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體出來了就好。”“小孟”微笑，“我還以為您屬于特殊體質，剛要在腰俞穴、腰奇穴、次寥穴補幾針。”
雖然尤光明不知道“小孟”說的這幾個穴位是什么，但他覺察到“小孟”的意圖。
“不…嗝…要。”尤光明又打了個嗝。
“尤老師，要是胃腸道蠕動加速，您盡管排氣。這里是醫院，您不用不好意思。”“小孟”道。
話是這么說，但尤光明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訕訕的說道，“我想去衛生間。”
“尤老師，您后背上有針灸針、有艾灸、有罐，暫時不能動。”
尤光明有些絕望。
他不是醫生，哪怕當眾放個屁都覺得渾身不舒服，仿佛丟了多大的人似的。
而醫生則天天喝屎尿屁的梗打交道，像柴老板，年輕時候一早去查房，問到術后患者都問有沒有放屁。
放屁了，柴老板就會很開心，要是沒放屁的話，那就證明胃腸道有問題。雖然臨床上又叫排氣，但醫院里的醫生還是愿意說放棄。
人吃五谷雜糧，每天都要和屎尿屁打交道，哪有那么多不好意思。
柴老板知道尤光明心里在想什么，背著手轉身，“老周，咱倆回避一下吧。”
周老板也點了點頭，和柴老一起出去。
“小尤，當著ai機器人的面，你不用不好意思。其實你也不用裝，機器上顯示你腸蠕動已經加速了3倍左右，氣體排出速度一定很快。
排出去就好了。”
尤光明一顆心沉到了底。
還沒等柴老板和周老板出門，就傳來排氣的聲音。
“還別說，針灸對排氣真挺對癥，見效的速度也挺快。”柴老板道。
“小螺號那面和中醫聯手發表了兩篇論文，都是有關于介入治療肝癌后胃腸蠕動減緩、腹脹的針對性治療的。”
“我看過，但沒想到廣安門那面竟然藏了這么多東西。”柴老板有些不高興，“要不是小螺號，他們估計就一脈單傳下去，直到哪一輩子傳不下去為止。”
“抱殘守缺，真以為他們手里的那點玩意是什么好東西，不可替代么。”
他們對尤光明好沒好一點都不關注，剛剛雖然尤光明一直在強忍著，可機器上的數據已經顯示腹脹、胃腸道蠕動減緩得到了根本性的好轉。
人能騙人，但交感神經不會騙人，生物電也不會騙人。
“你覺得小螺號這個獎的可能性大么？”周老淡淡問道。
“他們敢不給！”柴老板一橫眼睛，“無人醫院已經取得了開拓性進展，就他們搞出來的機器人，有小孟好用？”
“學術圈子么，學閥林立，都這樣。”周老板笑道。
“我不管什么學術圈子，真要是不給的話，我告到央中去。”
兩人閑聊著，原本他們的關系并不是很融洽，但這不是中間還有羅浩呢么。
為的，也不是自己的事兒，而是羅浩，所以自然而然的站在一起。
十幾分鐘后，尤光明走出來，他一只手按在肚子上，一臉舒適，沒了之前一臉為難的表情。
“好了？”周老板問道。
“算是好了…吧。”尤光明想要反駁，但一想到數據都在，自己說多了反而會給人不好的印象，只能含含糊糊的應道。
“你那面怎么了，這么慢呢。”韓建學走上來問道。
“我不是胃脹么，給我針灸拔罐治療，效果還不錯。”尤光明特意沒有提到ai機器人。
這點小心思瞞不住人。
韓建學一撇嘴，看樣子尤光明是投了，只能自己站出來。
“兩位老人家，體檢都檢過了，我們看一眼體檢報告吧。”韓建學道。
“行啊。”柴老板笑道。
“小孟”走上來，微微彎腰，“韓老師，我能給您把個脈么？”
“把脈？”韓建學一怔，隨后像是看騙子一樣看“小孟”。
“發現什么問題了？”
事情涉及到周老板的專業，他走到“小孟”身邊詢問道。
“韓老師有輕微的牛肝掌的跡象，我想號號脈看一下是不是肺熱壅盛導致脈象洪數，反映熱邪熾盛。”
“你這是算命吧，不是治病。”韓建學鄙夷道。
要是純粹的現代醫學診斷治療，韓建學并不反對，而一臺ai機器人竟然說什么肺熱壅盛導致脈象洪數，反映熱邪熾盛。
這不是扯淡呢么，這一套一套的說出來，就是騙那些不懂行的。
可周老板卻皺起眉，“小韓，手給我。”
“周老，我尊重您，但請您…”
