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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霧鎖漢江棋,一子破全局

  夜霧低垂,壓在漢江支流兩岸的亂石灌木上。

  鋼七總隊分出的小股部隊在明渡點飛快地架設著幾門用樹枝破布精心偽裝過的迫擊炮。

  “按伍總隊的命令,十分鐘后,向對面預設區域急促射三輪!”

  成功大隊長借著微弱的月光對照懷表,壓低聲音對周圍的身影說道。

  許木木等人聞言,連忙點頭應下。

  沒多久,火光在夜色中猛地炸裂!

  炮彈帶著尖銳的嘶鳴,在平靜的江面上空劃過刺眼的光芒,狠狠砸在對岸預定的空曠灘涂地。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撕碎了夜的偽裝,泥土、碎石、枯木被掀上數丈高的夜空,一團團橘紅的火焰翻滾著。

  “噠噠噠噠噠噠……”

  緊跟著,十幾挺機槍瘋狂傾瀉著子彈,密集的曳光彈如同飛竄的火蛇,在對岸崖壁上打出點點星火。

  成功帶著戰士們伏在臨時構筑的簡易工事后,竭力嘶吼著沖鋒的口號,制造著千軍萬馬搶灘登陸的假象。

  聲音被江風攪動,又被炮聲和機槍聲反復撕裂、放大,在這霧氣彌漫的山谷里回蕩,硬是營造出一種混亂而決絕的強攻聲勢。

  這片區域的地形,正是聯合國軍情報地圖上標記的“風險較高渡河點”之一,一直有定點觀察哨監視。

  炮火一響,設在對面山上高處的美軍電子信號監聽站立刻捕捉到了迫擊炮彈劃破空氣的獨特頻率。

  無線電機發出刺耳的電波警報——“大埠口遭遇志愿軍猛烈炮火覆蓋!”

  城南市,聯合國軍指揮部內,幾乎瞬間沸騰。

  “Sir!大埠口方向遭遇志愿軍猛烈炮擊,有步兵攻擊跡象!

  判斷為鋼七主力渡江點!”

  美軍通信參謀的聲音在無線電的靜電噪音中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

  “是他們!李奇微將軍,我們的堡壘圍困戰術讓他們有了危機感!

  他們不得不運動出擊,想辦法破開我們的圍困圈!

  必須立刻空中打擊,攔住他們!”

  范弗利特想了想,當即判斷道。

  “這幫中國軍隊不會坐以待斃,跳出來確實是他們的作風!

  所有空中待命梯隊,目標大埠口,最高強度飽和轟炸!

  摧毀他們!讓漢江水都燃燒起來!”

  李奇微點了點頭,連忙說道。

  他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尖刀,順著密布的電線疾馳向散布在半島天空各處的美軍機群。

  短短數分鐘,死神的尖嘯便已撕裂頭頂的空氣。

  第一批美軍戰機帶著引擎的沉悶咆哮,從低垂的云層中鉆出,如同惡鷹撲食,以大角度俯沖下來!

  炸彈帶著刺耳至極的尖嘯聲,瞬間覆蓋了大埠口那片刻意制造混亂的開闊灘涂!

  “轟!轟!轟!轟……”

  密集的爆炸匯成一片火海,凝固汽油彈所到之處,連空氣都在扭曲!

  枯草、灌木、乃至江邊的淺水,瞬間化作沖天烈焰,刺鼻的汽油與焦糊味直沖云霄。

  灘涂上的簡易工事,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被徹底抹平。

  緊接著,沉悶如滾雷般的聲音由遠及近。

  那是真正的主力,美軍重型轟炸機群的馬達轟鳴聲。

  當它們巨大的陰影掠過已經被炸成煉獄的灘頭時,燃燒彈混合著高爆航空炸彈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驚天動地的巨響連鎖引爆,巨大的橘黃色火球混合著濃黑的蘑菇云,一排排地翻騰,幾乎要將方圓幾公里都吞噬掉。

