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CIA都能聽到米爾頓的話——說實話,在對他們的審訊突然停止,變成關押到一起的狀態時,他們本來是想找個機會串供的。
但看守實在太嚴密,而且時間過于短暫,溫妮走了沒多久,米爾頓就走了過來,所以兩人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進行交流。
不過,這兩人依舊對米爾頓赤裸裸的危險眼睛里帶著不屑。
很簡單,執行這次任務的CIA特工,都是精挑細選之后的人才——不光是能打,還包括了身體方面的各種“優勢”。
比如那個最能扛,無論溫妮用什么手段都一聲不吭的特工,就是背根神經節傷害性神經元TRPV1CB1R共定位突觸前囊泡釋放池有一定的功能缺陷,導致痛覺感知的整體遲鈍。
許多對常人來說無法忍耐的劇痛,許多人不吃阿片類止痛藥就抗不過去的劇痛,對他來說,是屬于“咬咬牙勉強能扛”的級別。
加上受過了專業訓練,心中還有美國官方來拯救他們的希望,所以什么酷刑對他而言都效果微弱。
當然,他也是怕死的——之前自己那個同事就是嘴巴太臟,現在已經變成了不知道多少把骨刀了。
在不徹底激怒米爾頓的情況下,他確信,最后米爾頓只能灰溜溜的把幾人引渡回美國。
到時候說不定還有一筆不菲的資金等著他們。
他被押著起身的時候,看著那個比想象中更有壓迫感的男人,斟酌了一下,開口道:“‘地獄稅吏’,我們沒必要搞那么僵…有的東西,你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也知道,那些DEA能做的就已經是極限了,如果真的在我們身上留下什么證據,你立刻就會陷入到非常被動的境地。”
“之前殺死我們的一個同事,你或許能找到合理的借口,但這次很難,你不可能再殺一個人了…如果真的殺了,你也沒有辦法確定唯一那個人的口供真實性。”
“如果你放我們走,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如何?我可以向你保證,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CIA不會再把你當做主要目標。”
米爾頓走入黑暗之中,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們CIA的保證,和放屁沒什么兩樣…還有,你不會覺得我很怕CIA吧?不應該是你們怕我才對嗎?”
“你…好吧。”CIA特工聳聳肩膀,“不是我挑釁你,我只是在說事實,最多一周,你就得把我送回美國。”
米爾頓沒有再搭理這兩個人。
或許他們能回美國…但是會以一種什么狀態回美國,這可就不好說了。
CIA于是就這么跟著米爾頓走,等待進入一間更加“殘忍”的審訊室,但是走了一會,他們只是覺得周圍越來越空曠,那隨處可見的守衛越來越少,安靜逐漸成為了主旋律。
這種環境,給了CIA特工心里面一點莫名的壓力。
不過這種壓力很快就被一陣食物的香氣沖淡。
食物?
CIA有些愕然——自從被抓住后,說難聽點,溫妮就差給他們喂屎了。
那食物量又少,味道又差,還他媽的發餿!
現在他們居然能聞到正常食物的香氣?“地獄稅吏”在搞什么鬼?
坐到餐桌前,看著桌上的食物,CIA的特工更是驚愕——看上去像是很正宗的法餐!
淡奶油蘑菇湯、紅酒焗蝸牛、油封鴨、勃艮第紅酒燉牛肉、千層酥,甚至還能看到不遠處準備好的甜點布丁!
飲料則準備了可口可樂。
前菜、主菜、甜點…哪怕他們在美國,也只有在很偶爾的時候才會享用這樣的大餐。
這些可都是高油高熱量高碳水的食物,對被餓了好幾天的CIA來說,無異于天降甘露。
CIA特工感覺到自己的腳上被帶上了腳銬,而手銬則是被守衛摘了下來。
他并沒有生出那種突然暴起,去和米爾頓玩摔跤的想法——先不說打不打得過米爾頓,光是憑米爾頓如此謹慎的性格,房間周圍必然有監控,只要一點輕舉妄動,子彈就會從四面八方打來。
“這是給我們準備的嗎?”
米爾頓平淡的開口道:“好好享受你的午餐吧,連我本人都很難吃上這種食物。”
特工于是坐下,用勺子舀了一勺蘑菇湯,又用叉子叉起一塊蝸牛放進嘴里,感受脂肪和蛋白質流入口中,感受著那被折磨許久的腸胃被美食滋潤,他舒服的眉頭都舒展開來了。
可樂提供的最直接的碳水,更是讓特工重新感受到,活著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這一頓美食,一定會成為他這段時間最難忘的享受和最最美好的記憶。
“看樣子,你其實是打算和我談的?”特工一邊吃飯,一邊好奇的問道,“剛剛不說,是因為外面人多?”
