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碧海,晴空萬里,王澄的旗艦風帆戰艦青衣號全速航行,漸漸接近了九龍江入海口。
位于船艉樓上層,環境最好的船長室里。
舷窗下擺了一張黃花梨木羅漢床,宴云綃和沈月夜踢掉繡鞋、絲綢羅襪,裙下蜷縮著小腿一人靠在一邊。
兩人中間的小桌上光明正大地擺著一堆用于參悟《金匱房中術》的“參考文獻”:
《參同契》、《萬神圭旨》、《三圣圖》、《日烏月兔說》、《火龍水虎圖》.
互相較勁之下,竟然不是三分鐘熱度,而是玩起了真的!
兩個女孩身為多年的閨中密友,只有涉及王澄的時候才會互不相讓,其他時候都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反正這年頭的女人滿腦子都是封建思想,從來都沒有過獨占“愛情”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宴家和沈家都不是普通人家,兩位老父親生前和受重傷之前,家里的女妖精、妾室又何曾少過?
甚至按照一般流程,無論誰當了掌家大婦還得給丈夫張羅幾方妾室呢,她自己負責內外調和,爭取成為丈夫的賢內助。
紅學家們曾經說過:
“年少時看《紅樓夢》,覺得自己和愛哭的林妹妹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風花雪月就已經占滿了生活的全部;
直到談婚論嫁的年紀才慢慢明白,情緒穩定絕不會動不動就使小性子的寶釵姐姐才更適合共度一生;
等到為了生活開始算計柴米油鹽的時候,才意識到鳳辣子的好;
直到漸漸上了年紀,歷經風雨沉浮,再看那宛若定海神針般的.賈母史太君也是風韻猶存;
萬一家道中落,繁華不在,才會大徹大悟,能帶著全家成功要到飯的劉姥姥才是人間絕品啊!”
這正是娶妻娶賢,納妾納色的道理。
一旦娶不對老婆,不僅家宅不寧,連家族后代也跟著全完了。
若是既賢且色,還能倒追,那一定是上輩子做了拯救千萬人的大善事!
宴云綃合上手中的一卷《參同契》抬頭道:
“如意,我看完了這些道家文獻。
只是想要修行,門檻也不低,要求修行者本身就要陰陽兼備,才能與道侶陰陽相成,互相增益。
那墻外來的仙童有性命雙修之法,天然就沒有這層門檻,我們專修性功的神道職官卻不行。
正常情況下,只有達到上三品煉神境的在世鬼神才能在一定程度上演化陰陽,參悟大道。”
宴云綃比當世任何一個凡人活的年歲都要久,一身見識、學問積累之雄厚無人能望其項背。
她確實沒有吹牛,率先領悟了這門“仙法”的奧妙,瑰麗的異色雙眸閃閃發光:
“只因上三品在世鬼神每一位都有‘神號’和‘鬼號’兩重法相,一者慈悲,一者兇惡,一者為陽,一者為陰。
他們若能學到手中,即使不與道侶雙修也對修行大有裨益,酷似傳說中自交自結的內丹法。
對咱們這些中三品職官來說,想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走捷徑。
小澄子天賦異稟,入道之初便有陽身、陰身護持,修行此法天然就占了大便宜。
由他機緣得來的法門本就與他有緣,沒有學不會的道理。
你的運氣也不錯,菩薩蠻法位也算是走了便宜法門,修行到極處也有一體兩面,名為‘菩薩’實為‘天魔’。
要想修成菩薩相和天魔相,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再兼修一個陰陽對應的職官法位。
如意,你想好要兼修哪一班哪一堂了嗎?”
云綃家學淵源,對各種絕活異術都如數家珍,當初指點了王澄法位融合之法,如今順手指點沈月夜毫無壓力。
反正只要不是真的向云綃請教房中術實操,她都能說的頭頭是道。
說完略一沉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如就再兼修水班三十六堂之一吧。”
“為何?”
