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看起來十歲左右,身形瘦弱,頭發枯黃像稻草,看起來有點營養不良。
不管李向文問什么,他都沒有反應。
李向文無可奈何,只好先把人帶了出去。
剛才那些小孩回歸身體后肯定都能記住他的臉,不過大多數人應該會認為那是一個夢。
以后要是有緣再遇到他,八成會對他感到莫名的眼熟。
少數幾個天賦異稟的小孩,說不定對今晚的事情能有印象,能夠說出發生了什么。
這不就結了好多個善緣?
李向文忍不住笑了起來。
走到外面的游樂場時,他聽到了一陣嬉笑聲,心想,那群小孩果然有貪玩的。
他順著笑聲找去,看到有七八個小孩在滑道上玩得不亦樂乎,頓時嚇唬道:“別玩了,該回去了!要不然壞人又要把你們抓走了!”
那幾個孩子一哄而散,眨眼就消失不見。
“壞人來追跑得最慢的那個了!”李向文帶著手邊的那個孩子向外走去。
走了一陣,又見到了那個剛跑出來的滿臉都是血的瘋子。
對方背對著李向文,站在廢棄的過山車旁嘿嘿傻笑。
確定這家伙確實是瘋了后,李向文沒有理他。
走過那瘋子,那瘋子口里含糊地喊著什么,忽然轉身向李向文追來,把李向文給嚇了一跳。
轉身一看,發現那人竟然已經快要撲到自己身上,他抬起一腳就把那人給踢倒在地。
那男人倒地了還嘿嘿笑個不停。
被李向文拉著的孩子害怕地躲在了李向文的身后。
李向文不想和一個瘋子計較什么,快步走向游樂場大門。
看到李向文,沈蘭先是松了口氣。
再看到李向文手里的孩子,她驚訝道:“爸,這是哪來的孩子?”
李向文把剛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最后說道:“這孩子肯定是受到了驚嚇,現在怎么問話都不開口,只能直接送派出所去。”
沈蘭遲疑道:“這恐怕不太好解釋。”
“這有什么不好解釋的?”李向文拉開車門,“我們路過這里,看到里面有情況,進去就發現暈倒在地的孩子。”
“反正我們又沒做虧心事,怎么合理就怎么編。”
“這也是。”沈蘭點頭,“我有朋友在相關部門工作,應該沒人會為難我們,不過…”
她看了一眼李向文的背包:“那個…怪東西就在里面?”
讓小孩上車后,李向文自己也爬上了車:“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已經被裹成了一個球,你要看看?”
“還是不看了,我擔心會做噩夢。”沈蘭發動了汽車。
李向文舒了口氣:“盡快處理好事情,好回去照顧小雨。”
沈蘭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這小孩是不是也失魂了,怎么看著呆呆的?”
李向文看了眼小孩:“我剛把這孩子的其中一魂還回去,怎么可能還失魂?”