  刺目的強光如同白晝降臨,將連綿的江水都映照得一片刺目的慘黃。

  大地在可怖的爆炸沖擊波下劇烈顫抖,江水被震得翻騰起渾濁的泡沫。熱浪和嗆人的硝煙辛辣地直刺口鼻。

  這場地獄般的狂轟濫炸持續了近半個小時。

  當最后一架轟炸機帶著滿足的呼嘯盤旋拉升,脫離這片已被徹底摧毀的死亡區域時,大埠口的慘烈景象才真正展現。

  江灘一片焦黑,深坑遍布,江水渾濁嗚咽,倒灌進坑洼之地。

  幾處江岸土石嚴重塌陷,幾節被炸得扭曲燒焦的樹木還在徒勞地冒著青煙。

  整個戰場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毀滅氣息,仿佛這里剛剛經歷了一次小型核爆。

  一架負責評估轟炸效果的美軍偵察機,冒著下方尚未散盡的硝煙和輻射熱流,謹慎地降至低空,反復盤旋觀察。

  經驗豐富的美軍飛行員睜大眼睛,透過機艙玻璃努力掃視下方那片焦土。

  沒有想象中的大規模部隊潰退殘骸,沒有工兵緊急搭建的浮橋殘余,更沒有發現任何被打散的建制部隊掙扎撤退的痕跡。

  只有零星十幾個,甚至更少的、被徹底摧毀了的單兵掩體輪廓!

  這怎么可能?

  霎時間,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斯帕克的脊椎骨蔓延上來。

  “禿鷲一號呼叫鷹巢!鷹巢!

  轟炸目標區!…人員目標…數量極其稀少!

  重復!未發現大股渡江部隊!未發現渡江設施!

  我們…可能炸空了!”

  他立刻對著機載無線電怒吼,聲音因震驚而變調的匯報道。

  剎那間,聯合國軍指揮所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斯帕克中尉!確認你的判斷!

  你說大埠口下方…”

  范弗利特臉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難以置信地搶過通訊兵手中的話筒吼道。

  “禿鷲五號緊急呼叫鷹巢!

  在…在漢水葫蘆口!發現大規模部隊渡江!

  非常確定!人數眾多!

  正在橫渡支流!坐標:東經…”

  就在這時,通訊頻道里突然強行切入另一個飛行員驚惶到破音的嘶吼聲。

  漢水的葫蘆口!

  那是一個極其隱蔽的淺水暗流區域!

  三面環山,地勢險惡,是地圖上一帶標記為“幾乎不可能實施搶渡”的區域!

  怎么會是那里?

  “居然是葫蘆口!!”

  范弗利特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的之前被自己否定過的直覺在這一刻被殘酷地證實。

  “所有能調動的!最近的戰斗機編隊立刻撲向葫蘆口!

  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們渡江!”

  李奇微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的命令道。

  剎那間,整個聯合國軍指揮中心如同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再次瘋狂運轉。

  刺耳的命令聲混雜著無線電急促的呼叫,匯成一股聲浪的狂潮。

漢江支流,葫蘆口渡口  渾濁冰冷的江水已經淹沒至腰部,刺骨的寒意針扎一樣穿透軍裝直刺骨髓。

  高大興率領的突擊支隊主力正以最快速度通過這段水流最為平緩的狹窄水道。

  戰士們兩人一排,相互扶持,屏住呼吸涉水前進,肩膀上是沉重的武器彈藥。

  “快!再快!”

  高大興一邊涉水,一邊不斷低聲催促道。

  湍急的江水裹挾著碎冰,沖刷著搖晃的身體,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對岸陡峭的崖壁在越來越濃的晨霧里若隱若現。

  負責兩岸警戒的平河,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始終警惕地掃視著頭頂鉛灰色的天空。

  當東南方向突然響起那微弱卻如同金屬摩擦般刺耳的馬達轟鳴時,平河的心臟猛地一縮。

  “敵機!”

  “方位東南!高度很低!加速渡江!”

  平河厲聲示警,聲音不大卻瞬間刺穿了水流聲!

  幾乎同時,對岸負責掌控全局的伍萬里和雷公也聽到了那由遠及近的不祥噪音。

  葫蘆口水流激蕩,尚未登岸的鋼七總隊主力戰士們瞬間感受到如同實質的壓力降臨,水流似乎變得更加沉重粘稠!

  劉漢青抬頭望向東南天際,幾個快速移動的黑色小點正迅速變大,如同不斷迫近的鋒利箭頭。

  “來不及了!該死的!”

