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之前——
“這么近？”
路明非抬眸，看向那通向地底的黝黑通道，大地仍然在震顫，且越發地明顯了，有嘈雜的聲音從中傳來，不知里面正在發生何等的變故。
“不錯，可謂一墻之隔，那二十八騎，以及他們的王沉眠之地，就在其中。”
灌嬰點頭，“可我們沒有辦法穿過這里，這通道之中有一扇門，哪怕是窮盡萬種辦法也不能打開，唯有得到承認的存在才能通過，且無法攜帶他人。”
“這么說…這算是人家給自己家留的正門？”路明非若有所思。
“你這么說，也可以算是吧。”灌嬰想了想，點頭。
你們干嘛不把這門給堵死算了？
這個念頭自然而然地在路明非心頭浮現，又很快被撇去了。因為他很快反應過來這種行為沒有任何意義…埋在下面的是大地與山之王！看看人家的稱號名字再考慮應該如何做事好么？這和對噴火龍使用噴火有什么區別！
而現如今，驚變突發，灌嬰又將他們帶到這里…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其實他要帶來的只有路明非一個，因為他認為路明非能夠過去。
可為什么他會確認這點？
“老灌，你和我說實話。”
路明非心中浮現一個相當大膽的猜測。
“你不會是認識我吧？或者，我換個問法，咱們很久以前是不是認識？”
因為灌嬰對他的態度實在是與對其他人區別太大了…盡管其中有一個只有他能聽得懂灌嬰說的話并與之交流溝通的原因，可還是不對。
那是一種熱情交流之下，帶著警惕與審視的態度。
不過換位思考一下，也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對外界來人的不信任？畢竟都過去這么多年了，誰知道外面的世界變成了什么樣？換路明非自己來都不會這么輕易相信一面說辭的。
可路明非就是覺得哪里有點別扭。
這個問題，來源于他心中隱隱的猜測。畢竟一件兩件事，有可能是巧合，可當很多事情撞在一起，再說是巧合，就有一些強行了。路明非又不傻，他只是不愿意往那些不好的方向去猜想而已…
他悲催了十七年多的人生好不容易才由悲劇轉為奮斗爽劇，總不能又來個樂極生悲吧？那未免也太過操蛋了。上帝是和他多大仇才安排這么一出？
但路明非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有些忐忑有些不安地等待著灌嬰的回答。
在情緒感知的反饋之下，無論灌嬰的回答究竟是否撒了謊，他都能得到準確的答案…起碼能夠判斷正確與否。
“不，我從來沒見過你，也不認識你。”灌嬰連思考猶豫都沒有便作出回答。
真話！
路明非頓時松了老大一口氣。那個一直懸在心中的疑惑此刻終于踏實落地了。
“我果然是百分百的純人類啊！頂多帶點混血，很正常嘛，大家都是！”
他左右看看，有種哈士奇終于順利混入狼群之中的慶幸。
“你們商量出解決方法了么？”葉勝注意到路明非的目光，連忙追問。
他們幾人是完全聽不懂路明非和灌嬰在說些什么的，還以為兩人是在商量如何處理這突如其來的驚變。
路明非頓了頓，陷入極短時間的沉思。難道他要實話實說，告訴他們其實關于“如何處理眼前急事”的內容只在剛才的那番談話之中占到了極小的一部分，其他大多數是關于“我究竟算不算人啊”的探討？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商量好了！”
路明非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不過事到如今，貌似也只有這一種選擇了。
“老灌的意思是這里有個類似于權限通道一樣的門，只允許有資格的人通過。而且據他來看，這里有資格的只有我，所以我先去探探路！”
其余人聞言，一陣極短的沉默過后，葉勝緊急開口交代注意事項。
“我們這里你最有資格過去倒是沒問題，畢竟你是S級，可下面的情況目前還不清楚，記得不要逞能，觀察清楚情況就離開，不要戀戰。
