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姬的脈象端直而長,緊張有力,是典型的弦脈,而弦脈又是肝氣郁結,情緒不暢的典型脈象。
同時其脈象還有著陰火旺盛、氣虛不足等典型情況。
許青感受著趙姬的脈象,不由得抬頭看向了一眼趙姬,似乎有些不確定自己號出來的結果,手指微微用力,更加認真的去感受趙姬的脈象。
手腕處傳來的力感,讓趙姬回神,感受到許青那有力的手,其手指微微抖動了兩下,心臟也不由得快速跳動了幾下。
“昭明君,你可號出什么來了嗎?”
趙姬美眸微微眨動,看著許青問道。
許青收回了自己的手,看著趙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趙姬的問題。
通過對方的脈象,他自然是知曉了對方病情的原因。若是在前世的時候,他定然會直接和病患說一句回去找個男朋友就好了。
只是他現在的病人是趙姬,他總不能說太后,你的病情是因為陰陽不和,導致內氣失調,從而肝氣郁結吧?
這話說出來,大不敬是逃不了了。
不過許青也很好奇,趙姬怎么會這樣呢?其身邊有著嫪毐的侍奉,怎么著也不會欲求不滿吧?除非是嫪毐出事了。
看著神色凝重,遲遲不回答自己問題的許青,趙姬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她擔心許青是否真的檢查出了什么隱患,否則怎么會擺出這樣嚴肅的神情呢?
“昭明君,您有說話就直說吧,本宮承受得住。”趙姬緊張的問道。
許青回神看向趙姬,心中稍微組織了一下話語后,便開口說道 “太后您的身體并沒有大礙,只是肝氣郁結,導致情緒不佳,進而引發了諸多病癥。回去臣給您開個方子,讓人熬好送來,您喝上兩三天就好。”
“肝氣郁結?這不是和其他太醫的結論一樣嗎?昭明君,你莫非是在誆騙本宮?”
趙姬顯然不相信許青的話語,臉色微微低沉,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沉聲說道。
“臣自然不敢誆騙太后,您的脈象的確如此,只是同癥不同方,太醫院可能用藥不是那么準確,回去臣會教訓他們的。”
許青說著便將診脈墊和手帕收了起來,繼續說道 “太后您的病情臣已經清楚,稍后臣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便先告辭了。”
趙姬掃了一眼許青平靜的臉色,心中才稍微安心一些,雖然她的身體沒有問題,但她也不會這么輕易讓許青離開。
畢竟許青才是治好她身體的藥引子,沒有這個藥引子,她吃多少湯藥都不見得能好。
就在許青準備起身之際,趙姬直接伸手抓住了許青的手腕。
許青心中一緊,手腕用力準備掙脫趙姬的手,但趙姬卻緊緊攥著許青的手腕不松開,身子微微前傾,大有朝著許青壓去的跡象。
當即,許青便不敢再動了,生怕趙姬直接給自己來個雙山壓頂。
“太后,您這是何意?”許青沉聲問道。
“本宮沒什么意思,只是昭明君如此焦急離開去干什么?這秦國難道還有什么事情比本宮的身體更重要嗎?你這次勸說南陽降秦勞苦功高,本宮可還沒有好好獎賞你呢。”
趙姬眸子微微瞇著,嘴角微微揚起,身子微微朝著許青探去,聲音輕柔的說道。
淡淡的笑意和眉宇之間那似有若無的媚態,將趙姬那獨屬于成熟婦人的韻味展現的淋淋盡致,再配上那一身火紅色的鳳袍,高貴端莊與媚俗完美的結合在一起,看著就讓人感到一陣火熱。
許青眼中閃過一抹微光,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義正言辭的對著趙姬說道 “太后,大王不以臣卑鄙,親自前往韓國只身犯險,邀請我入秦為官,而我入秦之后,大王更是百般恩待。”
“如此種種,臣都記在心里。君以國士待我,我定以國士報之。”
“為秦國效力,勸說南陽降秦不過是分內之事,臣不求獎賞,如今大王已經賞賜昭明君之位,臣已經別無他求,更不敢接受太后的賞賜。”
說著許青渾身上下散發出了屬于忠貞之士的氣質,整個人看起來胸襟坦白、正直無私,想要借此向趙姬透露出自己的態度,從而逼退對方。
然而趙姬看著大義凜然的許青,微瞇的眸子中流光閃過,臉上的笑容更濃,喉嚨微動將口水咽下。
沒錯她要的就是這樣的許青,如此正直不阿、直內方外。
“昭明君,難道你真的要本宮將話明說嗎?本宮這病情本宮自己清楚的很,太醫院的確也有用,只是少了一味藥引子罷了。”
“你身為太醫令,專心負責本宮與大王的身體,如今本宮缺少這一味藥引子,你難道不應該履行身為太醫令的職責,為治好本宮的身體而奮不顧身嗎?”