“廢什么話！”周老板的脾氣可不想柴老板控制的那么好，聽到韓建學還在廢話，上去一把抓住韓建學的手拿起來。
“周老，輕點。”韓建學無奈。
“牛肝掌意味著有肺癌，論文在《柳葉刀》上發表的，你自己去查。”周老板仔細看韓建學的手，像極了在看手相。
的確有些牛肝掌的征兆，但比較輕微，要不是“小孟”提醒，周老板也根本不會往這方面想。
在協和的體檢報告他看過，韓建學的肺部ct上的確有個小結節，但小結節并不大，直徑在4mm左右。
片子也看過，周老板覺得還是觀察比較好，36個月復查一次ct，要是肺小結節不斷長大的話就切掉做病理化驗。
要是沒變化，就一直觀察看。
可“小孟”一提醒，周老又看了下韓建學的手，覺得的確有牛肝掌的征兆。
他心里面比較傾向于“小孟”的診斷，所以拿著他的手仔細端詳。
“周…”
“小韓，喏，這是牛肝掌。”周老開始給韓建學講述什么是牛肝掌，以及西醫里牛肝掌意味著什么。
這些都是韓建學能聽懂的，用通俗的西醫詞匯來解釋。
他聽的渾身發冷，體檢明明告訴自己有個小結節，才4mm，可以觀察。
怎么到了龐各莊的無人醫院就變成肺癌了呢！
“號脈，小孟你來。”周老板把韓建學的手交給“小孟”。
“小孟”的手搭在韓建學的脈門上。
它的手微暖，一點都不像是一臺冰冷的機器，韓建學有些茫然。
“脈象上看肺腎陰虛，結合在協和醫院拍的肺小結節影響以及體表體征判斷，小結節是惡性的可能性打到85以上。”
很快“小孟”給出自己的判斷。
“建議手術治療，您不用擔心，4mm的肺小結節術后相當于痊愈。”
韓建學有些害怕，又有些憤怒。
自己就是來檢查一下無人醫院的，順便挑點毛病，卡一下羅浩的評選。
怎么來了就詛咒自己是肺癌呢。
這簡直就是巫蠱之禍！是現代的巫蠱之禍！
“小韓，你跟我來。”周老板淡淡說道。
他的身體忽然挺直起來，不再彎腰，一股子氣勢猛然壓在韓建學的身上。
“周老，我就是來…”
“醫院，從來不跟患者開玩笑。”周老來到閱片室，打開電腦找到韓建學的片子，右手拿著鼠標一幀一幀的看。
“從影像學上分析，良惡性五五開，激進的醫生會建議手術，但要是我建議的話并不覺得馬上手術是好辦法。”周老認真的說道。
他沒了之前的暴脾氣，而是盡量溫和的給對方解釋病情。
“但是！”
很快，韓建學等來了周老板的轉折。
“既然ai給了建議，而且脈象上看也有肺癌的征兆，并且還有輕微牛肝掌的先兆，我還是建議手術治療。”
“你是ai領域的專家，為建設祖國保持健康三十年，也是你的想法吧。”周老忽然說了一句莫名古怪的話。
“呃…”
“你這個要上報保健局，讓保健局做決定。”
韓建學怔住。
他原本以為兩位老人家就是故意惡心自己，沒想到周老板竟然直接說要上報保健局。
保健局這個部門別說是所有人，哪怕是醫療圈子里的醫生，也有99.9的人聽都沒聽過。
它存在的意義在于為重要的人物做保健，根據身體情況，找國內的頂級專家會診，拿出最好的意見和建議出來。
從十年前，一些科技領域的專家資料也出現在保健局的名單里。
韓建學的體檢也是經過保健局聯系這才在協和做的。
要上報保健局的話就證明了這件事的嚴肅性，絕對不是ai機器人故意惡心自己。
“周老，真的？”
“你放心，即便是惡性的，做完后也相當于痊愈。手術方式有幾種，第一種，射頻消融，優點是損傷小，可以用微波針進行治療，術后觀察2小時就能回家。缺點是沒有病理，對日后的復診、治療沒有幫助。
第二種…”
周老開始給韓建學講述有關于肺小結節的幾種治療辦法。
他最后建議還是用胸腔鏡下做楔形切除術，術中術后病理檢查。
韓建學也嚴肅了起來。
畢竟涉及到自己的身體，不由得他不嚴肅。
“半年前還沒有這個小結節，要是根據牛肝掌的體表特征來分析，增長的速度不算慢了，抓緊時間切掉。”周老板最后說道，“我和保健局聯系，你那面準備一下手術的事情。”
“小韓，不要諱病忌醫。你的身體不光屬于你，你始終都要記得你是ai領域的頂級專家！”
周老板直接上價值。
雖然上價值很讓人覺得討厭，年輕人尤其不喜歡。
但韓建學并沒有，他沉思了幾秒鐘后問道，“周老板，在協和的時候也說要觀察，您覺得觀察和手術有什么區別。”
