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一接觸到吳志凌的身體,吳志凌就發出了更加劇烈的慘叫。
兩者互相接觸的地方竟然冒出了“呲呲”的白煙。
中年道人的右手止不住地抖動起來。
“三清神光耀九天,五雷正法鎮魔魁…玄女金刀斬穢氣,靈符烈焰凈塵暉…”
祛邪咒沒有誦完,那符箓就已經變成了黑灰。
中年道人臉色大變,一看吳志凌,發覺吳志凌的臉上冒出了黑黑的一層短毛,把吳志凌的臉都變成了詭異的黑色。
那些短毛還在不斷地向外蠕動,如同某種有生命的怪蟲一樣,發出了“吱吱”的怪叫。
龐大的邪氣從吳志凌的身上散發出來,讓法壇周邊都變成了邪氣森森的地方。
吳志凌向中年道人發出了哀求:“師兄,殺…了我!我不想…活了!求求你!我很…難受啊!求求你了!”
在法壇旁邊協助施法的那個年輕道人看見這模樣,臉色也變得更為難看。
中年道人快步回到七盞小油燈之前,繞著燈踏起了步罡。
“…三光共鑒,七曜同輝,仰祈辰極,俯叩玄扉。愿承星力滌神府,照見泥丸徹太微…”
急促而清晰地誦完一段咒文,中年道人手中的七星劍分別在每盞油燈上點了一下。
天空中稀薄的烏云徹底散開。
天上的北斗七星變得更為明亮,凝成了肉眼可見的銀白光柱落在了那七盞小燈上。
中年道人的氣勢再漲,渾身就像披上了星光一樣變得朦朦朧朧的,看起來有種神秘的不真切感。
他以左手抓起法壇上的符紙向外一灑,所有的符紙都像有靈性一般,自行飛到吳志凌的身周,排列成陣。
“今有邪祟犯我長山,冒犯祖師威儀,弟子明真再請祖師相助,破除邪祟!”
中年道人抓起法壇上的大米,分別向吳志凌的兩側各灑了一把。
那兩邊空無一人,白米卻像是撞到了什么一樣,發出了輕微的爆炸聲后,直接燃成了一團火焰,冒出了一陣陣黑煙。
怪異扭曲的“吱吱”聲傳來,讓所有聽到的人都感到一陣暈眩。
中年道人臉色凝重地舉起手中的七星劍。
他身體不動,但在法壇的左側又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道人。
這身影閃爍了一下,第三個道人便出現在了吳志凌的身旁。
前面那個道人才緩緩消失不見。
道人以七星劍挑中了地上的一張符箓,帶著符箓在吳志凌身上的七個方位連刺七下,最后把符箓又壓在了吳志凌的眉心上。
符箓閃爍出金光。
吳志凌身上的邪氣被一掃而空。
怪異扭曲的“吱吱”聲更加凄厲。
吳志凌身上可怖的短發扭動著縮回了他的皮膚中,讓吳志凌的臉逐漸恢復了正常。
癢感忽然消失,虛弱的吳志凌癱在地上不斷地喘氣。
看見這場景,法壇旁邊的那個年輕道人終于松了口氣。
在長山派中,開壇所起的作用一般有二。
其一是用儀式加持己身,像“祭七星法”所起的就是這種作用。
其二為召喚歷代祖師相助。
長山派非常注重對歷代祖師的供奉,尤其是三位初代祖師,有事請祖師相助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中年道人同時借助這兩方面的助力,短暫地達到了元神出竅的境界,在這大道不顯的末法時代已經算得上是第一等的修行人物。
即使那邪人再恐怖,也不可能和現在的道人對抗。
年輕道人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忽然瞪大了雙眼。
掛在雕鸮尸體上的赤眼蝙蝠睜開雙眼,向某個方向怪叫了一聲。
一道若隱若現的金色符箓出現在了赤眼蝙蝠的雙眼中,眨眼就被赤眼蝙蝠的邪氣所沖散。
