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旅館看起來中規中矩。
雖然沒有豪華的浮雕壁畫、金色穹頂與藝術裝飾,但規模不小,上下共有四五層。
簡單的白色墻面與木質家具雖然略顯老舊,至少保持著整潔干凈。
那位列車上相識的富商顯然是這里的常客。
剛走進大堂,前臺服務生就微笑著遞上他的房間鑰匙。
商人接過鑰匙時,朝羅夏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隨后熟門熟路地走向幽長的走廊。
老家伙腳步輕快,甚至走幾步就要回頭張望,眼神中透著莫名的期待。
羅夏凝視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先生?”
前臺的年輕服務生輕聲詢問:“需要為你辦理入住服務嗎?”
羅夏打量著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微微點頭:“最好的房間。”
他從錢包里掏出一迭美鈔,丟到了前臺上。
如果不夠,哈羅德準備的黑卡還能透支百萬美金。
對羅夏而言,條件艱苦時睡橋洞都無所謂,但在能揮霍時,他從不介意讓自己過得舒適些。
看到羅夏那快要被鈔票撐爆的錢包,還有插著的兩張黑卡,前臺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這位.”
“布徹(屠夫)。”
“布徹先生,我們的旅社房間幾乎都是男女混住,而且房型都相差無幾,所以.”
就在羅夏以為要退錢時,對方突然按住鈔票,挑眉笑道:“所以花錢越多,房間里的姑娘質量就越高。”
羅夏接過鑰匙,深深看了眼這個人畜無害的前臺,隨口問道:“剛剛那個家伙是你們旅館的熟客嗎?”
“是的,魯尼先生幾乎每年的秋季都會來斯洛伐克度假。他是我們的VIP客人。”前臺微笑回道。
“VIP?你們這種老舊的旅館,還能有充值貴賓服務?”
“沒錯,如果先生你想充值的話,需要先預付十萬美金。”前臺輕聲解釋道:“而之后,我們將會為你展示貴賓客人所能享受的服務和待遇。”
羅夏手指輕敲著錢包上的黑卡,在這前臺期待的目光中,他搖頭道:“算了,我可不覺得你們這能值十萬美金。”
說完,他轉身拎著沉甸甸的旅行包走向房間。
他剛離開,蜜柑和檸檬兄弟就低聲爭執起來:
“我們也住這,還是另外找一家旅社?”
“你踏馬是不是有失憶癥?沒聽到這個煞星之前說的嗎,我們要暗殺他二十五次才能活命,不住一起怎么動手?”
“理是這個理,可跟這煞星住一個旅社,我晚上也睡不著覺啊。”
“你還想過睡覺?準備熬五個通宵吧!”
就在這兄弟倆罵罵咧咧的時候,前臺忍不住打斷道:“先生們,你們要入住嗎?不住的話,請盡快離開,我們.”
“媽惹法克?你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
前臺話未說完,黑人檸檬已經不爽的“唰”地拔出腰間的手槍,“砰”地一聲拍在前臺上。
要知道,即便是在滿是高手的紐約大陸酒店,他們哥倆也是能排進前五十的資深殺手。
之所以在羅夏面前畏畏縮縮,那是因為對方是轟動全美的頭號殺神。
態度謙卑一點不丟人。
可要是以為他們哥倆對誰都這么好說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一間雙床的標間,要干凈。”檸檬惡狠狠地瞪著前臺,用槍管敲著柜臺,不耐煩地低喝道。
“抱歉,我們的房間都是男女混住的,沒有雙床的標間”
“咔噠——”
蜜柑直接上膛,將槍口抵在前臺太陽穴上,湊近耳邊陰森森地說:“聽著伙計,我們兄弟現在心情很不好。你要是再啰嗦,我們就崩了你的腦袋,然后換一家旅社。當然,你也可以報警,不過等警察來之前,我們會提前把你全家都給崩了。”
前臺沉默了幾秒,突然露出職業微笑:“抱歉,我剛剛想起來確實有空著的雙床房。”
“呵呵。”
蜜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甩下幾張鈔票,和檸檬罵罵咧咧地離開了大堂。
他們絲毫不擔心對方會報警或報復。
就像剛剛所說的,能當殺手并且有實力在大陸酒店注冊的,可沒有一個善男信女。
前臺目送他們離開,忽然輕聲笑道:
“這種刺頭,一定有客人喜歡”
樓上。
羅夏推開房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五個穿著清涼的少女,一個個的都赤祼的上半身,下面只穿著一條丁字。
見到羅夏后,她們不僅沒有驚慌,反而驚喜地圍了上來,嘰嘰喳喳的喊道:
“所以,你就是酒店給我們安排的舍友嗎?”
