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接下來,也就真的讓曹家的姑娘,為自己審閱起抄來和獻來的大量書籍。
不僅如此,弘歷還教她們以表格和導圖的形式,列出重要內容和敏感內容,并在原書中作好標記,而便于閱讀者查閱。
在這之后沒兩天,弘歷就果然選送了一批審閱完和列出重要內容和敏感內容的書籍,送進了京師。
九州清晏殿內。
雍正在看見這些書籍和審閱文稿后,就立即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審閱文稿看了起來。
雍正這一看,頓時就兩眼放光。
隨后,雍正就親自找到原書,去翻閱。
“我之出而仕也,為天下,非為君也;為萬民,非為一姓也。”
當雍正看到黃宗羲《原臣》中這樣的話語時,也就不禁哼了一聲,而道:“倒是敢說!但又有幾人也配說是為了天下,而不是為了自己,無非是打著為天下的名義,行悖逆之事而已!”
雍正生氣歸生氣,也沒有打算把黃宗羲怎么樣,因為他知道這種人是處置不完的,且不問青紅皂白的處置,反而顯得自己這個皇帝對他們的言論有所畏懼,也反而影響君主的威望。
所以,接著,雍正又專門按照弘歷提供的黃宗羲筆記導圖,看起黃宗羲別的語錄來。
“方今殺運既退,薄海內懷音草狀;皇人仁風篤烈,救現在之兵災,除當來之苦集,學士大夫皆以琴瑟起講堂之上,此時之最難得者也。”
“今圣天子無幽不燭,使農里之事,得以上達,綱常名教不因之而蓋重乎?”
雍正因而也就又黃宗羲在《與徐乾學書》和《周節婦傳》中對康熙帝的評價。
而因此,雍正露出鄙夷之色,冷笑道:“原來,你們也是知道怕的,知道怕就好!但朕可不是少年登基的天子,你們這一套虛情假意對朕沒有用!”
雍正越看越有趣。
畢竟,這都是他未曾看見的內容。
“毅宗亦非不知東林之為君子,而以其倚附者之不純為君子也,故疑之;亦非不知攻東林者之為小人也,而以其可以制乎東林,故參用之。卒之君子盡去,而小人獨存,是毅宗之所以亡國者,和平之說害之也。”
接著,雍正又按照弘歷提供的導圖,在黃宗羲的《明儒學案》中,看見了黃宗羲對崇禎的評價。
“崇禎亡國是因為不純用東林?”
雍正為此問了一句,且隨即拍案而起:“純粹是謬論!”
這一次,他沒忍住。
但很快,雍正還是冷靜了下來,吩咐道:“傳怡王來!”
而怡親王老十三來了后,雍正就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堆書籍文稿說:“弘歷讓人送回京的好東西,你也看看吧。”
“是嗎?”
老十三問了一句,就也先拿起了那本《明儒學案》。
雍正見此也就把弘歷給的閱讀導圖遞到了老十三面前:“參照著這個看。”
“嗻!”
老十三也就看了起來,且在看后,就擰緊了眉頭:“這種論調,真要讓江南讀書人都信了,豈不真覺得自己黨同伐異是正確之舉?”
雍正點頭:“所以,弘歷這個以書抵債真是個好主意,不借機抄到這些書,也就不知道江南的文人們在私底下用各種私史私書混淆是非,而為朋黨做大招魂。”
“是啊,他們今日能這么評析前明之事,將來就會這么評析我大清,讓我大清也飽受朋黨之害。”
老十三附和了一句,就看向雍正,很認真地說道。
雍正起身在房間里走了起來,一直蹙著眉頭,而做出了認真思考的樣子。
接著,雍正就說道:“弘歷在密奏中提議說,對前明亡國原因的分析乃至對前明諸帝的評價,最好由朝廷給予一個統一的結論,將來以此為綱,編寫一本史學教材,而令天下讀書者只能以此史論闡述主張,如此也就能避免奸人混淆是非,而亂人心。”
“四哥,弘歷這想法很好,特別是我旗人,讀漢學史冊,就應該只接受欽定的史學觀點!”
“否則,要是真讓旗人也跟江南的讀書人一樣,相信信崇禎亡國是因為不純用東林諸君子,那將來,真不知道是何等可怕后果!”
老十三回道。
雍正笑了笑:“這個想法是很好,也可見,他是真的一直把大清的社稷放在心上的。”
雍正也就因此道:“傳旨,弘歷此次平息江南皇產盜賣風波有功,賞親王雙俸!準其求賜包衣金燦世一家之請。”
弘歷在給雍正上奏時,也的確奏請了將曹家李老夫人外甥女金氏一家賜給他做王府包衣的事。
現在,弘歷把曹家虧空予以解決,還迫使許多江南士紳被抄出或獻上大量書籍文章,雍正自然也不至于連一家包衣也舍不得。
弘歷也因此在雍正五年總共得賜三家包衣。
此時的織造署,曹家的姑娘,正按照弘歷的要求,在弘歷的書房內,像私塾里讀書的學子一樣,各自坐在一條張幾案后面,審閱著抄來或獻上來的書籍文稿。
弘歷也沒想到,他有一天,會讓曹家的姑娘為自己干這種文字工作。
不過,他倒是對這些姑娘審閱的能力和態度很滿意,因為這些姑娘真的能快速審閱出各種關鍵信息。
隋赫德也遵從弘歷的意思,把江寧織造署工匠們被欠的工錢補發了下去。
這些織造署的工匠們頗為意外,但也的確開心的很,不少因而也在見到隋赫德時,對這位新織造官熱情恭敬了許多。
隋赫德也在對這些工匠們的管事頭頭們說:
“你們也別只知道感激本官,也要知道感激萬歲爺和四爺,是萬歲爺決心整頓,是四爺一再要求補虧空再難也要先補足欠給你們的工錢,才讓你們先被補足工錢的。”
“當然,你們也別太怨曹家,曹家走到今天這一步,固然與曹家現家主無能有關,但造成織造署虧空,連你們工錢也欠發克扣的原因是曹家家奴與士紳們勾結,他們盜賣皇產,才造成織造署虧損嚴重。”
隋赫德這么一說,織造署底層工匠們也因此把這些年工錢被拖欠克扣的怨氣,轉移到了曹家家奴和江南士紳身上。
“上面的皇上和四爺,自然是仁慈愛民的,曹家的旗人老爺們自然和隋老爺一樣,畢竟是皇上和四爺的包衣,也不可能不為了大清的江山不愛護我們,都是底下的家奴和士紳們可惡!”
“就是,把織造署最好的綢緞云錦這些往外賣就算了,竟然把賺得的錢藏匿,讓我們也跟著被拖欠工錢。”
弘歷也從隋赫德這里知道了這些織造署底層工匠的言論,但他對此只是笑了笑。
因格格富察氏臨產在即,再加上抄曹家與厘清虧空的事已基本結束,弘歷也就在雍正五年的六月十七日正式啟程回京。
不過,弘歷沒有趕得上格格富察氏生產,格格富察氏在他回京途中,就誕下了一子。
雍正甚至比弘歷先知道這消息,而非常高興地吩咐道:“蘇培盛,派人馳驛告訴弘歷此事,這小子又有一子,真是一有福氣的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