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爺的意思?”
忒古特問道。
弘歷道:“不是不能談,我們理藩院既然奉旨議覆,那就得在談判這件事上,為大清國運負責!”
“首先就是,得要求他們表現出愿意和平相處的誠意來!”
“至于,他們該怎么表現出誠意,那就是把先起邊釁,屠我民眾,而造成談判中斷、矛盾加劇的罪魁禍首——科雷切夫,交給我國處置!”
“這樣,就能讓其國內嗜殺無恥者,也不敢輕易得罪我國,也才算有誠意!”
弘歷這么說后,就看向忒古特:“公以為如何?”
忒古特哪敢有不同意見。
身為理藩院尚書,他可比誰都清楚,眼前這位四爺,主打的一個財大氣粗不說,還敢花錢辦硬事,是為了大清,愿意花幾百萬兩銀子買羅剎人命的。
這種皇子,積古的忒古特知道,他惹不起。
所以,忒古特自然連忙附和:“四爺說的極是!不這樣做,的確算不上真正有求和的誠意。”
弘歷對此微微一笑,在接下來,就繼續看起理藩院尚書忒古特交上來的許多涉藩奏本。
在大清,所有關于藩政的奏本,以及蒙古王公、朝鮮乃至羅剎國等的奏本國書,大都會通過通政司、內閣先下達到理藩院,由理藩院給出處理意見。
按理,最終決定給出什么處理意見,是尚書決定。
作為主管理藩院的王公,他自然是這些涉藩奏本處理意見的最終決定者。
這也算是封建王朝更迭到大清的一種特殊現象,即在管部尚書上還有管部王公,領導層越來越龐大。
目的都是為了集權。
因為尚書和王公都能密奏專奏,也就讓代表宗室的王公和代表官僚集團的尚書能夠互相監督。
弘歷看的很認真。
因為,他要想當真正威權極大的皇帝,就得在處理實政上表現出優秀的能力來。
盡管,雍正已經相信他能主管好理藩院,也讓他管理藩院,但他能不能管好理藩院,處理好藩政,還沒有得到廣大藩屬王公的承認。
所以,他在主管藩政后,也是要必須做出成績才可以的,且不能出太大的差錯。
只有這樣,他才能讓天下人相信他處理好藩政,讓藩屬王公敬畏他。
同時,雍正也才會放心讓他管更有實權的部院,去積攢更大的威德,乃至像老十三一樣,管多個部院,成為議政王大臣,進入核心決策層,進而獲得監國權,甚至提前得到大位。
故而,即便是談判這事,弘歷也沒打算敷衍了事,不在乎國家尊嚴,在對等報復后就善罷甘休。
而是,要羅剎國還得把導致五十余被俘蒙民被殺的罪魁禍首交出來,以表明是羅剎國求著大清談判,不是大清需要和羅剎國媾和。
總之,大清就是硬,即便議定邊界,也要強硬的議定。
但弘歷這樣的要求,著實也讓羅剎國使臣郎克和科雷切夫更加憤怒。
他們非常不能適應清廷這種突然越發強硬的方式。
盡管,他們清楚,這是因為清廷統治者已經通過《京師新報》等渠道知道,他們也很需要在東方的和平,很需要重新建立貿易線。
可他們依舊在感性上覺得被清廷狠狠的欺辱!
這次,五百余名羅剎兵被對等報復,他們已經上報了沙皇,還請求對清廷予以報復。
但沙皇派快馬傳來的旨令,批評了他這種不理智的建議,說他沒有考慮到西邊戰事未休和國庫空虛的現實,且要求郎克繼續謀求和平,但許他便宜行事。
郎克知道,這是沙皇要他讓步的意思,只是讓步的鍋得他來背,他得承受國內貴族縉紳的怒火。
所以,郎克不敢輕易讓步,只是對清廷提出想繼續談判,也主動表示只要談判成功,他們就會斷絕和準噶爾來往。
可郎克沒想到,清廷沒有在乎他以承認自己羅剎國與準噶爾來往,支持其滋擾清朝西北邊境的威脅,依舊強硬要求他把科雷切夫交出來。
所以,郎克非常氣憤,氣憤得把酒壺奮力地擲在了地上,同時也看向了科雷切夫。
科雷切夫在同樣氣憤之余,也有些害怕地問著他:“真要交出我嗎?”
