跳了一起。

  來不及換衣服,等沈雨亭推門進來的時候,就只看到一只火紅大狐貍和一條青色蛟龍假模假樣地蹲在桌邊看書。

  只是匆忙間抓起來的是一本《西廂記》,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連夜對劇本呢。

  沈雨亭雖然為了獨生女兒的幸福,已經定下了“莫欺老年窮”的計策,但對女兒這副白給的樣子還是感覺沒眼看。

  而且老四這混小子還享受到了連老父親都沒有享受過的待遇。

  沈雨亭不僅拳頭硬了,袖子里的亢龍锏、狼牙棒、霹靂子、火繩槍、還有一門42磅岸防炮全都硬了!

  可是,這可是寫出《海權論》,極有可能改變所有疍民、采水人處境乃至國際格局的得意弟子。

  他沈雨亭能不能名留青史,能不能在別人提起王澄時,順便提一句他師承直歲堂官沈雨亭,就全指望這關門弟子了。

  供著還來不及,哪里舍得揍他?

  眼不見心不煩。

  對他們丟下一句:

  “西弗朗機主保圣人圣文森特的航海道標動了。那個弗朗機總督正在主動定位如意的位置。

  我偽造了一個平湖港的假坐標給他。

  不過”

  沈雨亭的臉色微沉:

  “既然他知道如意受靖海王保護,還敢動手,就只有一個可能.”

  王澄和沈月夜心頭一凜,異口同聲道:

  “西弗朗機人和他們的盟友大友家可能要對東海國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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