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兒弘歷,領諭謝恩!”
弘歷于香案后行了大禮后,就令人給了陳士順一份賞銀。
陳士順未敢仗著自己是皇后親信而在弘歷面前擺架子,而是非常恭敬地在弘歷面前叩謝了一番。
王公大臣們見此,皆驚嘆不已。
“皇后娘娘是真的厚愛弘歷呀!”
“是啊,要不然也不會讓自己侄女做了弘歷的側福晉!”
“聽聞皇后娘娘在還是四福晉時,就深諳當今皇上的心意,如今看來,既然皇后都如此厚待四爺,說明圣意也是真的很看重四爺!”
而在弘歷回來說“失陪”時,許多同輩乃至長一輩的閑散宗室也笑容更加諂媚起來。
畢竟,弘歷是連皇后都非常看重的養子,甚至連陳士順這種中宮身邊總管太監都在弘歷面前非常卑微,他們又怎么不對弘歷又多幾分討好之味呢。
因為,說不準今日的一份討好,就能在將來弘歷登基后得到一份差事,一份爵位。
大清的宗室制度決定了許多王公大臣也不得不變得世故一些。
即便在宴席開始時,發生了一些磕磕碰碰的事,這些王公大臣們也都沒一個敢鬧事,皆平和的很,而避免因為破壞氣氛而得罪上弘歷。
不少更是開始后悔送的賀禮不夠重。
但弘歷對這些王公大臣還是皆很客氣。
無論是有權的還是沒權的,該盡的禮數也都盡到了禮數。
即便是還沒有爵位的老十五允禑和老二十允祎,弘歷也笑容可掬地滿口兒喊著十五叔和二十叔,安排專門的包衣奴才給兩人及時添上自己珍藏的好茶。
這讓允禑和允祎乃至其他王公大臣,都對弘歷贊賞有加,說他即便是寵冠大清的皇子,但沒有絲毫驕縱輕狂之氣。
而這些討論以及弘歷的表現,很快也通過各種方式傳到了雍正的耳朵里。
這讓雍正非常高興,且在皇后面前說:“看來,朕沒白賞雍王府給他。”
皇后也微微一笑說:“他這也是孝心所致,不想讓您為他煩心。”
雍正聽后點了點頭,而吩咐道:“傳旨,賜皇四子寶親王弘歷銀一萬兩,賜內務府包衣李煦一族為其王府包衣伺候!”
弘歷沒想到他會因此得到雍正厚賞,而他倒也的確希望雍正能夠多把精力放在新政上。
但他對待這些王公大臣也不只有平和與謙恭,在暗地里也沒有放松對這些人的堤防。
他現在有了自己的王府,自然也會有自己的親王屬官。
親王屬官中,最重要的乃是長史和司儀長。
這里面,長史總管王府所有事務,一般由旗人擔任,運氣好的話,一般會升任副都統。
司儀長則負責王府的文書、禮儀和檔案之類事務,也一般由旗人擔任,乃從四品。
等到清末,為避溥儀的諱,司儀長便改成了司禮長。
而弘歷的第一任親王府長史竟是隆科多之子玉柱。
至于他的司儀長,則成了熹貴妃侄子伊通阿。
本來已經被革職的玉柱,如今能夠被起復為他的王府長史,自然與隆科多如今把自己的“腦袋”交給了弘歷有關,也就使得弘歷很放心的用隆科多的這個兒子。
但弘歷沒敢用隆科多的長子岳興阿。
這是因為隆科多偏寵李四兒,使得岳興阿生母受到了隆科多的不公平對待,這讓岳興阿對隆科多非常不滿。
父子倆人與仇人無異。
歷史上,岳興阿甚至主動揭發隆科多罪過。
所以,弘歷如果用岳興阿,那岳興阿很可能為了報復隆科多,連他這位四阿哥的利益也不顧。
至于伊通阿。
弘歷讓他當司儀長,自然也因為他是自己的親表兄。
畢竟,王府文書、檔案這些是很容易涉及到他這個寶親王的隱私與機密的。
所以,弘歷也只有用與自己政治利益一致的人管文書、檔案才放心。
伊通阿只要腦子正常,就知道效忠他是他家族唯一正確的道路。
在喬遷之前,為做好款待諸王公福晉來自己王府慶賀之事,弘歷還特地將自己這兩位屬官叫到了平安居。
平安居位于王府東書院內,這里原是雍正當皇子時的休閑之所。
按清朝震鈞所著的《天咫偶聞》記載:“宮之東為書院,乃昔之山池,入門為平安居、如意室,石假山環之。”
東書院早在“禛貝勒府”時期,就是貝勒及福晉讀書閱典、賞花觀月之所。
現在,弘歷成了這昔日雍王府的主人。
這平安居自然也就成了他的休閑之所。
在玉柱和伊通阿來見他時,弘歷就正在平安居水池邊的欄桿處,往水池里撒著餌料,引得一眾錦鯉紛紛上跳。
弘歷也在這些錦鯉上跳時,對玉柱吩咐說:
“明日你以長史身份多去向來賀喜的王公大臣們敬酒寒暄,爭取多聽到他們一些在我不在的情況下所談內容,記住要緊的,然后告訴我。”
“嗻!”