“哈哈,有這樣的舍友,我晚上可舍不得睡覺。”
“是美國男人嗎?!我最喜歡的就是美國人!”
女孩們夸張地尖叫著,臨出門時還不忘用手指曖昧地劃過羅夏的胳膊和胸膛,挑逗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酷哥,我們晚上在酒吧等你”
當最后一個少女朝他拋著媚眼離開后,羅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夸張的臺詞、僵硬的肢體語言、胳膊上的針孔、刻意為之的媚態,再加上從他進門后對方整齊劃一的脫衣動作.
即便沒有痕跡分析大師的技能加持,羅夏也能輕易識破這些拙劣的表演套路。
看來這家旅館,確實藏著見不得光的勾當。
拐賣孩童?
D品控制?
虐殺表演?
羅夏對這些并不在意,他只是拉開旅行包的拉鏈,里面整齊碼放的槍械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
就用這群人渣來熱熱身吧.
幾分鐘后。
風塵仆仆的羅夏在淋浴間沖了個熱水澡。入住前他就查過地圖,米婭父親交代的地點距離這里不過兩三小時車程。
時間綽綽有余。
羅夏哼著從米婭那兒學來的流行小調,腰間隨意裹著浴巾推開浴室門,歌聲戛然而止。
地板上。
數十條眼鏡蛇正昂首吐信,冰冷的豎瞳齊刷刷盯著他.
門外,蜜柑和檸檬屏息凝神,豎起耳朵聽著里面的動靜。
“伙計,你確定他會怕蛇?”
“這跟怕沒關系,整整幾十條劇毒眼鏡蛇,但凡他不小心被咬上一口,那我們不僅完成了他給的任務,而且還會成為拿下羅夏布徹的業界傳奇!”
“法克,這些蛇可花了上千美金!別打水漂了!”
在兩人緊張的等待中,房間里的歌聲突然中斷,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嘶嘶“聲。
但很快,連蛇信聲也消失了。
正當他們疑惑時,房門猛地被拉開。
猝不及防之下,這胖瘦頭陀只能裝作很忙的樣子,一個低頭研究地板,另一個抬眼欣賞墻壁。
換上防彈西裝的羅夏掃了他們一眼,隨手將裹成一團的浴巾扔在地上。
數十條眼鏡蛇的尸體滾落而出,每一只都被精準地開膛破肚。
“也真是難為你們了,這么冷的天還能找到這么多毒蛇。”
羅夏將掌心的蛇膽一把拋入口中,喉結滾動著生生咽下,隨后在他們衣服上擦了擦手。
“走,去酒吧,我請客。”
等羅夏淡定地擦肩而過后,蜜柑和檸檬驚慌地擦掉腦袋上的冷汗。
“你剛剛看到了嗎?”
“看到了,這家伙上輩子十有八九是個樾南人,踏馬的那么多蛇膽都能一口吞了!”
“快點!”羅夏忽然扭頭朝他們低喝道:“還有,別忘了,還有二十四次暗殺!”
“噢噢!馬上來!”
“忘不了!絕對忘不了!”
兄弟倆一個激靈,小跑著跟了上去。
對于很多沒來過東歐的人,對東歐的印象可能就是經濟落后,歐洲之恥,路上充滿了小偷與強盜,走幾步就是站街女,城市里布滿了大小黑幫,人口拐賣屢禁不止,治安混亂得令人發指.