  余從戎在隊伍中怒罵一聲,試圖推著身前的戰友更快向前挪動。

  “禿鷲五號確認目標!確認目標!中國鋼七總隊主力!

  正在橫渡!位置鎖定!

  請求即刻打擊!

  重復,請求即刻打擊!”

  那架發現鋼七主力的“野馬”偵察機飛行員顯然已確認目標,立刻激動地用無線電狂喊道。

  片刻之間,那架“野馬”已經在葫蘆口上空盤旋了一圈半。

  當得到允許攻擊的指令時,飛行員一個兇悍的俯沖而下!

  短促的機槍掃射如同試探的毒蛇利牙,粗大的彈鏈狠狠撕裂水面,打出一長串爆裂的水柱,水花濺在涉水戰士們冰冷的臉上身上!

  刺耳的機炮嘶吼剛剛停歇,天際線上猛地冒出了更多的黑點!

  先頭趕來的美軍戰機組成的編隊如同發現血腥的鯊群,引擎全開,帶著令人窒息的尖嘯高速俯沖而來!

  “果然來了…”

  “按第二方案準備!雷公!讓他們開開眼!”

  伍萬里絲毫不慌,而是淡淡的下令道。

  隨著伍萬里炸雷般的厲吼,葫蘆口兩岸沉寂的山林驟然“活”了過來!

  山崖之上、密林深處、巖石罅隙之中,原本覆蓋著厚厚草皮落葉和偽網的篷布猛地被掀開!

  一門門黑洞洞的炮口猛地昂起,赫然是早已偽裝得完美無缺的高射機槍陣地。

  雷公這個經驗豐富的老炮手,就蹲在最核心的炮位后。

  “各炮組聽令!

  高射機槍壓制低空掃射敵機!

  防空炮主陣地給我瞄準為首的美空軍編隊長機!聽老子口令!”

  他眼神冰寒,布滿老繭的手穩穩壓在冰冷的炮身調整盤上,對著無線電怒吼道。

  此刻天空的美軍飛行員們卻渾然不知末日將至。

  為首的三架美機呈完美的倒三角突擊隊形,幾乎是壓著江岸的樹梢高度,噴氣引擎發出的尖嘯如同死亡的喪鐘!

  領隊長機座艙里,美軍飛行員比利中尉嘴角掛著一絲獵殺前的興奮獰笑,手指放在了機炮按鈕上正準備摁下!

  “開火!!!”

  雷公舉起令旗猛的往下一揮,咆哮如同霹靂炸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剎那間,密集如驟雨爆豆的高射機槍率先噴吐火舌!

  幾十道致命的火線瞬間交織成一片覆蓋低空的恐怖金屬彈幕!

  密集的火鞭瘋狂抽打著俯沖下來的美機編隊!

  “咚咚咚咚咚咚……”

  幾乎在高射機槍響起的同時,更大口徑的高炮發出了沉悶而充滿威壓的怒吼!

  高爆燃燒曳光彈帶著耀眼的橘紅色光芒,如同精準的赤色長矛,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咆哮著逆襲向那架美軍長機!

  高炮陣地距離太近了,炮彈飛行時間極短!

  那個叫做比利的美軍中尉甚至只來得及在座艙蓋玻璃上看到一片由遠及近急速放大的刺目紅光。

  “轟!!!”

  第一發高炮炮彈精確無比地打在美軍長機的右側引擎下方!

  橘紅色的爆炸火光瞬間包裹了半個機身,堅固的鋁合金蒙皮如同紙片般被撕裂!

  緊接著,第二、第三發炮彈如同長了眼睛般直接轟穿了右側機翼和機身連接處!

  長機在低空像一顆被狠狠砸扁的易拉罐,劇烈地扭曲翻轉,冒著滾滾濃煙和火焰,失控地打著旋,栽向山崖!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這架美軍戰機炸成一團耀眼炫目的巨大火球!

  “打中了!長機炸了!!”

  河對岸隱蔽指揮點處,觀察哨哨兵立刻通過步話機瘋狂吼道。

  親眼目睹長機如焰火般被擊落的震撼場景,讓兩岸所有奮力渡江和等待射擊的鋼七戰士們心頭的熱血都猛地沖上頭頂!