沈月夜也鉆研了好幾天《金匱房中術》,知道云綃所言不虛。
加之她有一位當水班直歲堂官的父親,本就對水班最中意,這時卻想聽聽云綃的高見。
云綃抬手一翻,戰艦之外水汽升騰于天,化作大片雨云,頃刻雨落灑向岸邊的山林,復歸大地。
隨后她才解釋道:
“水官本質是天一生水金蟾炁。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水是溝通自然天地,乃至天官、地官的媒介,這一方天地穩不穩全在水。
縱觀兩千年神道歷史,兼修水班產生沖突的可能性最小,也最安全。”
他們三個人里面,阿綃兼修了水班采珠女和天班龍,王澄兼修了水班白水郎和水班朝奉郎。
沈月夜自然最好能在地班菩薩蠻之外也兼修水班。
即使不能成功融合,也絕對不會變成鬼神妒陸云塵那種慘兮兮的樣子。
“我想想。”
沈月夜曾經也在鳳麟齋后院的那座小樓里抓周定命。
可惜達不到王澄水班眷顧,鬼神垂青的水平,沒有哪一堂是天作之合,都不如母系的菩薩蠻。
如今從三十六堂里面選一個也有些選擇困難。
“我看林家妹妹的仙婆娘不錯,科儀十分契合。
一個管殺一個管埋,菩薩蠻殺人之后,仙婆娘奴役陰鬼。”
“朝奉郎也不錯,合起來就是殺人越貨,殺人之后拿走財貨,晉升速度應該也很快.”
姐妹兩個討論得熱火朝天,突然宴云綃又提出了一個建議:
“鹽人也可以,殺人放火都是連在一起,效率一定高極了。”
沈月夜卻十分嫌棄:
“噫,這個對皮膚不好。”
又突然反應過來:
“好啊,阿綃你是不是想謀殺我的美貌,讓我變成一個丑兮兮的無鹽女,然后自己就可以不戰而勝?
你好毒!”
沈月夜氣得抓住阿綃縮在桌下的小腳,對著白皙的腳心就是一陣亂撓。
后者清冷的臉蛋頓時破功。
“哈哈哈,住手,我要反擊了.”
阿綃也撓沈月夜,兩位大美人即使是打鬧起來也實在令人賞心悅目。
最終她們討論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整理了一下散亂的衣裙,一起扭頭看向坐在船長書桌后面,正抓緊時間破譯蜃樓云龍艦圖紙的王澄。
有那一百二十多位此道高下的研究框架,他又心無旁騖,破譯進度倒是很快。
他沒有偷偷側著眼睛欣賞兩位姐姐的美態,也沒有把手上那份圖紙拿倒,就更像是那么回事兒了。
眼看姐姐們垂詢,他連忙輕咳一聲,放下手里的鄭和寶圖,想了想建議道:
“師姐,要不就選牽星官吧。
本身位格夠高,而且想就職五月底夏至第一候鹿角解就可以。
科儀是要行萬里路,去的地方越多晉升速度越快。正合詩仙的名句‘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我的夢想除了靖海平波,還想到世界的盡頭看一看,見識一下墻外到底是什么樣子,你陪我一起去怎么樣?”
沈月夜前面還在考慮,聽到最后一句話,自動轉換成了:王澄邀請她去世界的盡頭赴一場浪漫的約會。
再無任何猶豫,在旁邊阿綃你個小沒良心的幽幽目光中用力點頭:
“聽你的,那就選牽星官吧。
到五月二十六夏至我就舉行科儀。”
二十四節氣是以地星繞太陽一周為一年,將地星繞太陽運行一周的軌道分為360度,春分為0度,以后每15度為一個節氣,共24個節氣。
依據斗轉星移,圭表測影,太陽黃經,每一步都屬于牽星官的領域。
其中表示寒來暑往的八個節氣: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的第一候,都可以用來舉行牽星官的科儀。
只要科儀沒錯,無論哪個節氣得到的靈應都是牽星!
