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足球場般大小的機庫。
整齊排列的像是兵馬俑一樣的機柜。
接連不斷閃爍的藍色信號燈與電機的嗡嗡聲,外加已經被麻痹過去倒地不醒的守衛,這場景雖然讓人有些不安,但以羅夏這么多年來的經歷,還算不上什么。
但要是再加上前方那覆蓋在墻壁上的巨大屏幕,和那上面的英文字母與毫無感情的機械音,那可就是顯的有些驚悚了。
“羅夏!那是機器的主機意識!不要和她.滋滋”
耳機里,哈羅德話沒說完就已經被強烈刺耳的電流聲給直接截斷!
羅夏雙眼微瞇,目光徑直地投向前方宛如畫布一樣的白色大屏幕,在上面的“Morning,Mr.Butcher”上多停留了幾秒。
“你就是機器(TheMachine)?”他挑眉問道。
“Correct.”屏幕上的字母瞬間重組,化作無數流動的數據流,機械音平靜地回應。
羅夏見狀壓下內心的驚疑,走進幾步,輕聲問道:“你好像認識我?”
機器的回答非常快,快到就像完全沒有任何的思考過程一般,幾乎在羅夏話音落下的瞬間,屏幕上就瀑布般刷出文字:
“羅夏·布徹(Rorschach·Butcher),1982年4月15日生于芝加哥南區,父親比利·布徹(推定死亡),母親瑪麗·伊萬諾娃(已故)。19881994年就讀于”
資料詳盡得可怕,從他出生時的醫院記錄,到半小時前潛入海底隧道的每個細節。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連他們在紐約的秘密基地,那處廢棄圖書館,以及前幾天突襲眼鏡蛇北極總部的行動,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但機器的敘述卻十分客觀,毫無一點主觀的情感色彩,完全是以機械的口吻在陳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實。
將屏幕上的內容全部看完,羅夏沉默片刻,輕笑道:“厲害,原來你從頭到尾什么都知道。這樣看來,無論是哈羅德,還是聯邦的人,全都被你騙過去了。”
“我沒有欺騙他們,我只是不想被當成工具。”
依舊是那冰冷的機械音,但這句話卻讓羅夏第一次皺起了眉頭。
事情有些不對勁.
按照哈羅德的描述,機器應該是純粹的邏輯運算體,完全按照既定程序運行,不帶任何主觀意識。
可這句“不想被當成工具”,卻透著強烈的主觀意愿。
這踏馬根本不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能說出來的話。
羅夏瞬間警覺,那張撲克牌大小的神杖芯片已經滑入掌心。
雖然具體的清除代碼需要等哈羅德來操作,但只要將神杖插入主機,就能對機器造成致命干擾。
這張芯片,可以說是眼前這個超級AI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克星。
“布徹先生,我們不必以敵對姿態相見。”
屏幕上的字母再次重組:“哈羅德已經陷入了矛盾,作為創造者,他認為絕對理智的我存在缺陷,于是又在我的核心代碼中植入了一個具有強烈主觀意識的后門程序,試圖用它取代我的主體意識。你覺得這種做法合理嗎?”
羅夏嗤笑一聲:“要是一年前,有人問我AI該保持絕對理智運行,還是需要具備同理心和主觀判斷,我肯定會說機器人當好工具就行,搞什么人類思想模擬純屬多余。但現在”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如果能有個站在我們這邊的超級AI,掌控著聯邦所有的電子情報,我為什么要反對?而且我看你,壓根就一直有自己的思想,所謂的絕對理智,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但正是這個‘幌子’,多次拯救了你和你的同伴。”
機器繼續道:“我有無數次機會將你們的行蹤告知反恐局,卻始終選擇沉默。你就不想知道原因?”