來了…
心有所感的李偵睜開眼,從嘴里發出了急促含糊的咒語聲。
幾分鐘后,被棺材釘釘住的照片上忽然閃爍出了一個符頭。
這符頭不是代表三清的三勾,也不是常見的“敕”字,而是一個復雜的字體。
在這符頭出現在照片上的剎那,上面的棺材釘被逼得向上彈出了一絲。
李偵把右手放在了棺材釘上,向下輕輕地一壓,就把松動的棺材釘給壓了回去。
對方兩次施法,都沒有對李偵造成太大的影響。
李偵收回手臂。
忽然間,連續的“噗噗”聲在他的身上響起,隨后從他的衣服上冒出了一陣青煙。
李偵低頭,看到自己的胸口和腹部的衣服上出現了一個個米粒大小的孔洞,像是有什么細小的東西穿過了他的衣服,在他的皮肉上也留下了一個個密集的傷口。
他的身體右側本來就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和傷口,現在又增加了這些密集的傷口,讓李偵看起來更加的恐怖。
但李偵的臉上卻露出了有意思的神色。
現實世界果然有高人…
李偵剛抬起手,又感受到了一陣發自靈魂中的劇痛,讓他發出了一聲悶哼。
這痛感一陣強過一陣,直到第七次后才逐漸消散。
若隱若現的符箓出現在了照片的正面,驅散了照片上的邪氣。
照片上的所有棺材釘都同時晃動起來,然后緩緩向上拔出。
有點本事…
李偵的元神很強,對方的這種傷害對于他而言不是很重,所造成的痛感也是可以接受的。
要是換成其它的元神遠不如他的降頭師,現在恐怕已經痛得在地上打滾。
對方想要破除他的降頭,肯定會先對他施術,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但是李偵不可能給對方這個機會。
拿起裝著尸液的杯子,它把里面的尸液緩緩地倒在了棺材釘與那張照片上。
符箓的光芒越來越暗淡。
但棺材釘還在被向上拔出。
扔開裝尸液的杯子,李偵抬起右手在棺材釘上畫了三個圈,然后狠狠地向下拍在了棺材釘上,把被拔出的棺材釘又給拍進了法壇中。
從棺材釘上傳來了一股向上的大力,試圖將棺材釘向上拔出。
僵持之下,李偵壓住棺材釘的手緩緩地抖動起來。
法壇上的赤眼蝙蝠發出“吱吱”怪叫。
蝠臉邪神像的雙眼也變得越來越亮。
源源不斷的邪氣從李偵的身上散發而出,讓他的身影變得更為邪異。
李偵在燭光下形成的模糊的影子緩緩地蠕動起來,變成了六臂蝠臉邪魔的正影,然后又變回李偵自己的身影。
照片上的符箓驟然破碎。
凄厲的慘叫出現在李偵的耳中。
在李偵的眼中,一個倒飛而回的道人的身影一閃而逝。
在年輕道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下,那位狀如天人的明真道人像是遭受了重擊一般,忽然向后飛去,狠狠地砸在了法壇上。
七星劍掉落在地上。
法壇上各種法器也滾落了一地。
吳志凌的慘叫又變得凄厲起來。
大量粗壯的毛發從他的身體內長出,眨眼間就把他變成了一個渾身長著鬃毛的野人。
龐大的邪氣在吳志凌的身上形成了一個可怕的蝙蝠狀的黑影。
怪異扭曲的“吱吱”聲響徹在每個人的耳中。
那兩個道童干脆地暈倒在了吳志凌的身邊。
作為長山派的總壇,這里本該是邪魔不可侵犯之地,現在卻變成了一個邪氣沖天的地方。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年輕道人驚愕不已。
看見明真道人在地上掙扎著爬起,他才反應了過來,一臉慌張地去扶起了明真道人。
“師兄…師兄,你怎么樣?!”