沒花多少時間,兩人就把那個神情呆呆的小孩送到了派出所。
等兩人回到小區,再把李若雨接回家里,時間已經來到了十二點多。
李向文打開自己的背包才發現那個被揉成小球的邪祟已經消失不見,而那個人偶也恢復了正常,不再是陰氣森森的模樣。
知道那位神秘存在已經離開,李向文也不敢怠慢。
收拾好神案后,他把那個人偶恭敬地供奉在了神案上,然后又點了三炷香插在了香爐中。
“閣下能出手相助,李向文感激不盡,您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幫您找到那本書的下卷。”
無人的路燈下,元神狀態的李偵感應了一下方位,迅速向自己家的方向趕去。
被他抓在手中的小球就像憑空飛行一樣。
要是有人注意到這個球,肯定會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距離越近,那引魂陣對李偵的牽引力就越強,所以李偵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后竟變成了腳不著地的飛行姿態。
穿過幾面墻壁,李偵的元神附著在了自己的身軀之中。
盡管元神已經進入了身軀之中,李偵一時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好像他的元神與身體產生了一種隔閡。
李偵沒有驚訝。
他知道這是身軀缺乏陽氣,導致身軀對元神的“吸引力”進一步減弱的原因。
要是沒有引魂陣,他這回真不一定回得來。
在棺材內躺了好一陣,李偵才緩緩從棺材內起身。
適應了一下身體,他爬出了棺材。
拾起地上的小球,李偵走向了對面的那個屋子。
在供奉棕櫚葉鞭的那張桌子前坐下,李偵一點點地剝開了那個小球,又看見了里面丑陋的布娃娃。
這布娃娃現在只剩下了一個畫滿扭曲符文的腦袋,腦袋下懸掛著一小塊蠕動的血肉,像是沒有掉干凈的內臟。
騎著充氣小馬的小鬼出現在李偵身旁。雙眼發亮地看著李偵手上的布偶娃娃:“這是什么東西?”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好像是很多怨念的結合體?”李偵抹去了布娃娃上面的符文。
“噗”的一聲,那布娃娃自行掙脫了李偵用來封住它五官的細線,睜開了眼睛。
看見李偵,它一邊掙扎,一邊從嘴里發出布條摩擦一樣的難聽的聲音。
李偵皺眉。
這東西在說話?
這時小鬼忽然說道:“它說,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什么的…”
李偵詫異地看向小鬼:“你能聽懂它說什么?”
小鬼疑惑地抓了抓腦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聽懂了它的話。”
“那你現在再聽聽它在說什么?”
“好像是說,井水不犯河水,讓你放了它,還說什么,要不然你會怎么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不知道啊,聽不清楚。這個東西可以給我玩玩嗎?我可喜歡這東西了!”
“你問問它,它是個什么東西,有沒有主人。”李偵遲疑了一下,把那個布娃娃給了小鬼。
小鬼開心地抓住那個布娃娃,把布娃娃的頭揉扁又搓圓,還放進嘴里用尖牙咬了一口。
“好玩好玩!”
布娃娃發出的叫聲似乎也變得凄厲起來,它拼盡全力才從小鬼的手上滑到了地上,結果還沒跑遠,又被小鬼給抓了回來。
玩了一陣,終于想起了旁邊的李偵,小鬼怯怯地抬起頭,瞄了一眼李偵,連忙問小鬼:“喂,你是什么東西?你有沒有主人?”
布娃娃還在掙扎,被小鬼連扇了幾個巴掌,終于老實了,嘴巴開合,像是說了什么。
小鬼自動翻譯道:“它說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一誕生就在那個游樂場內,也不知道什么是主人。”
不知道?
李偵沉思片刻,把布娃娃從小鬼手上拿了回來,試著用棕櫚葉鞭抽了幾鞭下去,抽得布娃娃發出一陣沙啞的慘叫。
小鬼忍不住說道:“再打它就要死了。”
李偵沒有停手,連續幾鞭下去,那布娃娃的陰氣就被打掉了大半。
棕櫚葉鞭扎根在了連掙扎都變得無力了的布娃娃身上。
但怪異的是,棕櫚葉鞭沒有徹底把布娃娃給吸收掉,只是令布娃娃的腦袋萎縮了一圈。
李偵拿起布娃娃。
他發現這布娃娃身上的意念變得十分雜亂,好像是無數個不統一的意念的聚合體。
棕櫚葉鞭吞噬的只是原先占據主導的那個意志?