趙姬手腕微微用力,將許青拉到了自己面前,美目蕩漾著,聲音嫵媚的說道。
見趙姬連演都不演了,許青壓住心中了想要動手的打算,神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眼中帶著寒意的看著趙姬。
這都是趙姬逼他的啊。
“太后,您身為秦國太后,理應以身作則,為秦國婦女之表率,母儀秦國。”
“而您如今所說話的,壞法亂紀,毫無禮義廉恥。你就此放我離開,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若是不然,您就別怪臣了。”
許青冷著臉,怒目說道。
看著生氣了的許青,趙姬臉上露出一抹慌亂和緊張,她沒想到許青竟然真的如此剛直不彎,這和她從韓國打探到的消息不符合啊。
被許青冷冷的看著,趙姬心中的欲火雜念也消退了下去,讓其恢復了一些理智,松開了許青的手。
許青活動了一下被趙姬攥著的手腕,冷漠的看著對方說道 “太后,您是大秦的國母,更是與大王共患難的母親,您應該要愛惜羽毛,遵守禮法,為秦國之表率。”
許青的話,讓趙姬聽得格外的刺耳,心中一股怒火不由得燃燒了起來。
“大膽,你身為臣子,竟然敢對本宮指指點點,你以為你是誰?你懂什么?黃口小兒,妄斷猜測本宮的想法,如此大不敬,難道不怕本宮將你殺了嗎!?”
趙姬怒聲說道,因為生氣,高聳的胸脯都起伏了起來,美目死死地盯著許青。
“生亦何哉,死亦何哀?若是太后聽進去了我的話,我也死得其所。”
許青一臉慷慨激昂的樣子,大有直接英勇就義的姿態。
“你你.”
見許青這幅樣子,趙姬氣的指著許青的手指顫抖了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面對趙姬的憤怒,許青沒有絲毫畏懼,直視對方那充滿怒火的目光。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怎么會理解我的痛苦呢?”
趙姬心中一陣酸苦,高昂的頭顱也不由得低了下來,眼中憤怒逐漸消失,神色黯然,聲音帶著幾分顫音的說道。
她也想過好好的當一個秦國的國母,大秦的太后,可是她心中的苦悶和不如意又怎么會是其他人能夠懂的呢?
當初在趙國,她出身說不上多么高貴,但也是家庭富裕,本可以衣食無憂一生,奈何和呂不韋一見鐘情,為了還只是一個普通商賈的呂不韋,不管不顧的將自己交給了對方,甚至到最后連個名分都沒有。
對此,趙姬并不在意,她喜歡的是呂不韋,而不是什么名分。
可是呂不韋是如何對待她的?為了搭上秦異人,將她直接送給了對方。對此趙姬心中難受,但最后也是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就在她懷了秦異人的孩子后,準備忘掉呂不韋和其度過余生之際,秦異人和呂不韋兩人直接拋棄了待產的她和未出世的孩子,自顧自的跑回了秦國,獨留她和嬴政兩人在邯鄲過著非人哉的生活。
后來她和嬴政經歷九死一生回到咸陽,可秦異人早已有了新歡,并有了更寵愛的孩子,對于她這個代替其承受了十幾年苦難的妻子早已了干凈。
她永遠不會忘記在回到咸陽太子府的時候,秦異人看向她眼中的冷漠和嫌棄。
從那時起趙姬心中對秦異人的感情便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在咸陽活下去的想法。秦異人繼位成為了秦王,而他也好不容易成了王后,雖然依舊獨守深宮,忍受著苦楚寂寞。
而后秦異人死了,嬴政繼位,呂不韋為了獨掌大權,半推半就之下又和她勾搭在了一起,當時她以為呂不韋是良心發現,重新拾起了和她的感情。
然而嫪毐的進宮,讓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可笑,她對于呂不韋而言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工具罷了。
也正是因為呂不韋和秦異人接二連三的拋棄,讓她明白了一件事,想要守住自己想要的,必須要依靠手中的權力,于是為了不讓自己再被拋棄,再獨守深宮,耐不住寂寞的她選擇了嫪毐,并讓其一步步成為如今的長信侯。
如今被許青怒斥,趙姬心中不由得酸楚了起來,她想要的只不過一個能夠滿足自己的感情罷了。
這難道是什么很過分的要求嗎?
許青看著神情低落的趙姬,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趙姬的經歷看起來是十分可憐,被多次拋棄。
但這并不是對方不顧身份,穢亂后宮,擾亂秦國朝綱的理由。
趙姬既然是秦國的太后,哪怕私下里養面首什么的,就算其他人知道了,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這無可厚非。
但對方千不該萬不該,不顧大局,將大權交給嫪毐,讓其擾亂秦國,甚至在未來更是掀起了一場叛亂,險些將秦國六世之余烈毀之一旦。
因私廢公,這才是趙姬最不該做的事情,只可惜耐不住寂寞,腦子不好用,還相信愛情的趙姬,根本沒有發現自己和宣太后的差距。
沉默良久后,許青也沒有想著去安慰趙姬,對著拱手說道 “您是秦國的太后,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有些事情無可厚非,但不能因私廢公。”
“臣話已經說盡,希望您今后好自為之。”
話音落下,許青不等趙姬說話,便提著藥箱自顧自的朝著殿外走去,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可因私廢公?”
趙姬微微抬頭,神色的復雜的看著許青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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