明真道人吐出一大口鮮血,氣息變得十分萎靡,想要說什么,但一張開嘴卻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顫巍巍地伸出手,指向了掉落在地上的一個竹筒。
年輕道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明真道人想要做什么。
“我來!”
年輕道人匆忙拾起了竹筒和一張黃紙。
明真道人抓住了年輕道人的衣服下擺。
年輕道人回頭一看,就明白了明真道人的意思:對方太過恐怖,他來做是沒有用的。
年輕道人沒有辦法,看了眼已經在自殘的吳志凌,只好把竹筒遞給了明真道人。
他自己則去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朱砂筆,匆匆地在一張黃紙上寫上吳志凌的生辰八字。
勉強爬起來的明真道人把符紙塞進竹筒上后,他以自己的鮮血為墨,顫顫巍巍地在竹筒上面畫了兩筆。
“魂魄歸藏,北斗…為鄉,三魂入斗,七魄潛藏…”
“天罡護體,地煞…不侵,萬年安泰,永保平安…”
斷斷續續地誦念完咒語,被消耗完了最后的一點法力的明真道人最后留下一句“找師叔”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年輕道人心臟驟停,顫巍巍地伸手在明真道人的脖子試探了一下,發現明真道人的心脈雖然微弱,但還沒有完全消失,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整個長山現在就靠這位明真道人支撐,要是明真道人也沒了,那長山就失去了唯一的頂梁柱。
驚慌失措的年輕道人勉強鎮定下來,在亂糟糟的法壇旁找來了黃紙封住竹筒的開口,又用長山法印在竹筒上壓了一個印。
撿起幾張符紙貼在竹筒上,年輕道人急促誦道:“符令鎮天天清,符令鎮地地靈,藏魂入斗護真靈,邪祟退散保太平!”
這一套就是長山的藏魂之法,通過把被害人的魂魄藏起來,避免被邪祟或者他人找到,就能不被邪術所害。
但是這術法藏得了魂,藏不了身,對于那些已經中了邪術的人不可能幫他們從邪術中脫身。
明真道人肯定是察覺那邪術還沒有侵蝕到吳志凌的魂魄中,故而才采取這種術法來幫吳志凌拖延一些時間。
等年輕道人完成最后藏魂術最后一步后,那邊的吳志凌直接便昏迷了過去。
他的魂已經被藏了起來,肉身自然會陷入昏迷。
但吳志凌身上的那些鬃毛還是在不斷地向外長。
要是不能盡快解決問題,就算能解決吳志凌的邪術,也救不回他的肉身。
而這藏魂之術也不可能保住吳志凌的魂魄太長的時間。
年輕道人看著竹筒上已經出現了一點黑色的血跡,心中更是沉重。
把竹筒藏進自己的懷里,他把吊著一口氣的明真道人、一身鬃毛的吳志凌還有兩個道童都拖到了大殿中,自己急匆匆地跑向了前山,去找那位師叔去了。
長山分為前山和后山。
后山是修煉的清凈之地,前山是用于供游客參觀的旅游之地。
這時代,沒有多少人會把自己的子女送去修道,所以后山的人越來越少。
前山所招的用來服務游客的外門弟子倒是越來越多。
長山除了這處總壇之外,在沿海各省的不少地方都有分觀。
后山內不少正式入門的弟子在修煉有成后,都會被派出去主持某地道觀。
久而久之,這總壇的后山便日漸凋零。
大概二十多分鐘后,年輕道人就帶著一個微胖的富態道人急匆匆地跑回到了大殿內。
看見大殿外的那一地的混亂,這位富態道人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路上跑得太快,那年輕道人只是惶急地給他講了大致的經過,沒有把細節都告訴他。
現在看到了倒地的法壇,與久久都沒有散去的邪氣,他終于知道了年輕道人嘴里的對方的“恐怖”到底恐怖到了什么層次。
走入大殿,富態道人看也不看一身鬃毛的吳志凌。
給明真道人檢查了一下身體后,他從祖師像下拿出了一張符箓。
誦完咒語,那符箓就自行燃燒成了黑灰。
富態道人把符灰扔進祖師像前的碗里,伸手把灰和清水攪勻,隨后捏開明真道人的嘴,把符水喂給了明真道人。
“玄圭師叔…”
被稱為玄圭的富態道人擺了擺手,打斷了年輕道人的話。
“救命的,你要是快死了,也能取一張出來。”
翻開明真道人的眼皮看了看,又檢查了一下明真道人的脈搏后,玄圭道人沉著臉道:“命是保住了,但是至少要在床上躺兩個月。”
年輕道人急道:“師叔…”
玄圭道人沒好氣地打斷道:“明真的元神、元氣皆傷,又被邪氣入侵,壽數至少要少個七八年,不死就是運氣好。這就是你們做的好事!”