米爾頓看著他享受食物的樣子,冷淡的回復道:“我覺得是你想多了。”
特工于是笑了起來:“‘地獄稅吏’也沒我們想象的那么野蠻…我能理解你之前親自動手殺死我同事的失態,如果換成是我,換成我的戰友在我身邊倒下,我也會如此憤怒。”
“至少,我覺得‘地獄稅吏’比溫妮那個女野蠻人好一些,她可不會給我們提供什么像話的食物。”
“剛剛你說,你不相信我們CIA說的話,我雖說是SAD,屬于戰斗人員,但我還是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剛剛那些話,并不是假話。”
“如果你愿意,只要你做出一定的妥協,CIA是可以扶持你,而不是去扶持阿爾蘇的。甚至你可以成為危地馬拉新政府的總統!”
米爾頓看了一眼被喝了一半的蘑菇湯,面無表情,也沒有任何回話。
CIA特工笑著搖搖頭,吃了一塊燉牛肉:“我知道,你之前撕毀過和CIA的約定,騙了一大筆錢走,但是這并不重要,你展現出了自己的價值。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足夠聽話,未來你不但可以成為這個國家的總統,在我們的宣傳下,你甚至還可以成為這個國家的英雄。”
“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話吧,是像現在這樣,每天處于戰火之中,打垮了一個敵人另一個敵人立刻出現,打敗了一支軍隊一個聯盟立刻出現,四面八方都是敵人,每天都要為自己的政權存續焦頭爛額,打生打死,把好不容易賺到的錢全部用于穩定民心,用在軍火上面,一旦失敗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還是在我們的支持下,敵人徹底失去靠山,煙消云散,敵人的聯盟徹底分裂,把最高統治者的位置讓給你,從此之后你可以為所欲為,盡情享受,把整個國家的財富裝進你個人的口袋,安安穩穩的生幾個孩子,送到美國、澳洲和歐盟,哪怕最后真的出事,作為國家一個國家的最高領導人,你可以輕松的離境,到外國去享受美好的退休生活。”
“完全就是你一念之間。”
“我們現在是敵人,但只要你想通了,我們完全可以成為朋友。”
特工說的有些口干,拿起冰鎮的可口可樂,漱了漱口——在他看來,這些話術是非常有迷惑性和誘惑力的,“守住本心”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而且在勝利唾手可得的情況下,無數人都會怦然心動。
那可是一國總統的許諾!
可米爾頓根本懶得聽這些話,他不自覺的敲了敲桌子…這頓豐盛的菜肴,其實并不是什么“懷柔感化”,而是感知剝奪之前最重要的一環。
失去感知后,人的大腦會不自覺的去回憶自己能回憶到的一切,從較近的記憶開始。
為什么飲料選擇可樂?為什么食物選擇高油高熱量,對味蕾刺激極大的美食?
就是為了強化這種記憶。
更何況…米爾頓并不是什么君子,這些飯菜中,是加了一點料的。
氟哌啶醇,抗精神病藥物,副作用是引起錐體外系反應,影響平衡和方向判斷。
在巨大的空曠的黑暗中,想要一直直線行走本來就是非常難的事情,再被藥物摧毀方向感,哪怕是受過訓練的CIA特工,也很難摸索到“大酒店”的邊緣,只能在原地打轉。
同時,為了破壞特工的時間感,米爾頓還添加了一點四環類抗抑郁藥。
米爾頓當然不是好心,擔心特工被審訊得抑郁癥…而是這類抗抑郁藥,是能夠抑制“食欲減退”,換句話說,它能夠促進食欲,增加饑餓感。
這樣就會進一步破壞特工們的時間感,用饑餓讓他們以為時間已經過去10小時,但實際上可能只過去了3小時。
渾然不覺的CIA特工繼續干飯,顯然很享受這頓食物,他笑著問道:“怎么了,是在考慮嗎?”
“抱歉,我對你說的那些一點興趣都沒有。”米爾頓拍拍手,“我甚至連跟你講大道理的興趣都沒有…很多事情,你這種人是永遠都不會懂的。”
“呵!你就很高尚?”CIA特工把剩下的食物吃完,拿過布丁,一勺一勺的挖進嘴里,“你不一樣在干預墨西哥那邊的事情,參與不屬于自己的戰爭?和我們有什么本質的區別嗎?”
米爾頓懶得回答他:“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走吧。衛兵,把他帶走。”
衛兵立刻起身,用非常厚重的眼罩和耳罩蓋住了這名特工,把他帶向了審訊室的更深處。
這位特工非常配合的被抓住,甚至還挑釁一般的感謝了一句:“很美味的午餐,‘地獄稅吏’確實是魔鬼而不是惡魔,是講究人。”
等兩名特工走遠之后,米爾頓才轉身離開,回到了審訊室外面。
米爾頓能清晰的看見已經徹底進入夜晚的克薩爾特南戈,此時遠處正在舉行盛大的官方煙火晚會。
漂亮的煙花轟向天空,一朵一朵炸響。
雖然米爾頓看不到,但光是想象都能想到,此時肯定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度過這個和平且富足的圣誕節。
“呵呵…午餐。這傻子的警覺性還真是低,雖然他自己覺得自己足夠堅定,不會因為一頓飯多說什么,但多多少少還是被這頓飯削弱了一點警惕性啊。”
米爾頓嘲笑著搖搖頭,正當他決定看完煙花,再到專門的休息室稍微睡幾個小時,等特工們正式進入狀態之后再指揮這次“感知剝奪”,背后突然有衛兵走來。
“‘教父’先生,是稅務總局那邊的電話,說有人要找您。”
米爾頓看了一眼煙花,轉身離開,來到了自己的房間,接起了電話。
對面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不過這個聲音按流程匯報了自己的身份,米爾頓也有印象,是盧茲不在的時候接替他工作的副手。
“報告‘教父’先生,是尤妮絲的電話。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您。”
就是那個掌握了危地馬拉大西洋出海口的烏比科家族的新一代掌權人之一。
“帶我去吧。”米爾頓說道。
“是!”