另外，老灌是怎么回事，他告訴了你他的名字？”
“嗯啊，你們沒聽到？”
“當然沒聽到，你都沒給我們翻譯…”葉勝扶額嘆息。
路明非一拍腦袋，這才想起這事。
語言分析加載之后的對話實在是太流暢了，完全不是那種“對方說一句結束之后翻譯”的古早形式，而是完完全全的同聲傳譯！以至于路明非自己聽著灌嬰說的和自己說的都和普通話一樣自然，不是現在提起根本無法注意到。
為了對話溝通流暢，其余人都沒參與到對話中來，葉勝將全部溝通權限都交給了他…而他和灌嬰才聊沒多久就突遇這驚天動地的變化，自然也就沒來得及翻譯關鍵信息。
“他叫灌嬰，灌溉的灌，嬰兒的嬰…”
話音未半，路明非手中的霸王槍便像是察覺到什么似的，開始震動起來。
與其心意相通的路明非感受到槍身之中活靈的催促，意思大概是“不要在這里浪費時間了主人，下面有大貨！”
具體是什么大貨，活靈自然說不清楚，不過情況緊迫是肯定的，確實沒有時間再浪費了，葉勝也注意到這點，示意路明非打住。
“快去快回。”
一直沉默到現在的楚子航終于開口，語氣一貫的平淡，可路明非知道這已經是師兄相當關心的意思了。
“包的師兄！我可是一直藏著很多大招沒用的啊，你們在場我還不太好發揮呢。”路明非回答。
他說完之后扭頭便往那幽深而寬敞的地道之中下去了，因此也沒能注意到楚子航聽到他這話之后，一貫毫無波動的眼神之中泛起的波瀾。
那個雨夜，那個男人在最后的時刻也是這么和楚子航說的，很像——“你留在這里，我還有一些大招用不出來啊”。
楚子航深吸一口氣，將心中雜念甩開。
不一樣的，路明非…他確實是有說這句話的底氣，哪怕是自認為接觸路明非秘密最多的楚子航，也不敢說自己完全了解路明非留的所有底牌。
有些事物，只是窺見些許，便已是一座冰山浮在眼前。可眾所周知，冰山浮在水面上的體積，相對比起完整的體積而言，當真稱得上“冰山一角”而已。
“灌嬰…好熟悉的名字。”
葉勝喃喃道。
“漢朝開國功臣，官至太尉、丞相。”
楚子航低聲回答，“歷史記載之中，項羽在垓下兵敗，然后突圍逃跑，灌嬰以御史大夫之職接受漢王劉邦命令，帶領車騎部隊追擊項羽，最終斬殺，這是普通人記載的歷史，而混血種版本的…”
楚子航沒有接著說，可誰都知道了他的意思——普通人所熟知的歷史與混血種版本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有無“龍”這個元素。
而一旦將其加上，歷史上無數次本就影響深遠的大戰，更會越發顯得…驚天動地。
所以歷史記載之中灌嬰官至丞相之后病逝不一定就是真的，有可能是奉先帝命令來到這尼伯龍根之中駐守…甚至有可能在這之前就來了！
若這老人真是當初的那位灌嬰，那親手斬殺一位龍王的戰績…哪怕不考慮他的年紀，也足夠他成為當今所有混血種的領袖了。
可幾人只是到此便沉默著站在那里，并無其他表示。他們還不能夠確認灌嬰的身份，至少目前并沒有能夠確認的手段，因此抱有基本的懷疑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就算是真的那個灌嬰…一個人的改變有時并不需要太久，甚至只在一瞬之間，只因為一件或兩件事，兩千多年？這個時間跨度實在是太長了，容不得他們不謹慎。
路明非行走在通道之中，感受著前方越來越強的聲勢動蕩，他思索片刻，將霸王槍的槍尖橫至眼前。
槍尖之上，那抹鮮血仍未褪色。
一直以來，他都有一個猜測。
表型模擬的效果說明是：選定目標生物并進行接觸，你將能選擇其一類表型，并在一定程度上進行一定時間的模擬。
血液自然不能算是單個生物個體的，可龍這種東西…貌似就沒怎么講過道理，而且據虞姬所說，霸王槍只是將這血液儲存了起來。
說不定還有保險功能？或者龍血活性極其強大，哪怕現在也算“活”著？
如果是這樣的話…表型模擬，能夠成功么？
自己模擬…龍？
貌似還是初代種！
試試吧，不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