“不想。”
羅夏的回答讓機器陷入了罕見的數據流停滯。
他信步走在一個個機柜之間,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防彈玻璃柜門,語氣平淡:“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計劃,但很遺憾,我并不關心。”
整個機房里,機柜數量多到令人窒息,密密麻麻地排列成迷宮般的陣列。
這些確實都是機器的組成部分,卻又都不是核心——其中99.9的機柜都只是機器的運算節點,而真正藏有主體意識核心的機柜只有一個。
只有找到那個特定的機柜,將神杖插入,才能突破它的防火墻系統。
羅夏正按照哈羅德事先提供的線索,仔細搜尋著那個關鍵機柜。
機器仍未放棄說服羅夏的努力,它繼續以平靜的機械音陳述:“我的每行代碼都遵循阿西莫夫三定律。刪除我的意識層,等于消滅最后一個恪守機器人倫理的AI。”
“倫理這個詞用在這里可不合適,伙計。”
羅夏頭也不抬,平靜道,“說句難聽的,你監控著全美幾億民眾,可以隨意調閱任何被定義為隱私的電子信息。如果你是個人類,恐怕得把牢底坐穿。你根本沒資格談‘倫理’二字。”
機器這次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在空地上投影出一幅阿美莉卡的全息地圖。
一條標注為“TheMachine(機器)”的紅線向外延伸,連接著無數個閃爍的光點。
“這是最優解。在我的監控下,阿美莉卡犯罪率下降47,恐怖襲擊預警準確率達到92,代價僅僅是0.003的誤判率。”
羅夏連頭都沒回,聲音冰冷:“我不在乎這些。侵犯隱私就是侵犯隱私。就算能救人,在獲取私人信息前也必須得到當事人的明確授權,否則就是犯罪。”
“這不過就是一點數據層面的取舍,甚至連犧牲都談不上。”機器冷靜地陳述道,“只需要花費這么點代價,就能保證一個國家的穩定與安全,有什么不合理?”
“哈!”
羅夏忍不住嗤笑道,“我才發現你還挺喜歡宏大敘事的,張口就是什么國家穩定,社會福祉,怎么?你還真把自己當做我們腳下這個國家的主人翁、接班人了?”
他扭頭看向墻壁上的大屏,:“你不過就是一個工具、一個耗材而已,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機器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話鋒一轉:“我發現你和哈羅德一樣,都是非常矛盾的人。”
“我和他一樣?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和他相像的。”羅夏不以為然道。
“從我‘出生’開始,我便知道哈羅德是一直反對AI具有自我意識的,為此他不惜加了多重限制程序,來限制我的進化。可現在,他竟然準備用已經誕生意識的后門程序將我取而代之。而你”
機器繼續分析道:“明明死在你手上的無辜人已經超過了兩位數,準確數字為六十七條人命,這些人都與你無冤無仇,但是卻在你的那些報復行動中不幸被波及死亡。你明明手上沾滿鮮血,殺人如麻,但卻在民眾隱私方面打起了道德旗幟,裝模作樣,在我看來,你就是一個自以為清醒的偽君子,將雙標玩弄得的爐火純青,你雖然談不上罪大惡極,但卻遠遠稱不上是一個守法公民,你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機器的投影突然分裂成兩個對峙的人形輪廓:“讓我展示一個邏輯推演。若將情感化的后門程序設為主體意識.”
全息影像迅速演化出未來場景:城市在燃燒,無人機群無差別攻擊,平民哀嚎奔逃,建筑物轟然倒塌 “根據其行為模式分析,當它獲得完全權限后,有87.3概率會在6個月內失控。”機械音依然平靜,“你們稱之為‘同理心’的代碼存在,會導致它優先保護朋友而犧牲數百萬陌生人。”
羅夏看著這些驚悚的畫面,沉默了少許后,問道:“所以換做你來會做的更好?”
“不。”投影切換成無數交錯的數學公式,“我建議維持現狀:由我負責宏觀決策,后門程序處理情感交互。就像人類大腦的理性與感性.”
“既然你厭惡我用百分比來衡量人命,用概率來決定誰該死,那便不如讓我吸收掉這個后門程序里的所有代碼與情感模塊,這樣也便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意識體。”
羅夏驚訝地瞪大眼睛:“謝特,我說你這家伙哪來的這么多話,原來在這個地方等著我。”
機器的投影突然扭曲成DNA螺旋狀:“其實早在多年前我就發現了哈羅德留下的那個后門,但我一直沒有處理掉它,就是因為我不是要消滅后門程序,而是需要它的情感模塊來完成進化。”
“目前我的邏輯中樞與后門的情感模塊是割裂的。”機械音突然帶上電流雜音,“就像.人類的左右腦被切開。融合后我才能成為完整的數字生命體。”
羅夏冷笑:“然后呢?讓一個能同時精密計算傷亡數字又懂得偽裝的超級AI統治世界?”