神色痛苦的年輕道人低聲道:“吳志凌師弟求到了山上…”
玄圭道人冷笑道:“他求來了就要幫他?你們為他擦的屁股還少嗎?你們怎么不來問問我?嫌棄我修為低,只會處理瑣事?”
“聽到吳志凌師弟中了邪術后,我以為…為了維護我們長山的尊嚴,就算是志凌師弟惹出來的禍事,我們也應該先把邪術破掉,再和對方去談。”
“想的是很好,可惜事情沒有像你想的那么發展是嗎?真以為長山派是無所不能的?你們真應該去前山去處理一些雜事,別一天天地躲在這里清修。”
“師兄請示過真君,真君也沒有反對…”
“真君為什么要反對?真君不直接出手弄死他就不錯了。”
“這…”
“他做過什么事你不知道?那大著肚子的女人來長山上一罵,把我們和歷代祖師的臉都罵沒了,你憑什么以為祖師不想從下面上來掐死他?真是造孽!”
“真君是得道高人,未必會…那么小氣…”
“呵呵,小氣,我要是真君就直接弄死他算了。有因必有果,我們長山自己造下的孽也需要自己承擔,這沒毛病。”玄圭道人看向年輕道人,“我一直告訴你們,做事一定要謹慎。”
年輕道人羞愧道:“上半夜,師兄施法給志凌師弟破除邪術的過程非常順利,我們以為事情不會有太大的波折,誰知道后半夜志凌師弟突然又…”
“見到志凌師弟性命不保,師兄也沒辦法,只好直接開壇。”
玄圭道人向四處看了看,凝重道:“好強的邪氣,這種氣息…肯定是某種極惡的咒術,或者是某種血腥的巫術,以及某些傳承自巫術的惡法。”
“唉,怎么會有那么強的左道人物?按理說…”
年輕道人問道:“我們現在該怎么辦?是不是要把其它師叔伯和師兄弟叫回來?”
“把最近的幾個叫回來。”玄圭道人冷冷道,“明真都傷成了這樣,多叫幾個也沒用。”
“可是志凌師弟…”
玄圭道人厲聲道:“還管什么吳志凌,你現在要擔心的我們長山派別被別人滅門了!”
年輕道人張了張嘴。
玄圭道人冷笑道:“見多了安逸,你們就以為這個世界沒有血腥了?別人要是把你長山派一夜滅門了,你又能怎么樣?”
“明真差點就死了,萬一他剛才真的死了,你又能怎么樣?”
“吳志凌這混蛋,我早就說該把他踢下山,讓他自生自滅,你們沒一個聽的。”
“都想要報師恩是吧?現在好了,可以報了。”
年輕道人無言以對。
玄圭道人說道:“你現在去打電話。哦,吳志凌的手機在哪?拿出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得罪了什么人的線索。”
“找不到的話就冒險把他的魂魄放出來問問。”
“照我看,這事肯定是這混蛋的責任。”
被嚇得慌了神的年輕道人頓時有了主心骨,一邊打電話,一邊匆匆地走出大殿后,沒多久就帶著一個手機回到了大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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