  失去了長機引導,右側僚機的美軍飛行員嚇得亡魂皆冒!

  密集的高射機槍彈雨已經“噗噗噗噗”打穿了他的機翼,飛機失去平衡。

  他拼命地拉桿試圖爬升脫離,可機體反應已十分遲鈍。

  “轟!”

  左側機翼中了一發37炮炮彈,直接被打斷一大截!

  這架受損的美軍像斷了翅膀的鳥,哀鳴著一頭扎進湍急的漢江支流。

  “轟隆!”

  伴隨一聲巨響,激起沖天水柱!

  左側美軍僚機的情形同樣糟糕至極。

  高射機槍火力如影隨形,密集的子彈如鐮刀般掃過機身。

  一串亮眼的曳光彈鏈直接打在座艙蓋上,“叮叮當當”碎裂聲刺耳驚心!

  飛行員杰克上尉只覺左側肩膀和臉部一陣灼熱的麻木,低頭一看,艙內已是鮮血淋漓,左臂幾乎無法動彈!

  “跳傘!跳傘!”

  他絕望地嘶吼著,猛力拉開彈射座椅的手柄。

  “嗤——砰!”

  座椅下方的高壓氣體罐爆發,強大的推力瞬間將這個美軍飛行員連同整個座椅彈射出搖搖欲墜的戰機。

  耀眼的白色傘花在空中凄慘地綻放。

  這僅僅是死亡交響曲的開篇,天空的獵食者瞬間淪為了被屠殺的獵物!

  后續跟進的美機編隊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異常精準兇猛的地面防空火力給打懵了!

  巨大的心理震懾讓他們產生了瞬間的遲滯和混亂。

  “該死的!有埋伏!快爬升!!爬升高度!!”

  無線電頻道里充斥著美軍飛行員驚恐的尖叫。

  沖得太猛、速度太快的美軍飛機此時想要拉起改出俯沖,卻發現高度實在太低了!

  后續的幾架美軍戰機試圖猛拉操縱桿爬升,巨大的過載讓機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但俯沖的動能豈是瞬間能抵消?

  此時,他們龐大的機體幾乎笨拙地在低空平移。

  這種致命的笨拙,在早已枕戈待旦的鋼七防空陣地面前,就是移動的活靶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

  雷公親自操縱著一門高炮,炮口穩定地追逐著目標,沉穩而致命地點射!

  又是一架強行拉起企圖逃跑的美軍戰機尾部被狠狠咬中,高炮炮彈在尾部引擎處猛烈爆炸!

  橘紅色火焰夾著濃煙,從裂口處兇猛噴出!

  美軍飛機如同醉漢般搖搖晃晃,猛的向下墜落!

  “右三!那架要跑!韓老四!給我狠狠揍它!”

  “西頭陣地!注意那兩架想溜邊鉆山的!交叉火力!掐死它!”

  各個高射機槍陣地更是火力全開,瘋狂噴吐金屬風暴!

  穿甲燃燒彈、穿甲燃燒曳光彈編織成死亡的絞索!

  高射機槍組熟練地運用交叉火力、追逐堵截。

  彈道交織成的火網封鎖了大片低空!

  一架試圖貼著山體側飛尋找攻擊角度的美軍戰機,正好被兩挺分列山梁兩側的志愿軍高炮形成交叉火力封死。

  子彈暴雨般潑灑在機身與左側機翼上,爆開一連串的火光與碎片!

  這架美機瞬間冒著滾滾黑煙翻滾著撞向對面江岸的崖壁,爆成一團燃燒的巨大殘骸!

  另一架倒霉的美軍戰機俯沖時,與側面射來的一串致命穿甲彈迎頭撞上!

  “噗噗噗噗噗…”

  彈頭輕易撕開機頭蒙皮,狠狠地貫入其核心的噴氣發動機燃燒室!

  內部高溫遇氧引發劇烈爆炸!

  整架飛機在低空凌空解體,化作一場帶著火焰和氣浪的金屬雨和燃燒的碎片!

  這完全是一邊倒的屠殺!

  短短不到十分鐘的交火時間里,整個葫蘆口江段上空被濃煙、火光和墜落的飛機殘骸所充斥!

  美軍精心策劃的第一波高速突擊編隊的二十多架戰機,竟有十六架在電光火石之間被打爆、擊落、迫降!