郎克道:“如果我把這事奏上去,緬什科夫(羅剎國實際掌權者)會讓陛下同意的。”
“清國的四阿哥不是很希望和平能到來嗎?!”
科雷切夫因而崩潰地起身吼問起來。
郎克攤開手道:“問題是,他要向當今皇帝證明,他能讓和平的出現沒有伴隨半點皇權國威的損失!”
“相比于和平,他更在乎皇帝大位!”
“你應該多學習一下東方的權力規則!”
郎克補充道。
科雷切夫退后了幾步,慘笑了一下。
隨后,科雷切夫抬頭問他:“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郎克道:“現在只能寄希望蒙古王公!”
“他們敢跟他們的四阿哥作對?”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
“這些蒙古王公才是兩國交惡的直接受害者!”
“談判一日未定,這些蒙古王公就得多一日坐視自己的牧民逃到我羅剎國境內做不用交毛皮的自由民,也得多一日承受哥薩克的劫掠。”
“另外,我已經知道,現在主要對我們反擊的是策棱所部,他突然得了很多銀子,鼓動了許多蒙人敢反擊。”
“不少其他盟旗的蒙人也逃了過去,甚至有已臣服我們的蒙人逃了回去,為的就是賺銀子,同時趕走我們!”
“而策棱能有這么多的銀子,不用問就知道是這位四阿哥給的銀子。”
“這樣雖然底層蒙人賺了好處,清國維護了皇權尊嚴,但其他蒙古王公們損失慘重,名下黑戶奴仆大減,毛皮收益自然也大減。”
“所以,我們只要威脅蒙古王公們,他們如果不極力促成談判完成,我羅剎國就會加大力度對他們的牧區進行搶掠,而避策棱的鋒芒,那蒙古王公們想必會比我們更想談判盡快完成,也比我們更愿意阻止策棱破壞談判進程的行徑。”
郎克說到這里就陰笑了起來。
科雷切夫聽后,沉下了臉:“我去與這些蒙古王公們談談。”
“很好!”
“收拾不了四阿哥,難道還收拾不了這些蒙古王公?”
郎克冷笑起來。
科雷切夫因而見到了貝子延布楚布多爾濟,把一袋人頭丟在了他面前,而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延布楚布多爾濟貝子,這是我給您帶的禮物,是以前你部逃民的人頭。”
“若您所見,您如果不能讓談判盡快實現和完成,那接下來,您會收到更多的禮物。”
“你們!”
“惹你們的是朝廷和策棱,你干嘛要殺我的人,而不是送回來?”
延布楚布多爾濟又氣又憋屈地說道。
科雷切夫則把桌子一拍,起身道:“你沒有資格質問我們,你現在只需要知道,臣服清國不臣服我羅剎國的代價就是如此!”
“好吧,但你們總得給我一些時間。”
延布楚布多爾濟無奈道。
科雷切夫得意地笑了笑:“要盡快!”
無獨有偶。
許多漠北蒙古王公都受到了這樣的威脅。
這些漠北蒙古王公不敢對羅剎國的使臣出氣,只敢來找策棱出氣,乃至埋怨主管理藩院的弘歷。
“額駙,您看看這些人頭,您看看這些百姓,您難道真愿意殺戮一直不停止嗎?!對等報復,雖然嚇到了他們羅剎人,可真正要制止殺戮只有寬宏慈悲為懷,而達成和談啊!”
“另外,額駙,您如果真成了四爺的人,就該為四爺考慮,而不是讓四爺因為你得罪我們這些蒙古王公!”
這些蒙古王公因此對策棱聲討起來,延布楚布多爾濟更是咬著牙道:“額駙,也請您細想想,如果朝廷這樣不顧藩地王公的損失,我們這些人也難對四爺再交得上敬儀。”
“另外,四爺處理藩政的真正能力也會被皇上和天下人質疑的!屆時,或許南方漢人士紳也不會再交敬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