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文在這一剎那里,感覺到來自王平的殺意和滿心的怒火,更感應到這片星域之下一切氣運都被奪走,甚至感覺到自己萬分之一可能泯滅的命運。
“命運不可信!”
他沒有慌張,更沒有恐懼,在漫天木靈氣機將他鎖定的剎那,他身邊虛空裂開一個缺口,同時他左手快速掐訣,右手向上虛托,剎那間便有一座通體漆黑的九層祭壇從虛空缺口處降臨。
這是地文利用地窟門信仰打造的‘鎮山塔’,之前他與王平爭斗,最后就是用的此手段!
就看‘鎮山塔’出現的剎那,塔身表面無數的扭曲面容突然活了過來,每一張臉都發出無聲的嘶吼,這些嘶吼帶動無比厚重的土靈之氣,在虛空中交織成復雜的地脈圖譜,將自己的氣機分散到地脈圖譜無數條支脈中。
“開!”
隨著地文敕令響徹星空,鎮山塔第一層突然浮現八道裂隙,從裂隙中涌出實質性的土靈能量,這些能量在星空凝結成八座微型山岳,每座山岳都承載著厚重的土靈之氣,試圖分散王平遍布星空規則網絡當中的氣機鎖定。
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洶涌的木靈之氣如影隨形,只短短一個呼吸間那些凝聚的山岳便化為泡影,那是最簡單的同化,是王平以自身修為強行的壓制。
地文真君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他右手掐訣變換,鎮山塔第二層轟然洞開,無數玄黃星砂噴涌而出,每一粒砂中都封印著一道地脈能量,在虛空中形成一片璀璨星璇。
“鎮!”
星砂凝聚成九道玄黃氣息化作猶如實體的山岳虛影,卻又不是實體,而是由純粹的土靈規則具現,山脈環繞間虛空浮現出地脈網絡,仿佛要將這片星域化為一方小世界。
王平只是輕輕抬手,指尖一點碧光綻放,那光芒中浮現出建木虛影根系舒展之間,山岳虛影竟如沃土育林般被根系穿透,隨后那具現的山體地脈能量反而成建木的養分。
地文真君靈并不著急,他身后具現出玄龜元神的虛影,匍伏得如同一座橫亙虛空的山脈,接著就看那鎮山塔第三層的陣紋突然逆向流轉,使得塔磚表面滲出濃郁的金光靈性,那是地窟門弟子獻祭時產生的信仰。
這些濃郁的信仰靈性,將鎮壓過來的木靈之氣阻擋在外,可他元神引動的能量,使得這片星空的土靈之氣猛然增長,讓他的氣機瞬間被王平鎖定。
地文感應到的時候意識立刻出現一瞬間的恍惚,不過他早有準備,‘鎮山塔’之中被他提前保留的部分意識,在他恍惚間化作一道沖天的地脈光柱將他籠罩,靈脈肉身也與虛空之中的土靈之氣融為一體。
可他依舊感應到生機在流逝,他看到王平正在以他強大的修為強行定義土靈之氣的存在痕跡,試圖將他的意識短暫的從五行規則之中抹除。
他想要阻止,卻發現土靈之氣被遍布虛空的建木將鎮壓,同時宇宙星空的氣運也不在他這邊,緊接著就看鎮山塔在木靈之氣的侵蝕下開始發出崩裂聲,塔身表面那些扭曲面容突然凝固。
接著他又看到‘鎮山塔’表面雕刻精細的瓦角化為齏粉,塔磚之間的陣紋光芒劇烈閃爍,試圖維持結構穩定,但建木根系已經順著陣紋縫隙鉆入塔體內部,只見塔身表面突然鼓起無數細小的凸起,那是建木根系在內壁瘋狂生長的痕跡。
地文眼角余光看向天工大師那邊,看到一個遍布星空的絞殺大陣,將天工困在原地無法動彈半分。
而就在他意識轉瞬的一息間,他發現自身元神和宇宙星空的地脈氣息,都在被膨脹的建木世界吸收,成為它成長的養分。
這一刻,地文感應到死亡的降臨,他掙扎卻沒有用,更沒有其余真君出面阻止,他的思緒也在這一刻停滯,可就在他生命最后的關頭,他看到一條時間長河將他籠罩,下一刻他又回到自身氣機被鎖定時,使得地文真君的道心泛起一絲漣漪。
此刻建木根系穿透他元神的記憶尚未消散,周天星辰卻已歸位,鎮山塔懸浮在他身后的虛空,對面王平抬手的角度與記憶中的痕跡完全吻合,這是數息前的天象定格。
可緊接著,他又被王平的‘偷天符’鎖定,木靈之氣如附骨之疽般侵蝕他的元神,建木根系穿透他的道基,將他一點點吞噬。
可死亡的冰冷觸感還未散去,時間長河驟然倒卷,他的意識又被強行拉回原點,他再次站在星空之中,鎮山塔剛剛祭出,王平的木靈之氣尚未完全籠罩他。