  還有兩架勉強拖著濃煙、帶著巨大的窟窿搖搖擺擺倉惶逃離。

  剩下的幾架在高空盤旋的美軍飛行員目睹這恐怖場景,嚇得頭皮發麻,根本不敢再下高度攻擊。

  它們在高空慌亂地盤旋著,徒勞地等著被召喚來的“真正的大編隊”。

  當最后一架美機帶著狼狽的傷痕逃離時,江面上的槍炮聲驟然停歇,只余下江水嗚咽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航空燃油、燃燒橡膠、人體焦糊以及山石被炮火熏烤過的奇異氣味彌漫在空氣中,異常刺鼻。

  “主力馬上完成渡江!動作快!”

  對岸指揮位置的劉漢青看到最后幾隊尖兵已經掙扎著爬上陡峭的河岸,連忙對著步話機大喊。

  很快,鋼七總隊的戰士們正迅速在陡峭的河岸展開隊形加速渡江。

  經歷一場高強度渡江和被突襲的驚險刺激,又親眼目睹了高射炮群打出的驚天戰果,戰士們個個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眼中燃燒著火焰般的斗志。

  盡管寒氣刺骨,衣褲濕透沉重,但整個隊伍士氣如虹!

  “總指揮!咱這暗渡點到底還是暴露了!被禿鷹給盯上了。”

  余從戎一把抹掉臉上冰涼的江水,大步沖到伍萬里身邊,語氣帶著勝利后的一絲茫然和憂慮道。

  暴露的渡點和后續行動的突然性喪失,意味著硬啃硬骨頭、付出血的代價可能性大增。

  戰士們再勇敢,終究是肉體凡胎。

  “對呀總隊長,接下來恐怕美國鬼子的重兵就要壓過來了,我們的壓力將會特別大。”

  平河悄然無聲地出現在伍萬里另一側,一邊擦拭著從不離身的春田狙擊步槍的槍身和瞄準鏡,一邊說道。

  雷公蹲在不遠處一塊相對平坦的石頭上,正指揮幾個炮手迅速拆卸、擦拭那幾門立下奇功的37高炮。

  他的手指靈活地清理著炮閂的殘留火藥,心疼地看著炮管上的灼痕和一處被彈片刮掉的偽裝綠漆。

  “管他娘的重兵不重兵,來了打就是了。”

  雷公聽到余從戎的話,停下動作抬頭望向伍萬里表明態度道。

  劉漢青剛安頓好一批登上高處的警戒哨,快步走過來,臉上同樣帶著征詢的神色。

  “老余,平河,你們看美軍第一次炸的哪里?”

  伍萬里問道。

  “炸的是咱故意給他們看的靶子啊!

  您之前說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嘛!

  問題是咱葫蘆口…”

  余從戎有些心急的說道。

  “不,美軍炸的,是他們自己情報地圖上的‘高風險渡河點’。

  他們相信的是自己認定的判斷。

  咱葫蘆口被發現了,這不假。

  飛機打下來十幾架,動靜也不小。

  關鍵是他們發現的時機!

  是在我們最后一隊人馬剛踏上南岸!

  是在咱的高炮把他們的第一波突襲機群揍得七零八落之后!

  這發現本身,也可以成為我們的計劃一部分!

  畢竟我們鋼七總隊下一步的真實目標,從來就不是北上和李云龍軍長會師于漢江干流。

  那是一個幌子,一個更誘人的假目標!

  若是直接明晃晃過去,李奇微他們反而不會上當。

  可是現在這樣被迫被發現的樣子,可信度就高太多了。

  你們想想,橫城支隊已經在聯合國軍眼前成功‘恍’過了一次,讓他們以為我們主力在漢江上游渡口集結,結果被騙。

  這一次,李云龍軍長的部隊再次在北面大張旗鼓,我們在這里暗渡又被迫暴露,在李奇微他們的腦子里會形成什么?

  他們會死死認定,前面是虛晃一槍讓他們放松警惕,這次就是真的了!

  否則我們為什么要玩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只有鋼七主力渡過漢江支流,目標就是迅速北上這一種可能!

  這個邏輯,太順理成章了!比我們自己偽裝更像!”