李偵閉上雙眼,查看了片刻棕櫚葉鞭傳到他腦中的記憶。
占據主導的那個意志其實也很混亂,里面有條理的記憶非常少,最多的畫面就是它捕捉小孩人魂的內容,之外就是李偵在供奉這邪物的神案前所見到的那個男人的那張臉。
這東西的記憶非常單調。
快要查看到最后時,李偵才看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在那漆黑潮濕的環境內,李偵看到了一張不一樣的人臉一閃而逝。
那張臉只是一張大眾臉,沒有什么值得記憶的地方,只是那張臉上的眼神非常的邪異。
僅僅是那么一個簡單的畫面,沒有任何的情緒,李偵也不知道當時是怎么回事,只能確定那男人見過這邪物。
這邪物雜亂的情緒里面只有對小孩生魂的渴望,除此之外就是一種強烈的地盤意識。
它把那個廢棄的游樂場當做了它的地盤,只要有人進入那里就會引起它的警惕。
再向前,這東西的記憶就是一片模糊。
它自己確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產生的,只是在某一天就突然產生了模糊的意識。
李偵非常失望。
從這邪物入手,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不過現實確實有邪物,看來以后得更加小心一點…
李偵睜開眼,李偵看見的是小鬼期待的目光。
“你能把它給我嗎?”小鬼小心翼翼道。
李偵面無表情說道:“你的任務才完成幾件?連換那充氣小馬都不夠。”
小鬼羞愧地低下頭:“我以后會多做點事。”
它的身影在原地消失,隨后垂頭喪氣地出現在充氣小馬上,卻聽到李偵說道:“這東西給你也不是不行。”
小鬼猛然抬起頭,驚喜道:“真的?”
“你不能弄丟他,否則后果非常嚴重。”李偵隨手把破布娃娃扔給了小鬼。
小鬼手忙腳亂地接住娃娃,連忙表態:“我一定不會弄丟的!”
李偵又說道:“你還需要幫我做一件事。”
小鬼豪氣道:“不管是什么,我一定能把事情做到最好!”
然而,僅僅十分鐘,它就有點后悔了。
“這樣做,我真的會沒事?可是我感覺我身體有點難受…”
此時,抱著破布娃娃的小鬼,盤坐在幾張符箓中間。
那符箓都貼在了一小杯雞血上,彼此之間以細線相連。
如果再仔細看的話,能夠發現那些杯子的相對位置與蒼龍七宿的龍尾上的幾顆星辰的位置有點相似。
那些符箓都是從獨眼法師身上搜出來的,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李偵能夠感覺到,那些符箓的陽氣很重。
于是李偵結合了獨眼法師與后面那道人的記憶,擺出了那么一個激化陽氣的法陣出來。
“堅持不住,我就會放你出來。”
李偵點燃了一張符紙。
“煌煌玄穹,符通九重,三清敕令,靈篆顯功…”
把符紙扔到他身前的一碗雞血上。
貼在杯子上的符紙飄動了一下,立時被引燃。
連接杯子之間的線也被引燃,隨即又點燃了其它的幾張符紙。
那杯子里的雞血閃爍了一下,有血色霧氣氤氳而出。
坐在陣中的小鬼立刻慘叫起來:“啊…好痛!好痛!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被它抓在手里的布娃娃的腦袋也變得扭曲起來,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雖然有裝的成分,但不完全是裝的…
站在外面的李偵也感覺到自己的皮膚上也有點不舒服。
他退后幾步觀察者陣中的小鬼的反應。
符紙燃燒過半,陣中的陽氣變得越來越濃郁,連這個房間內的陰森都被陽氣排斥一空。
小鬼被痛得在陣中連連打滾,口中叫喊自己后悔了,讓李偵趕緊放它出去,要不然它就要死了。
這當然是有點夸張。
連它手里的布娃娃也只是腦袋縮小了一大圈,都沒有被殺死,小鬼更加不可能被激發出來的陽氣直接殺死。
李偵把幾個杯子移開。
身體已經變成半虛半實模樣的小鬼頓時從陣中沖了出來,虛弱地倒在了李偵的腳下。
稍微恢復一點,它一把將布娃娃藏進懷里:“我…我說著玩,這個東西是我的了。”
“你感覺怎么樣?”李偵觀察著小鬼。
他注意到小鬼的身體中似乎多了一點什么東西,像是絲狀一樣,纏繞在小鬼體內的陰氣上,與小鬼的身體明顯有些不同。
但隨著小鬼的恢復,那東西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道真的有用?