王澄幫師姐盤點了一番,突然發現了一個以前沒有注意的盲點。
“牽星官大概是普適性最廣的職官法位之一,直指《二十四節律》這等天律運行的本質。
朝奉郎也差不多,本身求的并不是一個‘財’字,而是一個‘信’字。
比起最強職官社稷主手中那一份至高無上的‘賞罰’權威,可能更接近三官盟威的力量本質。
只是朝奉郎的本質太弱,這才遠遠無法與天班職官相提并論。
也難怪岳咳,師父他老人家兼修時選擇了牽星官和朝奉郎,他的野心只在陸云塵之下。”
王澄覺得師父用牽星官去補朝奉郎的思路是對的,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屬于他的那個契機,這才遲遲沒有進展。
不過,能觸及到有天道運行本質的不是只有牽星官,天班的五官靈臺郎、地班一部分修金點法的相師也可以。
外八門中前輩成功的經驗幾乎不可復制,質量不夠只能靠數量來湊。
職官之間的搭配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盲人摸象。
王澄覺得或許只有等到自己晉升上三品,奇貨可居才有可能看到這其中的奧妙,幫助別人提升融合幾率。
現在他全靠水班垂青的天然直覺,覺得牽星官確實最適合師姐。
“大船頭兒,月港到了!”
聽到吆喝,三個人才扭頭看向窗外。
王澄一眼掃過自己的大本營,卻意外發現月港中有相當一批屬于山海會歸自家師父管理的商船正在裝貨。
生絲、鐵鍋、鐵鏈、砂糖、麝香、綢緞、瓷器.等等對瀛洲的緊俏貨不要錢一樣一船一船地裝貨,整個碼頭都熱火朝天。
微微張大了嘴巴:
“師父他老人家這是要干什么?他也要加入月港—平湖港航線,做海商生意?”
沈月夜好像一只偷到雞的小狐貍狡黠一笑,赤腳跳下羅漢床,站在他身邊十分自然地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猜的不對哦。
這第一批一共三十八條貨船的緊俏貨,都是你師父給你建國的賀禮。
我爹說,我們財神沈家也沒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錢這一項還算可觀,全都提前換成了物資,三天后就會起運。
后面還有第二批、第三批 大昭立國之初,京城有三分之一都是我家出錢修的,只因不知政事兇險,向太祖韓林提出犒賞朝廷百萬大軍才惹來殺身之禍。
你不是準備先取九藩島,再攻略瀛洲嗎?沒有錢可不行。
統一九藩所需的軍費師姐都包了。”
對王澄眨巴著嫵媚的狐貍眼,翠色雙眸中笑意盈盈。
這話說的輕描淡寫,說的好像不是要給一筆滅國級的軍費,而只是我今天買了個包一樣輕描淡寫。
顯然沈雨亭制定的“東海國大股東計劃”已經舉全沈家之財力開始執行。
面對這種陣仗,王澄則頗有一種富婆丟給他一張空白的錢莊票據,還說了一句:“想取多少自己填”的既視感。
“咕咚!”
即使以他的身家和定力也艱澀地咽了咽口水,不得不驚嘆于沈家的大手筆。
他的滅國之戰還沒開始,誰也不知道戰局會怎么樣,這一輪可真的算是冒著巨大風險的天使投資了。
猶豫就會敗北,主動就會白給!
這事兒宴云綃做不出來,但沈月夜做起來卻絲滑至極。
低頭看到師姐一雙碧色狐貍眼里,有些熾熱到灼人的情誼,王澄只覺得心臟都被燙了一下。
“師姐.”
不等把話說出口。
就見旁邊的云綃姐姐也躍下羅漢床,站到王澄另一側,破天荒地當著沈月夜的面拽住他的衣角,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
“跟!”
一個字,天使投資當場追加一倍!
說完又偏過頭去故意不看他,十分嘴硬地補充了一句:
“這只是為了采珠女的科儀‘慧眼識珠’,小澄子,我.我們全家都挺看好你的。”
王澄卻覺得這份冰美人的傲嬌分外可愛,反過來一把握住了她微涼的小手。
心中暗道:
“當初是誰說這輩子都傍不了富婆,吃不了一點苦來著?
原來大師兄說的對啊,這苦本王愛吃!
真香!”
在人生觀、金錢觀被兩位姐姐劇烈沖擊的那么一瞬間,這位二代靖海王甚至產生了一個離奇的念頭:
“哪一位富婆給錢多就當正宮娘娘,一個月重排一次榜單,每天晚上還可以通過競標的方式.翻我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