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東西,李偵先把一直沒有用到的小鬼給放了出來。
現在是傍晚時分,時間還不算太晚,李偵給黃胖子發了條短信,說自己想要吃散養的公雞,要求養得越久越好。
到了晚上八點左右,李偵就收到了黃胖子給買好的公雞。
黃胖子自己沒來,只是叫養殖場給送了一皮卡的公雞,粗略一看,應該不少于三十只。
等送貨的幾人離開后,李偵把公雞都移到了地下室的門口。
在諸種禽類中,公雞的雞冠血是陽氣最高的血液,非常適合用來做實驗。
李偵直接殺了幾只公雞,取出雞冠血,用喝茶的杯子裝了小半杯。
這血的陽氣確實很重,重到了令李偵感受到了輕微的不適感的程度。
他帶著這杯鮮血回到地下室,用手沾了一點點涂抹在了自己的身上。
和被陽光直曬一樣,李偵感覺皮膚有些刺痛感,卻沒吸收到什么陽氣。
小鬼騎著藍色小馬從外面跑進了屋子:“我討厭這種氣味。”
李偵隨口問道:“你知道怎么吸食陽氣嗎?”
小鬼偏著腦袋看向李偵:“什么是陽氣?”
李偵拿起那一小杯雞冠血:“這種氣息就是陽氣。”
小鬼連連搖頭:“我不喜歡陽氣。”
李偵又問:“那你殺人的時候有沒有從他們體內吸食什么的沖動?”
小鬼繼續搖頭。
這家伙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李偵嘗試著喝了一小點雞冠血。
雞冠血的味道不怎么樣,喝進李偵嘴里后有點像高度白酒一樣,令他產生了一種火辣辣的痛感。
但是仍然不能讓他吸收到什么陽氣。
李偵閉著眼睛想了片刻。
無論是獨眼法師,還是道人都有很多激化陽氣,讓陽氣更為濃郁的方法。
正準備去拿些法器,李偵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恍惚起來。
李向文終于進行“問米”儀式了…
暫時把實驗吸食陽氣的計劃推遲,李偵快步來到棺材前,直接躺了進去。
“…弟子李向文誠心叩拜,請神開路,靈界通達…”
恍惚之間,李偵聽到了李向文的聲音。
“…陽人借米,陰客借符,一撒通九幽…”
沒有抗拒,李偵的元神隨著巨大的牽引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飄去,速度達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前一秒還在地下室,下一秒他就出現在幾里外的地方。
李向文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客廳中,李向文有些忐忑地站在布置好的神案前,把自己準備好的貢品數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什么遺漏。
昨晚做夢夢到了一個據說是“問米”的儀式過程,李向文醒來后其實沒當回事,只當是普通的夢。
但當他看見床邊多了一個用布裹好的人偶娃娃時,才吃驚地意識到那并不是夢,而是那位神秘存在用夢的方式傳授給了他“問米”的儀式。
李向文仔細地回想了一下,都沒有想起教導他的是什么人,但是那儀式卻記得清清楚楚。
故事書里都說仙人會夢中傳法,李向文就感覺自己得到了一次夢中傳法,但在夢中傳他法的卻不是仙人。
在這行混了那么多年,李向文雖然沒有學過,但他也知道“問米”是與逝去之人的魂魄進行溝通的儀式。
從這里,李向文就推翻了某些可能的猜測,確定那位神秘存在應該是個已去世的人物。
對方對現代科技非常了解,又說明對方的去世時間不會太短,或者是一直滯留在陽間的古代鬼物。
與前一種相比,后者的可能性要小得多。
陽間對于鬼物不是什么地方,滯留那么長時間不出意外的概率太低了。
這就是李向文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得到的結論。
從與對方幾次的直接相處中,以他的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能夠看出對方不是那種暴戾的惡鬼。
就像上次找人那次,只要他愿意幫對方做事,對方也會對他有所回報,不是那種只要求別人做事,一點都不愿意回報的惡鬼風范。
總體來說,李向文對那神秘存在的印象還不錯。
他也希望這種關系一直維持下去,不僅是可以借用對方的力量坐實自己“大師”的名頭,也能通過對方慢慢揭開那神秘世界的面紗。
不過,要是有選擇,他其實并不想讓自己的孫女接觸到那神秘存在。
不管怎么說,對方是鬼。
李向文也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證對方沒有任何的歹意,畢竟他對對方的了解就那么一點。
可是他現在沒有選擇。
看了眼被他兒媳婦沈蘭抱在懷里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李向文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他說自己孫女夜驚其實不大準確,他孫女的癥狀要比簡單的夜驚嚴重得多。
從幾天前開始,他的孫女李若雨一到晚上就變得渾渾噩噩的,時常說胡話,只要一睡下就說亂七八糟的夢話,驚醒后就哭。
他的孫女不過五歲,哪里禁得住這種折磨?