接著。
弘歷又對伊通阿吩咐說:“你就跟著我,也把我與諸王公大臣們說話的內容記錄在案。”
“嗻!”
于是,弘歷雖然明面上對來向自己祝賀喬遷之喜的王公大臣們謙恭有禮,但實際上,早就暗地里安排人記錄和觀察著他們的一言一行。
而這些王公大臣們,在兩三杯酒下肚后,不少人倒也真的口無遮攔起來。
除了聊一些男女那點事外,很多都習慣性的開啟了鍵政模式。
但大多還知道分寸,沒敢涉及太敏感的政治話題。
這里面,尤其是關于最近要與羅剎國議定邊界的事,被不少王公大臣提起。
但因為弘歷通過《京師新報》揭露羅剎國現狀,甚至讓拉古金斯基這個羅剎國使臣親自披露與貶低羅剎國的緣故。
所以,許多王公大臣們已經不再主張退讓,乃至有激進者,還叫囂應該以戰爭威脅羅剎國,讓其出更多土地才好。
不過,這也讓企圖借羅剎國的威脅,讓朝廷停止改革開發邊地,讓利讓權于官紳的一些王公大臣因此更加不滿。
他們沒想到《京師新報》會把輿論引導成這個樣子。
漢軍正白旗出身的兵部尚書黃國材,就在幾杯酒下肚后,對因進京朝覲也來弘歷這里的江寧織造曹兆頁提起《京師新報》來:
“這《京師新報》有反賊在上面大肆抹黑本朝宗室貴戚,然朝廷卻不嚴查,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黃國材這么一說,正過來給黃國材碰杯寒暄的玉柱,為此好奇問道:“大司寇,竟有這事?”
與此同時,曹兆頁也很好奇的看向了黃國材。
“當然!”
“我說的反賊就是惠清居士!”
“你們沒發現嗎,此人最愛抨擊宗室貴戚,而他的惠清之名,實則是廢清之意,欲廢掉我大清,重立朱明也!”
“所以,此人才會一個勁的抨擊我大清宗室貴戚!”
“為的就是,讓天下人認為,我大清皇族氣運已不久矣!”
黃國材說后,曹兆頁點了點頭:“有點道理!”
為此,黃國材就建言道:“不如,一起上折子反映此事,沒準會是大功一件!”
知道大清皇帝喜歡整文字獄的曹兆頁聽后越發來勁:“這樣的話,沒準我曹家就不用補虧空了!”
玉柱在一旁聽后沒多久,就讓弘歷知道了這事。
文字獄整到了雍正自己頭上?
弘歷為此感到好笑。
但他還是把曹兆頁傳了來:“聽玉柱說,你打算和黃國材一起參奏惠清居士是反賊?”
“奴才不敢滿四爺,奴才是有這個打算!”
曹兆頁驚訝片刻后就回答了起來。
弘歷道:“你們曹家現在已經是我的包衣,為此,我也不能不管你們曹家的死活,所以,你不能參與這事,否則要是惹上抄家之禍,別怪我沒提醒你!”
“這能有什么抄家之禍?”
“主子明鑒,惠清居士針對我大清皇族各種污言穢語,明顯是有意廢清而復明也!”
曹兆頁是真不想放過這個通過舉報文字獄立功而免補虧空的機會,也就在弘歷面前解釋了起來。
弘歷看了曹兆頁一眼,知道這福彭的堂舅,在地方當江南王太久,明顯沒把自己這個年輕主子瞧得上眼,以為比自己更懂朝政,才繼續跟自己爭辯。
為此。
弘歷也沒再多言,只冷笑:“那你別后悔!”
“主子放心,如果萬歲爺真因此怪罪奴才,奴才絕不攀扯主子,說是主子指使!”
而曹兆頁只以為弘歷不讓他參奏此事,是怕受他牽連,也就很仗義地回答道。
弘歷則只是呵呵一笑,便揮手讓曹兆頁退了下去。
曹兆頁便真的在離京前,與黃國材一起上奏彈劾惠清居士,而欲在大清再次掀起文字獄。
對于他們這些官僚而言,自然知道在大清,皇帝很喜歡整文字獄,而自己這些大臣也很容易靠抓文字獄成為皇帝心腹。
但這次,他們的確是整了個烏龍。
看見自己被打成反賊的雍正,在收到他們的奏折時,就宣見了他們,而冷冷問道:
“你們原來也是老八一黨,說吧,你們在老八那里得了多少恩典,要這么維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