而當真正來到東歐,像是保加利亞、羅馬尼亞、斯洛伐克這些國家后,你會發現,你所想象的東歐印象全踏馬都是真的!
此時旅館對面的一家酒吧里。
幾十個波大臀肥的金發女郎被關在玻璃展示柜后,像商品一樣對著喝酒的男人們搔首弄姿,活像等待被購買的芭比娃娃。
事實也確實如此,甚至更廉價。
畢竟只要二十美金,就能隨便挑一個帶進后面的包廂,享受一番“東歐式熱情”。
正版的芭比娃娃可比這貴多了。
“東歐當然也有大陸酒店,但地點在羅馬尼亞,畢竟這些爛國家里,也就羅馬尼亞時局還算穩定。”
“不過這邊的殺手幾乎都是由黑幫的槍手兼任,專業水平差到離譜,遠不能跟紐約或者倫敦、大阪相比。”
“俄國那邊倒是不錯,據說那里有個芭蕾劇院,培訓的全是女殺手,嘖嘖嘖,想象一下,穿著白色絲襪連體裙的女殺手,可比這些妓女帶勁多了,哈哈哈”
一張圓桌前,羅夏聽著水果殺手講述殺手界的八卦。
幾杯酒下肚,這兩人話也多了起來。
男人嘛,喝多了要么談女人要么談政治,而他們顯然是前者。
“羅夏老大,你不想挑幾個妞爽一爽嗎?”檸檬指著玻璃展示柜,豪氣地拍著胸口,“一共二十六個妞,只要羅夏你喜歡,我幫你全買了!”
看著這幫臉蛋不自然潮紅,明顯是吃了藥出來工作的女支女,羅夏面無表情地搖頭。
“花錢買來的女人,沒有任何意思。”
他平淡地說道:“當欲望與金錢掛鉤,女方總會表現的無比夸張和虛偽。”
蜜柑頓時贊同地點頭道:“耶,就像是S喉與G潮,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東西,全是女人夸張的表現出來的。”
羅夏瞥了眼這個貌似從未讓女人G潮過的家伙,聳了聳肩后,起身道:“我去趟廁所。”
目送羅夏離開座位,確認他進入洗手間后,檸檬立刻從懷里掏出一支玻璃滴管。
“你干什么?”蜜柑皺眉問道。
“蓖麻毒素(Ricin),無色無味,喝下后十二小時內器官衰竭,必死無疑!”
“廢話,我當然知道這是什么。但剛聊得這么開心就下毒,是不是太下作了?”
“閉嘴吧伙計!他越是這樣,就越是在暗示我們殺他。你還沒看出來嗎?這家伙就是個享受死亡游戲的變態。”
檸檬將滴管里的毒素全部倒入羅夏的酒杯,甚至還用食指攪了攪。
“這玩意可是特工專用貨,花了我兩千塊。存貨也不多了,希望不用再浪費了。”
攪拌完后,他習慣性地將沾濕的手指放進嘴里含了含.
下一秒,這黑佬身體僵住了。
與此同時。
羅夏剛走出洗手間,就被之前同住的那群女孩團團圍住。
她們用露骨的話語挑逗著,暗示只要請她們喝一杯,就能任由羅夏為所欲為。
但在看到她們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針孔后,羅夏對這種貨色早已失去了興趣,只是敷衍地應付了幾句。
見羅夏興致缺缺,這些少女倒也灑脫,很快又去尋找新的獵物,其中幾個甚至將目標轉向了和羅夏同行的蜜柑和檸檬。
就在她們準備離開時,羅夏突然叫住了隊伍最后那個亞裔女孩:“你是Z國人吧?剛被騙來沒多久?”
女孩身體明顯一僵,隨即強裝鎮定地轉過身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是來留學的中國學生。”
“是嗎?”