“時間長河嗎?比惠山運用得還要熟練。”地文眉頭微微皺起,身體已經本能地催動土靈之氣防御。
然而結局依舊,建木根系穿透他的防御,他的元神被一點點蠶食,直至湮滅。
他嘗試改變策略,不再硬抗,而是直接遁逃,可無論他如何撕裂虛空、如何催動地脈遁術,最終都會被王平的‘偷天府’鎖定,木靈之氣如影隨形,再次將他吞噬。
他怒吼著燃燒元神,試圖自爆,拉王平同歸于盡,可他的力量剛剛爆發,就被建木虛影吸收并化作養分。
死亡,再次降臨。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每一次,地文都清晰地記得自己是如何敗亡的,可無論如何掙扎、如何變招,結局都毫無改變。
他試過燃燒壽元逆轉因果,可每一次王平都只是冷漠地看著他,看著他被建木一點點吞噬,化作滋養木靈世界的養分。
第七次循環時他注意到一個細節,每次建木根系穿透元神的軌跡都分毫不差,這不是簡單的時光回溯,而是將他失敗的結果銘刻進了天道推來的未來里。
第十三次循環,地文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遲疑一瞬,這個破綻小到連他自己都險些未能察覺,卻讓建木根系提前半息穿透了他的靈體肉身。
“荒謬!”
他不知是在嘲諷王平,還是在嘲笑自己那一閃而逝的動搖。
第三十一次循環,地文嘗試了一個瘋狂的舉動,他主動將一縷神識附在建木根系上,任由其帶入王平的木靈世界,在意識消散前的剎那,他窺見了令他道心動搖的景象,那建木的根系早已延伸至時間長河的每一個節點。
他心中誕生了認輸的念頭,但隨即又被他強行碾碎。
當地文真君第四十九次站在循環起點時,他忽然收斂所有術法,星空中的土靈之氣平靜如淵,鎮山塔在他身后緩緩旋轉,這一次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王平,目光中帶著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審視。
建木根系如期而至時地文沒有抵抗,他感受著元神被一點點轉化的過程。
“不過是一時的勝負…”他在意識消散前喃喃自語,卻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因為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在無數個平行時空里,自己潰敗的方式正在趨同。
當第五十次循環降臨時,他視線內出現一道彩光,玄清的氣息降臨,并將他拽住時間的長河,當地文看著清明的星空,感受到附近混亂風暴的污染能量,忽然意識到現實僅過一息,這意味著方才五十次輪回,不過是王平隨手施為。
而星空另一端,王平操控魔劍與天工正在爭斗,雙方目前的狀態還是他剛出現時的對峙,這讓他明白長清甚至沒向自己這邊投來過視線。
“怎么?還想過去與長清道友爭斗一番?”白言冷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地文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眼白言,接著又看向星空另一邊爭斗的場面,當他雙眸里映照出王平的身影時,他竟然想要下意識的后退,好在他定力足夠才硬生生穩住陣腳,可內心深處卻怎么都生不起再爭斗一番的想法。
玄清認真打量地文一眼,確認他沒事也沒有多說什么,畢竟這時候說什么都沒用。
王平這時抽空掃了一眼這邊的星空,使得地文意識里又浮現出他在時間長河內不斷失敗的記憶,讓他下意識的掐出防御的法訣,并本能的要離開這片星空。
好在王平只是看了他一眼,隨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天工的身上,此刻天工已經具現出法身,調用這片星空的金靈之氣抵抗‘魔劍’的污染。
“這種感覺很奇怪…”
星海的聲音在王平的靈海里響起,“我第一次感覺到與現實生命體交手的觸感,要我使用全力驅動魔劍嗎?”