短短幾天,原本活潑開朗的小女孩就成了孤僻寡言的怪小孩,臉色也一天差過一天。
再那么下去,就算后面治好了,恐怕也會留下很大的心理陰影。
幾天前,李向文一聽說自家孫女的癥狀后就判斷出可能是失魂造成的。
后面他去隔壁市看過一次自己的孫女,用了很多種土方法都沒有用,才不得已求助于那位神秘存在。
“爸,你…這什么問米能治好小雨嗎?”沈蘭拍了拍在她懷里也睡不安穩的李若雨。
“你在小區門口沒聽到他們是怎么說我的?隨便去問問,誰提起我不豎起大拇指?”李向文點燃三炷香,“別聽李進那臭小子的,他老子這個半仙在他嘴里都能成裝神弄鬼的,還幾個月也不來看他老子,女兒有病了都不跟著回來一趟。”
沈蘭為丈夫辯解了一句:“他忙,都好幾天不著家了。”
李若雨在她懷里嘟囔了幾句什么,又“嚶嚶”地哭了起來,兩只小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衣領。
沈蘭把李若雨抱得更緊:“別哭別哭,媽媽在這,爺爺也在這…”
看到這一幕,李向文對自己兒子更加不滿:“小雨都病成這樣了,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我這一身老骨頭也不指望他了。”
“等下可能會看到一些…一些異象,不要吃驚,你抱好小雨就行。”
在丈夫李進嘴里,自己這位公公是個喜歡裝神弄鬼,做事不大著調的父親。
沈蘭帶著女兒來這里完全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
但是看見李向文那么認真地準備了那么長時間,沈蘭心中又產生了幾分希望。
也許真的有用…
她心疼地抱緊了懷里的女兒,把下巴貼到了女兒的額頭上。
深吸一口氣,李向文把寫有自己孫女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白紙,以及一張小照片壓在了貢品下,隨即在神案前的軟墊上坐下,開始進行儀式的第一步。
他抓起一把大米灑在神案上,嘴里誦道:“天地玄黃,陰陽開泰,奉請三界神明,祖先英靈,弟子李向文誠心叩拜,請神開路,靈界通達,米通陰陽,請見地府游鬼…”
咒語聲回蕩在客廳中,令客廳的氣氛變得肅然起來。
把咒念了三遍,李向文拿起桌上裝著白米的碗,向擺在神壇中的那個小布偶輕輕地敲擊了三下。
忽然之間,一陣陰風刮起,把三炷香上刮起的青煙吹得偏向了一側。
怪事見多了,李向文已經見怪不怪。
但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的沈蘭卻被嚇得心頭一緊,呼吸在瞬間就變得急促起來。
儀式與咒語帶來的禁忌般的神秘色彩對于深受這文化熏陶的人來說,是一種無法抵御的東西,只要遇到就能體會到那神秘色彩背后的難以言喻的刺激感與恐懼感。
深深的恐懼感悄悄地抓住了沈蘭的意識。
還真的請來了什么?