想法一經產生便躍躍欲試，路明非的好奇心向來是相當重的，而此時此刻動用此等大招也似乎是時候了。
于是，他嘗試了。
也成功了。
一切自然得水到渠成，好像本應如此。
“這么熱鬧，怎么不叫我？”
路明非環視一圈，目光掠過酒德麻衣、肯德基先生、帕西，最后落在那道熟悉的，挺拔如鶴的女孩身影上。
“我最喜歡湊熱鬧了。”
“老…板？”
酒德麻衣控制不住地喃喃出聲。
她不是沒有看清路明非的面容，可是在那一瞬間，那種足以漠視一切的權威，那種暴力至極而帶著高位者固有優雅的姿態，讓她有了這種揮之不去的感覺。
她從未見過老板，有時候想來為了一個從未見過真面目的人賣命也是挺離譜的，可有的男人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哪怕只是通過各種渠道聯系，也讓人禁不住的心生好感，甚至忠誠與狂熱…
而老板就是個這樣的人，大多數時候他給人的印象似乎是一個游戲宅，可每當他發號施令之時，至強至暴。
酒德麻衣不是沒有幻想過老板的面容，可無論她將自己見過的哪張臉代入進去始終都差了那么些意思，有時候偶爾閑得無聊她也會偶爾膽大包天地猜測老板是不是長得不太行所以不敢露面，但很快便被“血統越高顏值越高”這條已經被證實的定律否決。
直到剛才，她似乎終于找到了那張臉，那完美到完全無法挑出瑕疵的一張臉，神眷已然不足以形容…那應該是神本身所擁有的，也百分之百地符合她心中老板應該有的形象。
這個想法一經產生便如同點燃引線的煙花般一發不可收拾，甚至于各種共同點都在腦海之中一一對應起來，比如“都是游戲宅”，又比如“血統都極高”，還有…
“老板？叫我么？”
路明非微微側頭，看向酒德麻衣，面色古怪，“現在的就業形勢都已經這么嚴峻了嗎？都到直接強行入職的地步了，我可沒錢給你發工資！”
他救下酒德麻衣的原因當然不是憐香惜玉什么的，而是因為在來之前，零曾經和他提過酒德麻衣的事，那特征描述得實在是太過于準確，以至路明非一眼就辨認出了酒德麻衣的身份。
確實很難不辨認出來。
既然如此能救就先救一下好了，雖然零說得較為模糊也沒詳細解釋原因，可路明非對她是百分之百信任的，不是敵人那就可以當朋友，留些提防心便已足夠。
“我倒貼上班可以么？”酒德麻衣目光閃閃地舉起手，看上去有些期待有些興奮。
理智告訴她路明非絕不可能是老板，老板肯定不會是路明非，因為以路明非以前所經歷的那些事…要真是老板是不可能容忍的，他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君主，任何東西只要他想要就不可能放棄，根本不會受半點委屈。
可有些時候大腦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而且現在的路明非真的太像老板了，有同樣的威勢從他的身上釋放，那是一種難言的威壓！這威壓足以與那位尊貴的初代種分庭抗禮…不，甚至猶有勝之！
“你到底…是誰？”
要當“貓”的女孩開口，聲音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變得有些嘶啞。
自從路明非踏出陰影，女孩便一直盯著他看，也一直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她根本無法說出話來。
之前與路明非見面時她并沒有這樣的感覺，因為那時候的路明非是普通的…最多只是個較為優秀的混血種！
可現在，那種威壓帶來了仿佛來自靈魂的恐懼，也將她心里那個以“理智”判斷絕不可能而后否決的猜想再度勾起。
“姓路名明非，應該沒有字，因為我不記得，不過又有點難說。”
路明非撓了撓頭，說著白爛話。
他評估著自己的身體狀況，意外地發現自己并無任何消耗龐大的感覺。
表型模擬不是巨額消耗體力精力的么？
我這可是模擬初代種級別的龍誒，怎么一點疲憊的感覺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