羅夏點燃一支煙,靜靜注視著她,隨后輕嘆一聲:“你父母都被他們殺了,對吧?”
“你”
女孩猛地轉身,嘴唇顫抖著:“你是誰?也是旅社的人?”
羅夏搖搖頭,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項鏈吊墜上——打開后里面的照片槽空空如也。
“你和父母來東歐旅游或做生意,結果他們被當地黑幫殺害,而你淪為了他們引誘獵物的誘餌。你想逃跑,但被毒品控制,又害怕再遭論奸和毒打,只能屈服。我說得對嗎?”
女孩渾身發抖,良久才紅著眼眶問道:“你是警察?不.警察和他們是一伙的你是美國警察?”
“重點不是我是誰,而是你是誰。”
羅夏彈了彈煙灰,語氣平淡:“你算不上壞人,但絕對也稱不上好人,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不過,我很好奇,像你這樣已經陷入深淵的女孩,還有膽子向這間旅社報復嗎?。”
女孩一懵,隨后咽著唾沫搖頭道:“你,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還有膽子的話,我今晚就可以給你個機會。”羅夏平靜地看向她。
“什什么機會?”亞裔女孩聲音發顫地問道。
羅夏冷漠地注視著這個針孔尚少、D癮未深的女孩:
“一個用鮮血寫投訴信、用子彈找零的機會。“
昏暗的卡座區,水果殺手正不耐煩地揮手趕走圍上來的女孩們。
眼下命都快保不住了,哪還有心思尋歡作樂。
檸檬正拼命灌酒漱口,一臉懊惱:“該死的,你剛剛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
“我踏馬哪知道你下完毒還會自己舔一口!”蜜柑回嗆道。
他的目光越過嘈雜的人群,落在走廊上正和亞裔女孩交談的羅夏身上,突然靈光一閃:“等羅夏和那女人上床的時候,我們在窗外架狙。就在他最投入的一刻,注意力最分散的時候,一槍爆頭!怎么樣?”
“好主意,可我們哪來的狙擊槍?”檸檬一邊漱口一邊問道。
蜜柑不以為然道:“掃幾個當地黑幫的老巢不就有了。”
正當兩人謀劃著暗殺計劃時,旅館前臺突然出現在他們桌前。
“先生們,為了表達白天的歉意,讓我請你們喝杯酒好嗎?”男人笑瞇瞇地看向蜜柑和檸檬。
“媽惹法克!你沒看到我們在談事情嗎!”
“滾一邊去!”
兄弟倆毫不客氣地呵斥道。
前臺臉色一僵,顯然沒遇到過這么難伺候的客人。
他朝吧臺使了個眼色,很快送上兩杯雞尾酒。
“抱歉,白天是我招待不周,這兩杯酒當做賠禮了。”前臺朝著二人笑了笑后,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
蜜柑突然叫住他,“你道歉卻不陪酒?該不會是想下毒害我們吧?”
前臺回頭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端起其中一杯就要喝下。
這時蜜柑卻一把推開他:“行了,趕緊滾蛋。”
前臺依然保持著職業微笑,轉而拿起桌上另一杯沒人動過的酒:“那這杯酒當做我的歉意了。”
說罷,在蜜柑和檸檬震驚的目光中,這家伙直接將原本為羅夏準備的毒酒一飲而盡 等他走遠后,蜜柑和檸檬忍不住互相對視了起來。
“這這家伙喝了老子價值兩千美金的毒酒!”
“法克,我們也沒請他喝酒啊。”
“兩千美金的蓖麻毒素,就毒死這么個小角色?”
“我討厭自來熟的人!”
“不管了,先回去找幾個黑幫窩點搞兩把狙擊槍再說。”
兩人罵罵咧咧地喝完前臺送的酒,起身就要離開。
可還沒走出幾步,突然同時踉蹌了一下。
“謝特,這家伙點的什么酒,沖勁這么大”
不久后,等羅夏回來時,酒吧里已經見不到了這哥倆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