“…陽人借米,陰客借符,一撒通九幽,二撒開鬼途…”
雙眼半開半閉的李向文抓起一把大米,在神壇上灑成蛇形的模樣。
“白米之上青煙纏,黃泉路上游鬼行,今請那無名之鬼,速至米前,陰陽兩隔,米橋相連…”
李向文拿起碗,用碗底在神案上輕砸三下。
碗中的米的中部突然下陷,出現了一個違背常理的凹坑。
屋子四周的窗戶都已經被關上,但一陣大風卻吹動了窗簾。
好像時間突然加快,神案上的三炷香瞬間便燃燒掉了一半。
一股陰冷到令人汗毛倒豎的氣息悄然籠罩了整個屋子。
血腥味撲面而來,讓人產生了一種如墜地獄的恐慌感。
意識與身軀同時一沉,汗流浹背的李向文發現自己連手指都難以動彈分毫。
即使已經見過那位神秘存在好幾次,李向文這時還是慌了。
這請來的是原先那位?
那位之前現身的時候遠沒有現在那么令人恐懼…
難道請了另外一個東西上來?
李向文聽到了自己孫女的哭聲,想要轉頭去安慰一下,卻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不斷地下墜。
他心中更慌,因為他發現自己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陰冷氣息蔓延到全身后,他就成了一個看客。
只能像看電影一樣看著自己的視角變化,聽著自己的喉嚨傳出聲音。
被附身了?!
沈蘭抱著自己女兒的手指已經發白。
她一邊拍著突然哭泣的女兒,一邊死死地注視著李向文的背影。
剛才那一陣陰冷降臨之后,她頓時感到心驚肉跳,差點直接拔腿逃離這里。
“心驚肉跳”不是形容,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她的心確實越跳越快。
她身體的每一塊肉似乎也跟著跳動了起來。
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不斷地催促她立刻逃離這里,可她的腿腳卻軟得動彈不了。
就算能動彈,她又怎么會逃走?
看著靜坐在神案前的李向文,沈蘭哆嗦了一下。
這是請了個什么東西來?
然后,她看到李向文緩緩扭頭,以一種陌生的眼神看向了她懷里的李若雨。
“失魂?”
這是李向文的聲音,語調卻不是李向文的。
麻木的沈蘭產生了了一個有點荒謬的念頭:她真的見到了…鬼?
“李向文”起身:“取她的一束頭發來,我要為她招魂。”
沈蘭想要去拿剪子,卻發現自己身體軟得站不起來,于是只能放下李若雨,拖著發軟的身體去拿了剪子,用抖個不停的手從李若雨的頭上剪下一束頭發,交給了“李向文”。
然后她又聽到自己不敢直視的“李向文”說道:“低頭,不管發生什么都不要害怕。”
沈蘭連忙低頭,用臉頰在女兒的臉上蹭了蹭,以安撫還在哭泣的女兒。
是受到了驚嚇,導致三魂中的某一魂自行脫離了身體?
還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影響,或者被某個存在把某一魂給拘束到了其它地方?
附身在李向文身上的李偵看了看手中的頭發,然后又看向被女人放在椅子上的小女孩。
一來到這里,他就看出了這小女孩體內陽氣虛弱,精氣神都不圓滿,那是三魂不全的表現。
天地人三魂各自負責不同的功能,若是受驚嚇或遇到突發變故時,人魂最容易暫時離體。
一旦人魂離體,就會導致其人出現精神恍惚、昏沉、高燒等癥狀。
李偵不認為這小女孩是被嚇得失了魂,因為李偵在小女孩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氣息。
李向文在到處尋找鬼物,而他李偵其實也在不斷地尋找同類。
現在似乎是遇到了同類留下的痕跡,讓李偵一時浮想聯翩。
既然有同類,那肯定要會一會對方…
李偵封閉了李向文的意識感知,抓起李向文準備好的一束稻草,三兩下就扎成了一個人偶的模樣。
把小照片貼到人偶的臉上后,李偵把那小女孩的頭發給纏到了人偶的脖子上,便正式開始“招魂”。
”東有青龍西白虎,北斗照路魂歸主,一丈紅衣作旌旗,三魂七魄——隨香來!”
