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澄這邊靠著俞老將軍的天外飛劍相助,任務難度一下子就從困難模式降到了簡單模式,省了他們好大一番功夫。
接下來只需安撫宦游鎮的百姓,搜刮青雀庵的戰利品就可以。
按照大昭官場慣例,王澄也要給出了力的俞志輔包上一份兒,到時候去州府拜會他的時候一起帶過去。
收不收是他的事情,有沒有這份心意是王澄自己的事情,在大昭官場這忌諱萬萬不能觸犯。
多虧了最后還童仙的那一記大招,已經徹底幫他們毀尸滅跡。
青雀庵里那些來源復雜的尸體不用埋,只要輕輕一碰就全都變成了飛灰,連一點血肉精華都沒有留下。
墻外之人雖然自稱是仙,但這手段卻比妖魔更像妖魔。
在王澄他們動手的時候,另外兩家分別去了土坑港和鎮海衛的盟友也跟著一起動手。
鄭十娘和大師兄章權負責土坑港的劉氏家族。
他們雖早已知道劉氏受先祖拖累文脈斷絕,族中不存在上三品在世鬼神坐鎮,依舊沒有選擇強攻。
而是由五品蠱師鄭十娘秘密在自家旗艦的船艙里開壇作法。
吱吱吱.
她只帶著章權一人走進了充斥著詭異蟲鳴的底層船艙。
這里不像是其他戰艦,通常在底艙放置壓艙石,平時還爬滿了老鼠、蟑螂、淤泥,污濁的空氣從不流通,環境堪比地獄。
整艘旗艦都被鄭十娘改造成了一個龐大的蟲窖,漢白玉鋪地一塵不染,在船肋間遍布著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蟲巢。
不等踏足其間,兇戾氣息便已然撲面而來。
“權仔,幫我抹上藥膏。”
鄭十娘在蟲窖門前的隔間里大大方方寬衣解帶,最后只剩滿身亮晶晶的銀飾。
命章權手持藥瓶,將一種散發著奇異香氣的乳白色藥膏涂抹到全身,不放過任何角落。
這才敢小心翼翼地獨自走進蟲窖,沒有引來盤王法赤身一脈傳承多年的各種厲害蠱蟲襲擊。
一直走到一座好像大瓦盆一般的黑色法壇前,撿起一柄紅色蜈蚣模樣,長著許多小枝的法劍,披散長發跳起一支充滿蠻荒氣息的原始祭舞。
她腳踝上面那只彩色蜘蛛刺青頓時變得活靈活現,像是要從皮膚里爬出來一樣,散發出比所有蠱蟲更強烈的兇戾氣息。
蟲窖里很快鴉雀無聲,只剩鄭十娘身上銀飾發出來的悅耳鈴聲漸漸連成一片,最終合成另一種蟲鳴。
“吱——!”
某個角落里的蟲巢發出回應。
很快飛出成千上萬只身體半透明,長著翅膀的小蟲子。
這是她手中眾多蠱蟲中的一種“瞌睡蟲”。
此種蠱蟲沒有實體介于虛實之間,只要鉆進活人的鼻孔里就能強制性把他們拉進夢鄉,即使刀斧加身都不會醒來。
別看幾乎沒有任何正面戰斗力,在《赤身盤王經》中各種蠱蟲里的排名卻極高,不僅難以煉制還十分難以控制。
當然用好了也有遠超戰斗類蠱蟲的奇效。
鄭十娘左手指尖在蜈蚣法劍上劃過,將鮮血灑落到瞌睡蟲身上,又點燃這種蟲子喜歡的香料,口中誦咒:
“前誠厭蠱,后驅孽龍。神靈神靈,上達天廷。陰陽交媾,十月滿盈。當令分娩,何用稽停。急急如律令!”
那些瞌睡蟲頓時以她的血液為中心聚合到一起,仿佛重新孕化,先是有了一絲女性的輪廓,很快又勾勒細節,完全變成了鄭十娘的樣子。
然后睜開眼睛,多了一絲靈動。
本體則驟然眸光暗淡失去神采,頹然跌坐在地,仿若一身靈性都被注入到了這些蠱蟲體內。
隨即,這蠱蟲化身身體一晃,化作一陣煙氣消失在了蟲窖里。
得到一位五品蠱師和法壇加持,上三品在世鬼神以下中了這瞌睡蟲,都絕然沒有幸免之理。
守在門外為鄭十娘護法的大師兄章權也沒有閑著。
“燒香開壇!金蟾聚寶壇,起!”
在腳下擺了個香爐,插上三炷香,供奉一面寫著“天市”二字的牌位,還有一柄純金打造的秤桿。
他主修秘傳正法天市均平令。
外人只知此法能接引天市垣星光練法,還擁有大招乾坤一擲,能以自己的家產為祭品發出強絕一擊。
卻不知道其中還有一門更隱秘的絕活。
天市垣是什么?天市者,五帝之治水宮也。天市主聚眾,主權衡,簡單來說就是天上的集市和市場監管。
與人間商貿互為鏡像,保證天地間的公平交易。
其中摻雜了一些佛法祖庭婆羅多的法門,基礎理論是苦和甜、窮和富、高貴和卑賤、得到和失去都是平衡的。
修行此法者吃的苦頭越多,在“天市”中積累的本錢就會越雄厚。
可以通過言靈的方式消耗自己數年數十年如一日積累的苦業本錢憑空許愿,以苦換甜。
類比來看,有點像戲劇里的那些苦情女主,前期虐得有多狠,后期就會有多爽。
章權痛兢兢業業服侍鄭十娘,傍富婆只是目的之一。
更重要的卻是為了積累苦業,將來憋出一個大活兒,向“天市”許一個舉世無雙的愿望!