很快,米爾頓拿起電話,一道熟悉的慵懶聲音傳來。
“我就知道,勝利一定會屬于你…當代的中美洲拿破侖。在勝利中度過的圣誕節是不是很甜美,有沒有覺得身邊少了個陪你一起過節的人?”
“第一,有兩個CIA陪我過節,十分難忘。”米爾頓平淡開口道,“第二,有話就快說,我很忙,沒事就掛了。”
尤妮絲的聲音當即有點繃不住:“CIA…你無敵了。行,那就談公事,就在剛剛,我們差點破產的總統阿爾蘇先生,給我打了個一個電話,讓我轉達一件事情。”
“差點?”米爾頓非常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信息,打斷道,“只是差點,還沒有破產嗎?”
尤妮絲聲音帶著笑意,完全不在意阿爾蘇還是名義的政府,他們兩邊還是名義上的盟友,說道:“是啊…如果內戰如期停止,如果沒有糧食戰爭,他本來應該是遭受重創,不至于到政府破產的境地。”
“但很遺憾,他被你坑了一票大的。”
“我聽說,是世界銀行介入了,提供了一大筆貸款。唉我可是聽說了,讓他們介入,接收他們的貸款,最后有好下場的都沒幾個呢,你這一手玩的實在太漂亮了。”
世界銀行…
米爾頓點了點頭:“那就繼續吧,阿爾蘇讓我轉達什么?”
尤妮絲又笑了一聲:“他說美國外交部聯系他了,說是你抓了兩個美國人,按照1903年就簽訂的《美利堅合眾國與危地馬拉共和國引渡條約》,這兩個犯人應該移交美國處理。”
“他們會拿出證據,交給危地馬拉最高法院進行審查。”
“在此期間,你應該保證罪犯的基本權利。唉,你打算怎么辦呢?”
來的真快…
米爾頓聲音平淡:“他們要,就給他們好了,我這邊需要處理一點首尾,要不了一個星期我就能把人還給他們。”
尤妮絲的聲音正經了一點:“你可千萬別搞你的那些藝術行為了,很多雙眼睛盯著,稍微有點不對勁,國際輿論就會對你壓過去的。”
“呵…”米爾頓冷冷一笑,“想要基本權利是嗎,沒問題啊,我這邊正好有一卷錄像,可以寄給阿爾蘇,寄給美國人,讓他們看看,‘罪犯’在我這里享受到了多么好的待遇。”
“不用戴手銬,沒有逼供,一邊吃著法式大餐,一邊在輕松愉快的環境里問話,這個證據足夠不足夠,這個待遇夠不夠人權?”
尤妮絲思索一陣,好奇說道:“確實夠人權了,但是似乎有點不夠米爾頓。”
“還有別的事情嗎?”米爾頓沒太多時間廢話,“沒有就掛了。”
“嗯…還有一個消息。”尤妮絲說道,“根據可靠消息,你的北邊墨西哥鄰居,一個販毒聯盟似乎正在建立。”
“販毒聯盟?”
“是的,似乎是‘矮子’和‘五月’牽頭,聯系了瓜達拉哈拉的那些老集團…他們打算重新抱團,聯手來對抗新興的CJNG,以及最大的威脅,也就是你了。”尤妮絲慢悠悠的說道,“怎么樣,有沒有稍微感受到一點壓力?”
米爾頓默默記下的說道:“還有嗎?”
“阿爾蘇政府獲得了一筆貸款,一筆巨大的現金流,現在他正在進口武器,我聽說是專門為你的空軍,在美國訂購了一批防空火力。”尤妮絲說道,“你的飛機,可能要稍微小心一點了。”
米爾頓眉頭一皺:“找美國訂購的?”
“是的,我這邊了解的也不多,但據說是一批車載的防空導彈,和之前用來對付你們的那種單兵防空導彈不一樣…車載防空導彈,可是能立刻轉移撤離,射程很遠,射高很高。”
“他還改裝了高炮,現在他的高炮都是車載的了。”
“你怎么打敗巴德爾的事情,所有人都看見了,你的敵人不是傻子,他們為此在做針對性的防御。”
“甚至,危地馬拉官方可能正在向其鄰國采購自行火炮…所有人都看到了自行火炮的威力。”
米爾頓停頓了一下,開口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