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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廳里。
沈龍默默地盯著熒幕。
盡管從頭跟著周陽到電影結束,但,真正坐在放映廳里,看電影上映的那一刻!
他才真正地意識到了一些東西。
仿佛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礦井》冗長鏡頭堆砌藝術,而周陽版則用10分鐘偽紀錄片段,用紀錄片的形式,將“真實”化為利刃,直指資本與藝術的共謀的導演…
周總!
不是不懂藝術!
相反,周總的藝術造詣深不可測!
而自己在周總面前,所謂的堅持,所謂的自我表達、所謂的專業,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個笑話。
這一刻…
他低下頭。
閉上了眼睛,當認清楚自我以后,最終睜開眼睛,這一刻,已然沒有任何“藝術”執念了。
從現在開始,不再追求那什么狗屁的藝術了,他要跟著周總拍電影,周總讓他拍什么,他就拍什么!
放映廳內持續死寂。
只有熒幕中微弱的喘息聲與煤塊滑落的簌簌聲。
猶如野獸一樣的嘶吼和掙扎聲,逐漸平息。
所有人看到鏡頭里“那個人”再一次拿起了手機,不斷地打著電話,但,始終都沒有任何聲音。
手機徹底沒信號了!
熒幕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緊接著…
“咯啦!”
骨骼錯位的聲音,在放映廳里環繞著!
放映廳里,無數觀眾的情緒,再一次地被揪了起來。
熒幕里,他們看到顫抖的手機光中,照亮了一只呈現詭異扭曲的腿…
那只腿,徹底地被巨石給壓住,周圍滲出些許夾雜著烏黑的血水,看起來雖然不算鮮血淋漓,但卻令人毛骨悚然!
崩潰的聲音,伴隨著晃動的鏡頭,再一次響起…
緊接著!
鏡頭晃動得越來越厲害了!
手機熒幕的微光照向了旁邊,旁邊不遠處,那根腐朽的木頭出現了一絲絲的龜裂,緊接著,龜裂越來越大…
“轟!”
隨著那木頭斷裂,整個狹窄而窒息的空間里,瞬間就迎來了二次塌方!
熒幕再一次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之中!
伴隨著一陣陣喘息和咳嗽聲,劉家勝聽到礦洞深處傳來指甲摳挖巖壁的刮擦聲,起初是急促的十指并用,后來變成單根中指機械性的重復…
盡管熒幕是黑暗,但劉家勝腦海中卻浮現出了一個畫面!
那是,被困著用盡了所有力量,正在瘋狂地掙扎著…
然后,沒多久…
聽到了一陣并不算清脆,甚至不認真去聽,都聽不清楚的聲音。
那,似乎是指甲崩裂的悶響,混著壓抑的嗚咽…
劉家勝從未看過,有人能在黑暗之中,單單靠著聲音,就演出一陣絕望的求生…
依舊是黑暗,但,黑暗中,突然爆發了一陣陣更為劇烈的咳嗽聲,似乎在吐著什么東西。
旁邊的未婚妻臉色慘白,下意識地揪緊衣領。
那根本不是單純的嗆咳,而是帶著肺部積液晃動的“咕嚕“聲,仿佛有煤渣在肺泡里滾動。
然后,又沉寂了片刻。
令人窒息的黑暗終于被一陣昏暗的燈光所照亮。
這一次的亮起,鏡頭終于切換到了周陽的臉上,不再是以單純的紀錄片形式拍攝了。
這一次的角度切換,似乎在提醒著所有人,這是一部電影,而不是紀錄片!
然后,當所有人看到周陽的臉頰以后,卻都捂著嘴!
他們看到了熒幕上映出周陽那張被煤灰與血痕覆蓋的臉…
他的瞳孔在手機的殘光下劇烈收縮,嘴角的血沫混著煤渣不斷溢出,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部積液的“咕嚕”聲…
然后,鏡頭緩緩下移,他的右腿被巨石壓成詭異的“V”字形,脛骨刺破皮膚裸露在外,烏黑的血漿凝固在傷口周圍!
“啊!”
放映廳里,突然傳出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所有人都微微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了那個方向。
他們看到角落里,一個女孩子捂著嘴,眼眶眼淚繃不住地流出來…
劉家勝一驚,連忙讓張穎冷靜一點…
張穎點點頭,壓低了聲音。
“這個,是道具嗎?他的腿…”
劉家勝轉過頭盯著那只“腿”頓時一陣恍惚,一度以為那是只真腿,但隨后,理智告訴他,那是道具!
這部電影,拍攝得太過于真實了,真實得讓他這種常年看電影的影評人,都以為這是一部真實的紀錄片!
是的!
是一部電影!
他再一次提醒著自己!
德國。
柏林國際電影節組委會邊上的私人放映廳里,影評人巴斯呆呆地看著《礦井》。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捏成了拳頭。
這部電影…
和之前報名的所有華夏電影,完全不一樣!
不但完全不一樣,甚至,越看越令人毛骨悚然!
他看到熒幕里出現了“嗬…嗬…”的聲音!
他看到了鏡頭,再一次顫抖了起來!
似乎,第三次塌方要開始了!
他看到了熒幕里的那個“主角”拼命地想抽出被巨石壓著的腳…
充滿著痛苦和絕望的嘶吼,夾雜著陣陣疑似東西砸落的悶響聲,從上方傳來…
而下方,巖縫滲下的煤渣像死神倒流的沙漏,不斷地吞噬著這個華夏人的身體!