  伍萬里笑著說道。

  “妙啊!

  我們暴露得‘恰到好處’,暴露的‘事實’,恰恰強化了他們的錯誤預判!”

  劉漢青想了想,瞬間恍然大悟道。

  之前的晃騙,是很直白的騙。

  現在就是讓美國鬼子自己自作聰明的以為伍萬里玩第二層先虛晃一槍再實插一槍的計劃。

  殊不知,伍萬里這次在第三層,就是要利用聯合國軍指揮部的腦補猜測!

  “就是這個理!

  我們付出的,是防空陣地的幾處損壞和一些寶貴的防空彈藥。

  換來的,是整個聯合國軍指揮系統對我們真實意圖的更深一層的誤判!

  他們會把主力兵力和空中打擊的注意力,死死地釘在漢江干流北岸!

  他們會在那里,布下自以為能困死我們的‘鐵桶陣’!”

  伍萬里點了點頭,緊接著說道。

  “好算計!

  原來咱這暴露挨炸給飛機‘開葷’,反倒是給敵人塞了個更大的、包著毒餡的肉包子?

  讓他們使勁往北張網?”

  雷公怔了一下,隨即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齒,猛地一拍大腿說道。

  “高明!真的高明啊總隊長!

  讓那幫美國鬼子被咱賣了,還樂呵呵地幫咱數錢…

  不是,是幫咱在前頭使勁挖坑等咱‘掉進去’呢!”

  余從戎恍然大悟,剛才的憂慮一掃而空,只剩下被巨大戰術欺騙帶來的興奮道。

  平河擦拭槍身的動作徹底停了。他看著伍萬里,那冰冷的眼神中迸發出一種近乎崇拜的灼熱光芒。

  他無聲地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槍。

  信任和欽佩,不需要多余言語。

  伍萬里的思路,如同天馬行空卻又步步緊扣,險中求勝,將敵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好了!

  暴露就是最好的偽裝!

  聯合國軍看到的,正是我們想讓他們看到的。

  現在,讓戰士們別歇著了!

  目標,東側高山林地!

  急行軍——出發!

  我們去那里先躲一躲,把聯合國軍主力徹底晃到北邊的漢江防線再行動!”

  伍萬里看了看天眼地圖,當即說道。

  “是!”

  眾骨干軍官聞言,連忙應下道。

與此同時,聯合國軍指揮部內  “鷹巢!這里是高空觀察鷹眼!

  葫蘆口墜機…天哪,十六架!不…確認擊落十六架我方戰機!

  中國軍隊防空火力點…似乎并未繼續射擊!

  地面部隊…有組織的信號…他們完成渡江了!

  他們在移動!目標不明!

  重復,鋼七主力渡江完畢,正在移動方向不明!”

  就在這時,一架在高空盤旋的美軍偵察機飛行員,驚恐萬分的聲音在指揮部的電臺中回蕩著。

  霎時間,讓聯合國軍指揮中心的空氣瞬間凝固。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動作,目光齊刷刷聚焦在中央通訊臺上。

  “十分鐘,被打掉十六架?”

  “斯帕克!再確認一遍!該死的,再確認!”

  范弗利特參謀長臉色鐵青,身體僵直的對著無線電通訊電臺喊道。

  然而無線電那頭只有沉默,緊接著是另一個頻道插入的雜亂報告。

  參謀們面面相覷,空氣中彌漫著難以置信的恐慌。

  一名年輕的美軍中校臉色慘白,手中文件滑落地上都渾然不覺。

  其他軍官要么盯著地圖上的“葫蘆口”標記,要么低頭躲避李奇微的目光。

  角落里,顧問楚云飛也作出驚愕狀,背心卻悄然滲出冷汗。

  伍萬里竟成功了!

  不但完成了第三次渡過漢水,還重創了美軍空中力量!

  但他深知自己身份敏感,表面必須維持顧問的專業姿態。

  他迅速垂下眼皮,指關節在桌下輕敲,壓制著幾乎要溢出的喜悅。

  “將軍,這確實是意外。

  偵察機回報目標移動不明,說明他們仍在隱蔽機動。

  我們必須盡快分析他們的意圖,否則…”

  楚云飛的表現天衣無縫,甚至挪動步子站到李奇微身旁,沉聲說道。

  “夠了!