他很懂得分寸,這應該歸功于玉宵的功勞。
王平第一時間回應道:“壓制他就可以。”他能清晰的感應到星海那恐怖的能量,以前星海沒有施法的具體手段,而如今有他的金甲傀儡以及‘魔劍’作為媒介。
此刻的王平是真心的感謝玉宵,感謝他教會了星海很多道理和對世界的認知,不過他依舊對于使用星海的力量持有保留態度。
而在同星海交流的時候,王平也在通過‘通天符’觀測天工連接的宇宙大網,他試圖用‘遮天符’扭曲天工的意識,卻被一道金光阻攔,這道金光能斬斷‘遮天符’扭曲的因果關系。
這估計就是金靈之氣修成的‘斬斷因果’,專門克制太衍修士的一個能力,所以王平對上天工有點類似地文對上他,好在王平手中底牌足夠。
當王平再一次鎖定天工與規則大網聯系的契機時,他毫不猶豫的驅動‘偷天符’想要盜取天工打斷天工的施法因果,又被那金光斬斷。
“不能再耽擱時間!”
王平感應星海內心躍躍欲試的情緒,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耗下去。
他當即手掐法訣,就見他眉心處一道金光閃過,十把‘天劍’閃著金色的流光環繞在他的身邊,構建起一個無比宏偉的神國宮殿,他端坐于宮殿王座之上,宮殿中央金色細線交織的神國星空圖無比清晰,數以千計的神術使者虛幻的身影在宮殿下方虔誠的祈禱。
王平抬頭看向神國上空匯聚的無盡信仰靈性,它們如同實質的金光纏繞著神國宮殿無處不在的神術符文,隨后在他的意志牽引下匯聚于他的掌心,接著就看他朝著天工所在的方位按下。
“鎮!”
冷漠的敕令回響在星空,
接著就看王平掌中金光轟然爆發,神國宮殿內數千神術使者的祈禱聲驟然凝成實質,化作一道橫貫星河的璀璨光河,那光芒所過之處連虛空都被鍍上一層神圣的金色釉質。
天工的金靈法相猛然震顫,魔劍的黑氣正與他周身金光糾纏撕咬,此刻神國信仰之力又鋪天蓋地壓來,就看他五劫法相的磁光劇烈閃爍,如同被暴雨沖刷的金屬表面,濺起無數細小的金靈火花。
接著就看虛空凝結的神術符文在虛空中具現成九重天闕,每一重都鎮壓著一種金靈特性,天工驚怒交加地發現,自己《金身六劫》修成的法相正在被層層剝離。
很快,第一重天闕壓碎了金靈之氣的‘不朽’特性,第二重天闕熔化了‘鋒銳’特性…
當第五重天闕落下時魔劍黑氣突然暴漲,星海通過金甲傀儡發出興奮的嗡鳴,劍身迸發的污濁煞氣順著天工法相出現的裂縫鉆入他的靈體肉身。
而這時,天工身邊同樣金光浮現,一座神國宮殿以極快的速度在他腳下展開。
一席后,兩座神國在虛空中轟然相撞,爆發出令星辰黯淡的耀芒。
“滋”
魔劍污染與金靈之氣的交鋒在兩大神國交界處形成詭異的黑金漩渦,天工神國內部的凈化陣法全速運轉,瘋狂清理侵入他體內的污濁煞氣。
“長清道友,何至于此呢?”天工這時終于說話:“為何忽然對我出手!”
“有玄清道友與白言道友見證,你竟然還如此顛倒黑白,是你不由分說將我木靈世界斬斷,我出手阻止你有何不可?”
王平說話間,他神國宮殿周邊無數虛幻的身影齊齊跪拜下去,手持‘魔劍’的金甲兵丁再次沖向天工,神國宮殿再次凝聚一道洶涌的壓力,同樣朝著天工所在的方位落下,一副勢要討個說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