不遠處的黑暗深處,隨著這一陣陣震動而裂開了道道口子,隱約間,似乎亮起了一道道光明…
那似乎是!
礦燈的光?
但,這道光在大地的震動下,似乎若隱若現,而周陽呆著的狹小區域,最后一根朽木,正在漸漸崩裂!
隨著落下來的石頭越來越多,隨著煤灰再一次涌上了鏡頭…
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一件事!
那就是!
這邊!
要徹底塌方了!
巴斯緊緊地盯著熒幕!
那種強烈的帶入感,令他呼吸開始變得粗重了起來。
他看到熒幕里,那個身影瘋狂想抽腳,但那只腳不但沒了知覺,而且紋絲不動!
越來越多的石頭落下!
有些石頭砸到了他的背,越來越絕望的聲音涌上心頭…
他拼命地往口袋里掏,最終掏出了一把小刀,一個打火機,一瓶,壯膽的小酒。
“嗬…嗬…嗬…嗬…”
鏡頭下,那張漆黑的臉上,喘息聲突然變得急促,他顫抖著抓起掉落的手機,用牙齒咬住屏幕邊緣照亮著那只腿!
他的一只手,已經斷了,動不了了!
只有另一只手能動!
能動的那一只手顫抖地抓著那只沾滿了鮮血的小刀!
影評人巴斯看到這一幕!
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家伙!”
“該不會!”
“該不會!”
刀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冷弧,巴斯忍不住地倒抽一口涼氣!
他要斷肢求生!
這個念頭涌上了心頭!
令巴斯瞬間就呼吸困難了!
熒幕里,石頭落下來的頻率越來越高了,巖縫滲下的煤渣仿佛漩渦,似乎在不斷地吞噬著熒幕里這個華夏人的身體。
這個華夏人摸出了打火機,單著,但因為顫抖手指三次打滑,第四次終于點燃,火苗卻照亮頭頂正在龜裂的巖層。
他,似乎,已經到絕境了!
他看到那個華夏人咬了咬牙!
緊接著,將酒澆在刀刃上,用打火機微弱火苗,炙烤著那并不算鋒利的刀鋒…
這一刻!
那消毒的焦糊味仿佛穿透熒幕,在巴斯的鼻息間縈繞,令他瞪大了眼睛。
然后…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那華夏人,竟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扭曲卻清醒,仿佛在嘲諷著什么東西!
呼吸粗重到了極致,仿佛肺都要炸開一樣!
“噗嗤!”
他看到熒幕里,那個華夏人,竟然用刀刃狠狠扎進大腿根部!
他驚呆了!
一切的一切!
上帝啊,不像是演的!
熒幕上,最令巴斯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他看到這個華夏人全身痙攣,卻死死咬住手機一角防止昏厥。
顫抖的燈光若隱若現!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鏡頭里沒有了尖叫聲!
只有指甲摳進巖壁似的刮擦聲,以及骨骼和金屬之間的碰撞聲,以及隱約間,那華夏人喉嚨出現的“咯咯”聲,像被掐住脖子的困獸正在拼命地掙脫牢籠!
盡管…
場面沒有什么血腥!
盡管,在黑暗之中,除了這個華夏人猙獰的臉以外,沒有腳的特寫!
那一絲絲滲人的聲音,卻令巴斯都忍不住捂著心臟!
那痛苦不像是演的!
那扭曲的面孔,那眼神不像是演的!
媽的!
這個來自華夏的瘋子,不會為了電影,真的將自己的腿給切了吧!
上帝啊!
他控制不住地站了起來!
熒幕里!
鏡頭終于給了一個特寫!
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正用小刀,在昏暗中,拼命地鋸著被巖縫卡死的小腿。
血漿混著煤灰,從鋸齒間噴濺,每鋸三下就傳來野獸般的悶哼…
突然鏡頭再次劇烈搖晃!
三次塌方的碎石砸在周陽背上,他整個人被壓進煤渣堆里…
鼻腔灌滿煤灰的窒息聲通過骨傳導麥克風放大十倍!
熒幕上只剩兩只充血的眼睛在煤渣縫隙里瘋狂轉動…
但,他的手卻并沒有停下,反而瘋狂地開始不斷地鋸了起來!
那一陣陣密密麻麻的碎石落地聲音,混合著骨骼的摩擦聲!
每一聲都讓巴斯心驚肉跳!
他忍不住抓著腦袋,顫抖,一種來自生理極限的震撼感涌上心頭。
這是他,這輩子!
最畢生難忘的一幕!
“砰!”
隨著一陣悶響。
斷肢終于掙脫。
黑色的血漿像潑墨般灑在鏡頭上。
鏡頭里,當斷肢終于脫離巨石的瞬間,這個華夏人竟用皮帶扎緊傷口,拖著血肉模糊的殘軀向裂縫爬去。
“轟!”
那邊在他爬出去的瞬間,徹底坍塌了,壓下了一切!
而在這個時候,沒信號的手機居然來了聲音,夾雜著一陣這“藝術”的哈哈大笑聲。
“去你媽的藝術!”
頃刻間!
熒幕驟然全黑。
只剩下一聲比礦難更震耳的一連串模糊不清的罵聲。
聽著熒幕里的嘶吼!
影評人劉家勝忍不住地站了起來!
這一聲怒吼在黑暗中炸響,仿佛撕碎了所有偽善的“苦難敘事”,將整部電影的諷刺感,給推向了極致!
但隨后…
他又下意識地坐下!
電影,還沒有結束!
還有!
二十分鐘左右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