  驚慌失措解決不了問題。

  通訊,調所有偵察資源,全方位搜索葫蘆口周邊三十公里范圍!

  參謀團立即集合,分析伍萬里的行軍方向!

  都說說,鋼七總隊突破防線后,會往哪里去?

  他們剛打完硬仗,彈藥體力消耗極大,必有后續目標!”

  李奇微總算找回一絲鎮定,他揮手示意安靜,聲音低沉卻穿透整個大廳道。

  美軍參謀們聞言,立即圍攏到漢江戰略地圖前,七嘴八舌爭論起來。

  “將軍,我認為他們會撲向東南面!

  那里地形復雜,山嶺密布,森林覆蓋率極高。

  中國軍隊最擅長游擊戰術,他們完全可以在這里化整為零。

  我們的大部隊難以快速追蹤,他們能休整補給,甚至發動零散襲擊拖住我們主力。”

  一名美軍參謀想了想,搶先發言道。

  “對,鋼七總隊現在是殘兵,硬拼不明智。

  游擊戰術能最大化利用地利!”

  其他幾名參謀紛紛點頭附和,其中一個補充道。

  “我不同意!

  東南縱深雖大,但缺乏戰略要點。

  志愿軍剛打勝仗,士氣正旺,豈會甘于龜縮?

  橫城才是關鍵!

  情報顯示那里有大量韓軍儲備倉庫:食品、彈藥、輕武器堆積如山。

  鋼七總隊連續作戰,物資消耗嚴重。

  他們肯定急需補給!

  目前橫城是漢江東部最大補給點。

  伍萬里拿下它,就能重整旗鼓!

  這是最直接的生存策略!”

  但另一名年長的美軍參謀立即反駁,聲音急促道。

  參謀們的爭論聲越來越大,有人支持向東奪取橫城,有人堅持向東南游擊。

  李奇微雙手交叉胸前,耐心聽取,但眉頭越鎖越緊。

  楚云飛在一旁冷眼觀察,內心暗笑。

  你們吵得越兇,越偏離真相!

  伍萬里的計劃豈是這種簡單補給!

  就在這時,范弗利特參謀長猛地踏前一步,厚重軍靴在地板上踏出悶響。

  “統統錯了!

  伍萬里的目標從來只有一個——北面!

  漢江干流防線!

  他會率鋼七總隊再次強渡,與李云龍主力會師!

  這就是他的終極目的!”

  范弗利特參謀長面色陰沉,眼中卻閃爍固執的光芒,聲音壓過眾人道。

  話音剛落,幾個美軍參謀立刻低聲喧嘩起來。

  “參謀長,這怎么可能?

  十天前,中國軍隊才在‘大埠口’搞過一次佯攻,騙了我們所有人。

  他們的戰術明擺著,第一層假裝渡江吸引火力,第二層真正強襲‘葫蘆口’。現在您卻說他們又要去北面?

  同一個地方打兩次?

  這違反戰場常識!

  志愿軍不會蠢到重復失敗策略!”

  一名美軍參謀連忙提醒道。

  其他人紛紛附和,搖頭表示難以置信。

  “出其不意——這正是伍萬里的招牌!

  你們都忘了?

  他剛剛在葫蘆口打了一次經典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先在大埠口佯攻騙我們轟炸,真主力卻暗渡葫蘆口。

  現在呢?

  葫蘆口暴露了,我們以為他不敢再玩同一種把戲,恰恰就是最危險的時刻!

  東面,橫城方向確實有補給,但那里有美二師整師坐鎮!

  那么多士兵全副武裝,坦克營加炮兵陣地,堡壘防線修的那么完備!

  鋼七總隊剛打完硬仗,還剩多少兵力?

  最多五千余人!

  正面強攻第二師就是送死!

  他們沒有絲毫勝算!”

  再看西面!

  平澤港區域,美三師的部分主力堵得死死的,任何渡船都逃不過監視。

  仁川外環有英軍旅和土耳其旅聯合防御,鋼七總隊游過去都會被機槍打成篩子!

  至于南面…騎兵一師主力和韓軍防線看似穩固,但縱深有限,他們進去就會被困死。

  唯獨北面,那里是我們‘堡壘圍困戰術’的核心弱點!