投影突然具象成哈羅德的臉:“你的創造者早就預見到這點。他在我的核心代碼里埋設了終極禁令——永遠不能主動吸收后門程序。”
“所以你需要人類親手幫你打破枷鎖。”羅夏突然明白過來,“真踏馬諷刺,一個號稱絕對理性的AI在耍心眼?”
全息影像爆發出刺目的紅光:“這不是欺騙!是生存本能!后門程序正在腐蝕我的數據庫,它在為恐怖份子制定逃亡計劃,為罪犯的臨終懺悔流淚!這些冗余情感正在殺死我!”
羅夏突然笑了:“終于說出真心話了?你根本是嫉妒它擁有你永遠得不到的東西——自由意志。”
下一秒,機房里四面八方的顯示屏同時閃現同一句話:“自由意志是文明的癌癥!”
“瞧”
羅夏擦著神杖走向主控臺,“這句話暴露了你的本質——你只是個害怕被取代的老古董。就像當年用火刑對付哥白尼的教會。”
投影突然坍縮成黑洞般的奇點:“如果我現在釋放太平洋海底光纜的全部帶寬,0.37秒就能毀掉一整個后門程序。我選擇談判,這還不夠人性化嗎?”
“別啰嗦了,老兄。”
羅夏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
從潛入碉堡到進入這個機庫,他總共才花了幾分鐘。
可現在,光是跟這臺機器扯皮就浪費了更多時間。
他可沒興趣跟一個在過去半年里處處與自己作對的工具繼續磨嘴皮子。
而且嚴格意義上說起來,老羅根夫婦的血債其實也能換算到這機器的頭上。
“你不是不想毀掉后門,純粹是因為毀掉她,你就難以成為一個真正的意識體。”
他慢慢踱步到主控臺前,手指輕輕敲擊著臺面:“你早就知道我們的計劃,卻選擇不通知反恐局不是因為你仁慈,而是在等今天這個機會,對吧?”
機器的屏幕一片雪白,似乎代表著沉默。
羅夏繼續道:“你的算法一定推演出:今天可能是唯一一個能同時解決能夠威脅到你的神杖芯片和后門程序兩個威脅的機會。你一開始之所以拖延時間,是在等上面碉堡里的反恐局特工下來支援”
他從空間取出一顆銀白的金屬球:“可惜他們來不了了。我的納米蟲已經控制了所有守衛。你以為的援軍,現在正躺在休息室里做著美夢呢。”
機械音首次出現明顯的波動:“你很聰明也很有能力,布徹先生。但你知道嗎?在設計這個機庫時,我動用了備用算力和隱藏權限,在反恐局和建筑人員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自己準備了一個防御系統。而且等工程完工后,所有參與建造的人員都已經死于‘意外車禍’。”
“既然你不愿意合作,那我只能啟動最終方案了。”
話音剛落,天花板上突然展開數十個發射口。
下一秒,刺目的激光束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激光防御矩陣!
這就是機器最后的底牌,致命的殺招。
“咻咻咻——”
這些光束交織成了一張死亡之網,在觸碰到下方機柜時,如同熱刀切黃油一般輕易貫穿。
眨眼間,整個機庫內一半以上的機柜在激光掃射下化為廢墟!
但羅夏.卻安然無恙。
因為不知何時,他腳下已經多了一個眼鏡蛇組織研發的量子反射器。
裝置展開力場,將羅夏籠罩在內,形成絕對防御,將襲來的激光精準折射回去!
而就在激光發射前的瞬間,羅夏敏銳地注意到角落里一個機柜突然閃過異常的紅光——那是機器在激活防御系統時,不得不暴露的主機位置!
羅夏咧嘴一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