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點了點頭。
他也沒想到,在自己的操作下,雍正會憤怒到把原本屬于老九的名號加到了弘晟頭上。
但以弘晟的秉性,弘歷覺得,給其改名塞思黑,倒也實至名歸。
“我不是塞思黑!”
不過,弘晟自己明顯不愿意接受這個充滿羞辱性的名號,而在狹窄的小黑屋里,喊了一聲,非常激動,明顯還沒有釋懷。
弘歷循聲看了過來,就發現,聲音是從小黑屋里的一窗戶發出來的。
窗戶比人的腦袋還小,只能放進去一碗飯。
弘歷非常肯定的是,弘晟被關在這種地方一定很難受。
“狗兒的,上諭說你是塞思黑,你就是塞思黑,要想不被稱作塞思黑,就好好反省悔過!”
“這樣,我才能為你請旨改回原名。”
老十在這時開了口。
弘歷也在這時微微一笑。
而老十也在和弘歷一起去了老十的正堂后,就朝弘歷看了過來,說:“沒想到皇上四哥會撤了他的黃帶子,不是過繼。”
“侄兒當時也沒想到,但后面仔細一想,還是堂兄依舊忘記了他不再是皇孫的事,而不知道學著如何去做一名皇侄。”
弘歷說這些,也是希望老十能夠明白,他也一樣,現在已經是雍正朝,他也成了皇弟,而不再是皇子,而在君主臣奴的大清,這里面的轉變是非常大的。
具體說,皇子的時候,和皇帝還是父子關系,但成了皇弟或者皇侄,那就和皇帝多了一層主子和奴才的關系。
老十撓了撓頭:“這跟弘晟沒有勸你三伯早點來慶賀皇孫有什么關系?我當時也去的很晚!”
“因為汗阿瑪看重的不僅僅是宗室王公們有多重視新降世的皇孫,而是對新天子有多忠誠!”
“十叔您作為皇弟還好,汗阿瑪能夠因您是弟弟,而還沒徹底意識到這里面的問題而不計較,但三伯作為比汗阿瑪還年長的皇伯,又是如今唯一還能在朝堂上參與朝政,有自己佐領的皇伯,天然的皇族中最長者,自然更不能在這事上馬虎!”
弘歷這么說后,老十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也就是說,皇上四哥是想讓我們這些當兄弟的知道自己如今是他的奴才,他是我們的主子了?”
老十接著就皺眉看著弘歷問道。
弘歷點頭。
老十沉默了。
“弘歷呀,十叔這人,你知道,打小就不會念書,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好在你心里有十叔,時不時提醒十叔,你十叔我才能現在還可以釣釣魚,到處走走。”
“以后,遇到什么事,還得你多提醒一下你十叔我,你十叔我就認定你是將來大清的主子,你要十叔做什么,你十叔我就做什么!”
半晌后。
老十突然很認真的對弘歷說了起來。
弘歷笑了笑,他知道老十這是向他表忠心,認定他為大清將來的主子。
多一個宗室長輩選擇忠于他,他自然因此高興不已,且客氣了一番后,就說道:
“那就請十叔多提點提點堂兄,讓他清楚,皇孫和皇侄的區別。”
老十點頭:“你放心!”
“好個弘歷,我兒被你三言兩語給整得削籍改名,真是輸的不冤啊!”
且說,雍正因清楚老三不至于真逼弘晟做勒索官員賄賂的傻事,而沒有重懲老三,把老三改為郡王,罰沒一些佐領后,老三就失魂落魄的回了王府,而在書房內發呆許久后,就說了這么一句。
他說后就因為想到弘晟的下場而落下淚來:
“我的兒,是為父害了你呀!”
而傷心欲絕的老三也不敢再找弘歷借錢,至于要曹家做王府包衣什么的,更是沒了這心思。
畢竟,現在他最在乎的兒子都落在了老十的手上。
他很清楚的是,他的兒子落在老十手上,就等于落到了弘歷的手上。
而且,他也知道,以他兒子的資質,得罪狠了弘歷,弘歷想收拾他兒子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就如不久前在御前,他沒有很早趕去慶賀皇孫出世,被弘歷說成是弘晟故意沒有提醒一樣。
所以,老三知道,他以后在弘歷面前是必須更老實才行。
畢竟,弘歷捏住了他現在的軟肋。
同時,弘歷提到的關于他在慶賀皇孫時來晚的事,也讓他現在意識到,他在謹慎小心方面做的還不夠,對雍正表現的還不夠恭敬。
為此,老三接下來就撤出五個佐領的事,在給雍正上請撤那幾個佐領的奏折時,開始在奏折中說:“奴才臣未盡竭誠之心,致使主子懷疑…”
沒錯,老三開始稱雍正主子,還以奴才自稱。
他現在已經清楚認識到,雍正對他的不滿,還是因為他對雍正要他足夠忠誠的認識不夠深,而弘歷能成功讓雍正嚴懲他的兒子,也正是認識到雍正不允許別人沒對他絕對忠誠!
弘歷很滿意老三接下來老實許多的行為。
這樣他也能少許多麻煩。
畢竟老三是他三伯,在這個特別重視人倫之禮的時代,若繼續來煩他,他也不好太過于絕情。
所以,他愿意看見老三能老實許多。
弘歷在從老十這里離開后,就把弘晟的情況,和老十對他說的一番話告訴給了雍正。
雍正見老十雖然魯莽愚笨,但也分得清好壞,且沒什么心眼,支持弘歷也讓他很放心。
于是,雍正就笑了笑說:“你十叔其實心眼不壞,加上身份尊貴,既如此,就賞他一個親王吧!”
“傳張廷玉!”
弘歷倒是替老十感到欣喜。
而在見了雍正后,弘歷則請旨去了刑部大牢。
這里關押著羅剎國使臣拉古金斯基。
拉古金斯基下獄這事。
他本人是真沒想到會這樣。
他一開始,還以為這一定是試探,是清朝的皇帝故意在試探他的膽量,而不是真的敢一直關著他。
除了試探,他想不出任何別的解釋。
“只要是試探,那就好辦。”
他告訴自己。
他更相信,只要雍正見他,那么,以他的精明、膽略、口才和清朝官紳們懷柔遠人的主張,定會讓雍正放了他,且聲稱這是個誤會,向他賠禮,放他出去,然后他就可以大搖大擺的回到會同館,繼續耀武揚威。
但隨著三天,五天,甚至十天過去后,雍正都沒有放他。
他開始餓到不得不把難吃的牢飯喂進嘴里,開始聞到自己身上的臭味,開始因為陰冷又臟兮兮的環境感冒發起燒時,他這才意識到,雍正沒有試探他,而他真的可能會死在這里。
這讓他意識到,好像在這位皇帝眼里,他這個羅剎國使臣以及他背后的羅剎國的確算不上什么。
“四爺到!”
但弘歷來時,拉古金斯基已經徹底沒有了傲慢,而只哀求著弘歷:“請四阿哥奏明貴國皇帝陛下,請他再給我一次機會!”
弘歷只冷聲問他:“我收到的那把鈍刀和把盛京都劃入你們羅剎國的地圖,是你派人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