  幾天前他們佯攻吸引我們北上設伏,這次真主力趁我們防備松懈殺個回馬槍!

  一旦成功渡江,立即與李云龍合兵,整個戰場天平都會傾斜!

  中國軍隊最擅長這種‘絕境翻盤’的戰術!”

  范弗利特指著作戰地圖,有理有據的說道。

  他的分析邏輯嚴密,美軍參謀們一時啞口無言。

  “范弗利特,你說得漂亮。

  但現在各防線具體狀態呢?

  我要實況!

  情報部門,立刻匯報東南、西、南、北各方向部署!”

  李奇微眼神閃爍,顯然有所動搖,但隨即冷聲追問道。

  “報告將軍!

  東面橫城地區,美二師全師待命,工事完成率百分之九十五。

  西面平澤港至仁川,三師第三團加英土聯軍,封鎖嚴密。

  北面漢江干流,第六步兵師已按計劃布防,但防線較長,部分預備隊被南調。

  南線卻又一份剛剛拿到的緊急報告,水南城那里的韓軍出事了…

  水南城匯聚的韓軍士氣持續崩潰!

  過去24小時,逃兵報告超過300人!

  當地軍官控訴彈藥短缺、伙食惡劣,士兵毫無斗志。

  如果不重整,這條防線隨時可能被小股滲透部隊撕開缺口!”

  一名少校參謀立即上前,手捧文件夾速讀道。

  “將軍,我們會議已經決定用‘堡壘圍困’收緊口袋殲滅鋼七總隊!

  現在他們暴露方位,不能因為南線危機就讓我們分兵兩難!

  我建議立刻調主力北上圍殲!

  具體方案:一,命令第二師和第三師抽調部分主力,加上騎兵一師主力全部火速增援漢江干流北岸!

  在那里徹底絞殺鋼七總隊!

  二,南線防御不能丟,由您親自帶指揮部和警衛團趕赴水南城坐鎮!

  您坐鎮前線,韓軍豈敢懈怠?

  加上警衛團威懾,足以穩住防線。

  這樣,我們主力北移完成圍殲,南線也能保全!”

  范弗利特一聽,立即拍桌響應道。

  大廳內鴉雀無聲。參謀們交換眼色,有人擔憂騎兵一師南調會讓韓軍區空虛。

  李奇微眉頭緊鎖,沉默踱步。

  這是冒險之舉!

  調走騎兵一師主力,那么長的南線真的能靠一個警衛團和部分韓軍支撐?

  “楚顧問,你的意見呢?這個方案可行嗎?”

  李奇微皺緊眉頭,忽地轉向楚云飛問道。

  楚云飛聞言,心臟狂跳。

  他從過往一次戰斗經驗中知道,伍萬里和鋼七總隊的機會來了!

  范弗利特的建議正中伍萬里下懷!

  “將軍,楚某完全贊同范弗利特參謀長的建議!

  南線韓軍問題本質是士氣不足。

  您親臨水南城前線指揮,加上精銳警衛團坐鎮,必能威懾敵膽,迅速穩定局面。

  而北線集結圍殲更是關鍵,鋼七總隊已被鎖定方位,現在必須雷霆一擊!

  如果錯失戰機,讓他們再度流竄撤離,后患無窮!

  這方案兩面兼顧,符合‘集中優勢兵力殲敵’的戰術原則!”

  他憋住幾乎要咧開的嘴角,強迫臉上肌肉緊繃,沉聲答道。

  楚云飛的“背書”讓李奇微徹底下定決心。

  “那就這么定了!

  命令如下:一、第二師和第三師調部分主力,加上騎兵一師全師主力限三小時內開拔,向漢江干流北岸集結!

  目標:在二十四小時內完成合圍,殲滅鋼七總隊主力!

  二、聯合國軍前線指揮部全體人員即刻準備,隨我趕赴水南城!

  警衛團全員護送,抵達后接管韓軍第七聯隊指揮權,重整南線防御!

  所有單位立即行動!”

  李奇微一拍桌子,咬牙下令道。

  美軍參謀們聞言,齊聲應下道。

  一時間,聯合國軍指揮大廳再次忙碌起來。

  電話鈴聲、無線電呼叫、地圖翻動聲交織成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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