“畢竟是小結節，良惡性都到不了五五開，良性可能性大，要是看見肺小結節就要切掉的話就屬于過度醫療了。”周老很耐心的解釋道，“但你這個，結合牛肝掌與脈象的變化，考慮大概率是惡性的小結節。”
“很小，還沒有來得及轉移，抓緊時間做掉效果會特別好，以后也不用惦念了。”
“周老，我聽ai說有85以上的可能，那15呢？”韓建學問。
“是羅博士太謹慎…”周老板說著卡頓了一下，隨后開始叱罵，“小螺號他太狗了，就是臨床醫生的思維，從來都不把自己當專家。凡事說一半留一半，從來都不把話說死。”
“把話說得滿一點怎么了？不是？誰能保證百分之百都是？都是老柴教的破習慣，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專家。”
“這是好習慣，你怎么說話呢。不做病理，你知道是什么？難怪都說帝都的專家嘴巴大，都是你傳下來的破習慣。”柴老板不悅。
聽兩人吵架，韓建學很是無奈。聽了幾句話，他就搞懂了究竟。
原來是羅浩羅博士太過于謹慎，所有診斷的百分比都有調整。
如果是換個人，現在已經幾乎百分之百被確認得了早期的原位癌。
“行，那上報保健局，我聽組織安排。”韓建學決斷明快，打斷了兩位老爺子的拌嘴，嚴肅的回答道。
周老板對此相當滿意。
他點了點頭，先招呼“小孟”給大家解釋體檢報告，自己則去隔壁打電話。
過了十幾分鐘，周老板出來，一個又一個的給帝都保健組內的心胸外科專家打電話來會診。
兩天后。
羅浩一早帶著陳勇趕到社區醫院。
“羅浩，帝都那么多專家，還用得著你？再說不就是個小手術么。”陳勇有些不理解。
“間諜太多了。”羅浩嘆了口氣，“就像是大熊貓野生項目的章教授，現在不是被雙規了么。”
“別鬧，人家保健組是要集體決策的。”
“不一樣，保健組那面是集體決策，但涉及到身體的數據，最好還是保密。也可能手術沒問題，但身體數據就流出了。還記得疫情的時候，馬克龍剛要跳腳，鷹子就說有馬克龍全套身體數據么。”
“記得，我就是覺得聽著跟鬧著玩似的，都啥跟啥啊。小馬也是個吃軟飯的，出國訪問下飛機的時候被他老婆抽嘴巴子。真是有失體統，什么事兒呢。”陳勇無奈的笑了笑。
“無人醫院的這點好處上面看在眼中。”
“數據怎么能保證不泄露？”陳勇問道。
“據說…”羅浩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道，“我有一次聽周老板說，已經有解決的辦法了。”
“哦？什么辦法？”
陳勇剛問問題，馬上打住。
“算了，不問了，肯定是保密的內容。”
“不保密也沒用，我根本不知道，有些事兒我都是自己猜的。”羅浩聳肩，攤手，“我就是個醫生，哪能接觸到這種層面的內容。”
“行吧。”
這倒是符合陳勇對羅浩的認知。
這人狗的厲害，連自己都不愿意接觸的什么什么保密協定，羅浩肯定聞到味兒之后就逃得要多遠有多遠，完全不會接觸就是。
所以陳勇也就沒好奇多問。
來到社區醫院，王小帥已經打開大門，羅浩的307直接開進去。
下車，羅浩換衣服走進遠程手術室。
他沒再和陳勇說廢話，而是沉心靜氣的等待手術通知。
雖然只是一臺肺小結節的楔形切除手術，但羅浩依舊全神貫注。
首先是因為習慣好，羅浩從來不會馬虎大意。
其次是因為這是保健局那面認為無人醫院可以承擔更大的責任，所以敲定遠程手術。
而手術也是在帝都龐克莊的無人醫院進行，這可是羅浩一手養大的娃，絕對不會允許有一絲一毫的問題。
至少在羅浩能力范圍之內，不會允許出問題，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陳勇也沒打擾羅浩，而是和“小孟”閑聊，詢問有關于相面的事兒。
方寸山那面已經有了3臺ai機器人負責相面、算卦，到現在進展良好，有關于情商的培養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加強。
對于羅浩術前屏氣凝神的冥想，陳勇表示鄙夷。