小鬼遠比李偵弱,只要簡單的激化陽氣的陣法就能制造出比小鬼的陰氣要強一些的陽氣,達到李偵設想中的陽氣和陰氣的比值。
這種程度的陽氣能夠擊潰小鬼自身的陰氣,滲入小鬼的身體中,又不對小鬼造成致命傷害。
只要李偵多給小鬼喂一點自身的鮮血,就能讓小鬼恢復。
這樣做既方便李偵的觀察,也能節省符箓。
要是換做李偵自己上去,要制造出強到能夠擊散他體內陰氣的陽氣,一次性需要使用大量的符箓。
這樣一來,他獲得的那些符箓根本用不了幾次。
不過,只實驗了一次,李偵就看到了正確的方向。
小鬼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就是很難受,像被針扎了一樣。”
“沒有其它感覺?”
“痛死了,沒有其它的感覺。”
李偵不再問。
他讓小鬼回到那個小竹筐里面,滴了幾滴鮮血進去,又把那個虛弱到沉寂的布偶娃娃給放在了小竹筐前。
回到法陣前,李偵自己直接坐到了小鬼剛才坐的位置。
這種程度的陽氣只能讓他感覺到刺痛,不能像對小鬼那樣,直接擊散他的陰氣。
猶豫了一下,李偵直接按照這個量的三倍準備雞血和符紙。
等到法陣發動的時候,李偵終于體會到了小鬼剛才所說的那種痛苦。
幾分鐘后,渾身大汗淋漓,身體紅得像只蝦的李偵虛弱地躺在地上,不斷地喘氣。
痛苦雖然強,但是在痛苦之后,他又感覺像是剛去蒸過桑拿一樣,渾身一陣輕松。
竟然有用…
李偵有點高興。
元神確實是比之前要穩固了一點。
但是這種符箓與雞血的陽氣太過暴躁,多試幾次,恐怕會對他自身的元神造成傷害。
換成人血,激發出來的陽氣是不是溫和一點?
那些鬼物之所以都喜歡人類的陽氣,難道就是這個原因?
休息一陣,李偵連夜給黃胖子發了條短信,讓他明天帶些成年男人的血液過來。
李偵要的量不少。
除了他自己需要之外,吸血僵尸也需要人血。
第二天李偵就拿到了黃胖子送來的大量人血。
白天休息了一天,到了晚上,他正在嘗試人血的陽氣是不是更溫和這個結論,忽然收到被派去李向文家查看情況的小鬼傳回的消息,說李向文買書被騙了一萬多塊錢。
李偵聽到這個消息,有點驚訝。
李向文那么一個老江湖,竟然會被騙?
等李偵借著小鬼的視線看到事情的經過時,就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為給李偵尋找法卷的下冊,李向文前天好不容易聯系上了一個自稱是長山派正傳弟子的人物,今天費盡口舌才和對方談妥購買事宜。
對方有和長山派重要人物的合照,有穿著道袍修煉的照片,也有各種證件照片以及《靈法符箓法卷》下冊的封面的照片。
為保證事情的真實性,對方還發了自己的身份證照片,并與李向文視頻通話了幾分鐘。
于是李向文相信了對方的話,直接把談好的的一萬多塊打給了對方,只要求對方把影印版給發過來。
收到了錢,對方確實把書給發到了郵箱。
結果那書就一個封面是真的,里面則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內容。
李向文也沒想到長山派弟子竟然騙自己這個老人家,當即就和對方理論了起來,沒想到對方理直氣壯地說書已經給了,看不懂是李向文的問題。
最后對方把李向文罵了一通,還拉黑了李向文,讓李向文十分郁悶。
他昨夜回到家還是一副高興的樣子,今天就萎成了一顆霜打的茄子,一直對小鬼表示都怪自己蠢,小心點也不會被騙成這樣。
李偵傳遞出信息,讓李向文去打印出對方的身份證照片。
李向文心中有所猜測,直接去打了彩印版回來。
他是為李偵做事。
騙他錢和騙李偵錢沒有什么區別。
李偵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盤坐在棺材前的李偵睜開了雙眼。
一張打印的身份證照片落在了他的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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