李偵嘴里念的是喊魂的咒語,手上做的卻是降頭術的活。
他用白布裹起一把白米,做出了喚魂的起手勢,其實心中在專心觀想蜘蛛邪魔。
在他意識中占據了“半壁江山”的蜘蛛邪魔睜開了雙眼。
李偵與蜘蛛邪魔的聯系非常密切,即使沒有邪魔像,也不影響他施展降頭術。
除非對手太過強悍,否則他現在也不大需要設置法壇去與對方爭斗。
兩根長針分別被李偵刺進了人偶的眉心和天靈蓋上。
那邊的小女孩的哭聲突然停止。
另一個小女孩從軀體中走出,茫然無措地向李偵走去。
不敢抬頭的沈蘭心中更慌,沉不住說道:“爸,小雨好像很痛苦…”
李偵沒有回答。
他把第三根針插進了人偶的左側太陽穴中,但針一插進去,就遇到阻力,把針又給推了出來。
有趣…
李偵抬頭看向神案。
在那三炷香飄起的青煙上,他看到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用各種顏色布料制成的布娃娃。
不對!
不是布料!
如果仔細看的話,能夠看到每一塊布料其實都是一個在哭泣的小孩。
布娃娃上的兩顆眼珠像是活人的眼珠一般,轉向了李偵。
被李偵刺下的三根針同時向上拔起。
這是某人豢養的一個邪祟,還是什么東西?
初步試探后,李偵對對方的能耐有點失望。
這家伙還不一定有小鬼強。
這東西的背后可能還有個主人…
不知道這東西的主人是什么存在…
值得一見…
李偵先按下前兩根針,然后緩緩地按下第三根針。
“噗”的一聲,那個布娃娃身上的一塊布料突然向下掉落。
“…記住…你的…氣息…”
一陣若有若無的尖銳嗓音傳過來后,三炷香上的青煙散成了一團。
“李若雨李若雨,茅草絆腳魂莫停,野狗追咬魄莫驚,灶君點火引路明,檐角風鈴——是你歸家鈴!”
念完“招魂咒”的最后幾句,李偵抬頭看向大門處。
一個若隱若現的的小女孩的直接穿過大門,出現在神案前。
這小女孩神情茫然,雙目中沒有任何神采,相貌和沈蘭抱在懷里的一模一樣。
這就是人魂?
李偵把手中的人偶直接用火燒掉。
那失去了束縛的人魂與被李偵攝出身軀的其他的魂魄感受到了牽引力,同時向自己的軀體走去。
穿過沈蘭的身軀,小女孩的所有魂魄最終與身軀合一。
小女孩臉上的痛苦神情逐漸消失,然后睜開了雙眼,含糊地喊了一聲“媽媽”。
沈蘭連忙拉住小女孩的手:“小雨乖,媽媽在這,媽媽在這!”
小女孩的臉上還掛著淚珠,但是臉上卻帶上了神采:“我好像看到爺爺了,爺爺對我招手了…爺爺把我從壞蛋手里搶了回來…我餓了媽媽…”
沈蘭心頭又是一跳。
身為母親,她每天都照顧自己女兒,很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女兒似乎變得精神了,這讓她徹底地松了口氣。
但女兒嘴里的話中透出的詭異,又讓她頭皮發麻。
“我們就在爺爺家里,乖,先別說話,別抬頭,媽媽等會兒就給你做吃的。”拍了拍自己的女兒,沈蘭低聲安慰了兩句。
看見女兒懂事的不再說話,她心中又倍感欣慰。
直到聽到“哎喲”一聲,沈蘭才敢抬頭去看李向文。
看到李向文扶著神案,一副站立不穩的樣子,把她給嚇了一跳。
“爸,你怎么樣?”沈蘭連忙起身,去扶住李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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