打個洞，進去直線切割縫合器咔咔兩下就切下來，全程不用10分鐘，羅浩打坐的時間比手術時間都要長。
這不扯淡么，弄的這么認真，好像是天大的手術。
半個小時后，手術開始。
那面已經鋪好單子，由ai機器人輔助手術。
就像是陳勇的判斷一樣，羅浩只用了9分鐘就結束手術，比預想中還要快。
但還有出乎意料的，最后羅浩連胸管都沒留，就這么讓ai機器人把患者抬下臺。
“小羅博士，確定不留胸管，是吧。”周老的聲音傳過來。
“老板，確定不用。”羅浩沒有狗，而是給了一個非常篤定的回答，不帶一絲誤解的那種。
“好。”周老板也沒和羅浩辯經，直接同意了羅浩“激進”的操作。
肺小結節切除手術在很多醫院都變成了日間手術，白天做完，觀察6小時就可以，甚至都不用住院。
羅浩的做法雖然略有托大，但那是考慮到患者身份、地位的前提下。
從醫療角度，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老板，我等著一起看病理，看完了心里踏實，也好和保健局匯報工作。”
“行，ai機器人已經開始切片，你去病理室等著吧。”
周老板說完這句話后，有些恍惚。
他知道羅浩是在江北省的省城，自己在帝都龐克莊的無人醫院。
但那段對話就像是兩人面對面，都在912醫院一樣。
天涯若比鄰？
古代詩人的浪漫照進現實，王勃寫天涯若比鄰的時候怕是也不會想到會有現在的情形。
周老板沒伸手，只是監督著ai機器人的行動。
患者從手術臺上被送下來，送去病房。
平車沒有聲音，在安靜的走廊里自己行進著，仿佛是未來世界。
無人醫院只有一個重癥監護室，患者被送進去后周老板和ai機器人交代了一下，讓顧主任看著，自己則去了隔壁的病理室。
術中冰凍切片，打蠟之類的流程周老板也不是很懂，他雖然不懂，但ai機器人做這種工作卻輕車熟路，熟練的很。
片子已經上了顯微鏡，周老板在全息投影上觀看著鏡下的情況。
Ai機器人與羅浩不斷溝通，很快便找到異常組織。
看見、聽見診斷明確后，周老板心里的一顆石頭落了地。
雖然這么很不厚道，但周老板依舊松了口氣。
這可是無人醫院體檢發現的第一例問題，并且手術也是在無人醫院做的，全程完美。
沒有誤判，提早解決問題，根本找不出來一絲一毫的毛病，無人醫院算是立了一個大功。
肺部小結節4mm，輕微牛肝掌，脈象異常，中西醫結合下ai機器人診斷明確。
想到全部過程，周老板頗為唏噓。
講真，他是看不起中醫的。倒不是中醫的手段如何落后，周老板也承認中醫的上限極高。就是搞中醫的那些人故步自封，還魚龍混雜，有無數的騙子存在，他們也不去管一管。
以至于中醫藥混亂無比。
沒想到小螺號去蕪存菁，把那么點精華都撈過來一部分，讓無人醫院這面的診斷水平再上一層樓。
小螺號的確要得。
“老板，診斷是肺腺癌，具體要等大病理。相關術中冰凍資料我放在無人醫院的資料庫里，要不要等專家會診您看。”羅浩說道。
“行，那你忙去吧。”周老板道，“后繼的治療等等，帝都這面會做決定。對了，別忘了去保健局打個卡。”
“保健局的師兄是華西畢業的，那工作真好，老板。”
周老一挑眼睛，不怒自威，看向全息投影，仿佛羅浩就坐在那。
“怎么，想給你家大妮子找個好地兒坐辦公室？”
“害，老板，您看您說的。大妮子落戶北動，有編制，我都辦好了。隨便一說，您老人家可別多想。”
羅浩笑道。
“竹子什么時候回來？想它了。半個月，評獎完畢，竹子不回來你帶我去秦嶺。”
“老板…”
“就這么定了！”周老板可不是柴老板，他定下來的事兒根本不容反駁，直接掛斷了語音聯系。
“竹子在秦嶺半年也不知道去看一眼，小螺號這狗東西還真是沒正事。”周老板斥道。
他是真想去秦嶺，尤其是無人醫院的ai機器人加載了中醫數據后每天給自己針灸、理療，自己身體明顯轉好后周老板更是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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