此刻他知道任務重要,能不能拿下劉氏家族關乎著未來幾年是吃香喝辣還是吃糠咽菜。
咬咬牙,提起金秤桿,注入自己身上整整七天的苦業向“天市”許愿:
“除了上三品在世鬼神和十娘之外,只要長著兩只眼睛的存在就絕對發現不了這些瞌睡蟲,必定中招!”
他以自身五品朝奉郎的位格,又給鄭十娘加上了一道雙保險。
香爐中的青煙陡然變直沒入頭頂三尺虛空,證明他的愿望生效。
對天市均平法的修行者來說,怎么用最小的代價許出價值最高、最恰當的愿望也是一門大學問。
作法結束,他又在蟲窖門前焦急地等待了大約半炷香。
跪坐在法壇前的鄭十娘突然睜開眼睛,浮現出一絲疲憊和戾氣,白皙的脊背上大汗淋漓。
“權仔,成了!劉家上下男女老幼,牛馬雞犬無一遺漏,再等一盞茶就能生效,扶我。”
有些蹣跚地穿過遍布蠱蟲的蟲窖,腳下一軟撲倒在章權懷里。
“十娘,你雖已摸到了四品蠱師的門檻,但泥塑神胎附體出竅,一次性對付這么多神道職官還是有點勉強。
以后盡量只用沒有副作用的本命靈蠱。”
說著將胳膊遞到她的唇邊,鄭十娘雙眸透出紅光一口咬在章權的胳膊上,鮮血立刻流了出來。
兩個人的臉上卻都露出一絲輕松之色。
過了好一會兒。
鄭十娘玉手一翻,翻出一枚西洋風格的碩大寶石戒指,抓著情人的手給他戴到了左手無名指上,口中發出銀鈴兒般的笑聲:
“咯咯咯權仔,我永遠都不允許你離開我,不然我就一口一口把你吃掉。”
一口銀牙卻咬的更狠,有猩紅的鮮血從優美的唇角滴落,這話不像是開玩笑。
修行《赤身盤王經》上的各種蠱術副作用不小。
蠱好殺嗜血,貪淫貪食,修行蠱經者需以自身性靈承擔蠱之兇性惡根,如果不加以節制,久而久之必性情大變。
他們兩個人一個要宣泄蠱蟲戾氣,一個需要積攢苦業,某種程度上來說,兩個人也算是一對需求互補的天作之合。
“一份活兒賺兩份工錢,爽!”
章權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瞧了瞧增長上個的苦業,被咬的那一口一下子就不疼了,深刻詮釋了什么叫:痛并快樂著。
盡管眼前這位美艷的情人受蠱蟲影響,多少有那么一點點病嬌,他卻依舊樂在其中。
“傳說上古時候有雙修之術,黃帝御女三千承龍飛升。
我與十娘結為道侶,創此以苦修樂的雙修之術,又何嘗不精妙呢?
嘶.哎呦說實話還是有點疼。
三師弟鄭錢倒是不必受這份苦楚。
萬幸,還有四師弟和我作伴。等他哪天學了天市均平法,我一定要將此術傾囊相授,讓他也享受享受!
看到別人跟我一起吃苦,我這心里的苦起碼能減輕一半。”
不管怎么說,章權自我安慰的本事算是點到滿級了。
他們又等了一盞茶,等聽到劉家宅院里最外圍那些護院“噗通噗通”的倒地聲。
已然全副武裝的章權拔出腰間裝飾黃金珠寶的華麗彎刀呼喝一聲:
“弟兄們跟我上!
悄悄的進去,不要打槍,咱們搶完就走。”
不忘在腰間掛上直歲腰牌,劉家哪個債業深重,觸犯了行規,今夜就順便一起帶走。
“瞧好吧,副船頭兒!”
“交給我們兄弟便是。”
兩個親信主動站到了他的身后,一個外號“雁過拔毛”,一個外號“蚊腹刮油”都是搜刮地皮的好手。
哪座房子被他們搜刮過,連毛都不會剩下一根。
一行人飛速沒入夜色殺進靜悄悄的劉家宅邸,很快又攜帶著大包小包和滿身的血腥氣飛速登船撤離。
等到附近的衛所反應過來,他們早就已經跑的無影無蹤。
還有最后一方。
林家兄妹和作為地頭蛇給他們打輔助的沈月夜,其實比其他兩方更早動手。
他們任務本來就是趁著東海大亂,俘獲清流代表巡按御史王本固和鎮海衛千戶所邢百川,通過他們找到鄭和寶圖和失蹤者的下落。
等王澄成功混入書中世界,這兩個人的死活就再也影響不了大局。
恰好沈月夜得到情報,今天官員休沐,王本固和邢百川兩個人換上常服偷偷包下一艘花船在九龍江上的碰頭,也不知道聊些什么。
三人果斷決定立刻出手,沈月夜還點燃信香找來了兩人的“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