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總，那我們先回去了。”
暮色四合，湖對岸的城市燈火如同碎鉆般鋪滿天際。
近處的西湖幽深墨綠，倒映著流光溢彩，波光粼粼。
保俶塔在寶石山巔亭亭玉立，通體散發著溫潤的白色光輝。
“今天比較特別，就不占用你們跨年的時間啦。”
作為東道主，戴穎給周明遠等人準備的住處，位于視野最好的北山街上，是一棟精心改造的洋房民宿。
戴穎就這樣站在樓下的晚風里，笑吟吟地揮手，跟遠道而來的客人告別。
“在杭城跨年還是很有意思的！”
“斷橋那邊每年人都多的嘞，不過氣氛是真的好。”
“湖濱銀泰附近也熱鬧，燈光秀好看的，要我說，你們去寶石山下看看煙花也不錯，就是人擠人哦.”
心滿意足的合作伙伴，還熱情地推薦著晚上跨年的好去處。
推薦的同時還得拎得清，不要去跟著周明遠湊熱鬧。
情商，全是情商。
西湖周邊的房間寸土寸金。
房間不大，卻極盡雅致。
原木地板，素色棉麻床品，窗邊擺放著一張藤編小茶幾，靠椅舒適無比。
最令人驚喜的是對開的木格窗，推開窗戶，西湖夜景和清冷空氣一同涌了進來，仿佛將美景框成了動態壁畫。
很明顯，戴穎在預訂房間時，選擇了最穩妥的方式。
三個人，一人一間房。
安頓好行李，稍作休整，出門的人只剩下兩個。
“誒？”
走出民宿，北山街上的行人已經明顯多了起來，大多是和他們一樣的年輕面孔，手挽手，笑盈盈。
樹上纏著的小小燈帶次第亮起，光影投在斑駁的墻面上，像是舊時光在新年里跳舞。
杜佳諾挽住周明遠胳膊，好奇道：“賀敏姐呢？”
“她啊.她說身體不太舒服，想在房間里休息一下。”
有情商的當然不止戴穎。
在這個儀式感十足的跨年時刻，賀敏再次讓出了世界一角。
“你怎么一直在看手機呀？”
杭城和江城截然不同。
街道不算寬闊，偏偏有種說不出的整潔與溫婉。
江城是喧嘩的，帶著大江大河的奔騰氣魄。
而這里，一切節奏都好像慢了下來，連風都帶著欲說還休的纏綿。
杜佳諾輕輕晃了晃男人的手，偏過頭，這才撞進周明遠含笑的眼眸。
“戴穎這個人確實有點意思。”
“怎么啦？”
“喏，剛剛她發的消息，甚至還幫我們做了功課.告訴我們去哪里有好吃的，哪里跨年好玩。”
周明遠嘴角彎起，反手將女孩手指扣得更緊了。
“走走走，帶你去嘗嘗真正的杭幫菜，不是景區那種糊弄游客的。”
周明遠揮手叫了輛車。
車子七拐八拐，拐進了湖濱附近的一條小巷弄堂。
一家名叫弄堂里的餐館，門面并不起眼，但里面卻人聲鼎沸，滿是本地人聊天的軟儂語調。
滿鼻子濃郁香氣。
“兩位里面請”
圍著圍裙的服務員大姐招呼他們，遞上塑封菜單。
“杭式醬鴨，腌篤鮮，一份清炒蝦仁，一盤酒香草頭。”
周明遠接過菜單，頗有幾分輕車熟路的模樣。
等待上菜的間隙，杜佳諾捧著熱茶，小口小口喝著，笑意從眉眼間蔓延開來。
她時不時打量著周圍，腦海里一個一個念頭忍不住跳來跳去。
隔壁桌是一大家子人，老少圍坐，笑語喧嘩特別熱鬧。
再周圍幾桌都是小情侶，七嘴八舌熱烈討論晚上的跨年活動。
想到這里，自己好像還是第一次.
在這種儀式感十足的日子，和周明遠牢牢粘在一起。
這份獨一檔的偏愛待遇，連她自己都沒想到。
事實上，杜佳諾對周明遠身邊的幾位紅顏知己，心里也是門兒清。
學校里那位常年束著高馬尾的學妹鐘雨筠，絕對是老板的心頭白月光。
隔壁學校的合作伙伴金融少女顧采薇，一雙桃花眼千嬌百媚，連杜佳諾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造物主百分百偏心著對方。
還有顧采薇的閨蜜黎芝。
這位短發少女雖然沒怎么有過接觸，可別人也許不知道，但杜佳諾一清二楚。
老板對她絕對不一樣。
這三位都沒陪著周明遠一起跨年誒！
杜佳諾再次目光一轉，看著周明遠十指紛飛，低頭在手機上猛回消息的樣子，不禁開口問道。
“跨年你都沒在江城，那個是不是不太好？”
意味深長的問題，看似平靜的語氣。
學姐這么一問，其實也藏著某種試探的味道。
很明顯，周明遠這會一定是在和她們聊著天。
跨年這種意義拉滿的日子，女孩子會有超級多的喜悅和開心要分享。
“有什么不好？”
周明遠抬起頭，一臉坦然。
“呃倒也沒什么。”
杜佳諾乖乖扯開話題。
想想也是。
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啦！
跨大，就算周明遠老老實實待在江城，難道他還能分身不成？
怎么可能每個人都擁有陪伴呢？
杜佳諾悄無聲息地咬著嘴唇，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來解決辦法。
不過換個角度來想，這也算是一種別樣偏愛吧。
再次回憶起周明遠曾經說的那句話，女孩不禁雙頰泛起緋紅。
一切關系都是流動的。
談戀愛也好，工作關系也好，要以行為作論斷，而不是名義。
原來真的沒必要給親密關系下各種各樣的定義。
跨大他的身邊只有自己，這何嘗不是一種赤祼祼的偏心？
菜很快上來了。
醬鴨色澤紅亮油潤，肉質緊實，咸中帶甜，帶著濃郁的醬香，果然風味獨特。
腌篤鮮盛在砂鍋里，湯色奶白，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還真別說，一口下去，鮮美的滋味瞬間包裹了味蕾。
咸肉醇厚，鮮肉嫩滑，冬筍清脆又清甜，味道完美融合在湯里，一股暖流直通四肢百骸，驅散了所有的濕冷寒意。
“好喝好喝！”
杜佳諾舀了一勺湯，幸福地瞇起眼睛。
“你再嘗嘗這個草頭，人家說用酒熗過的，很香。”
周明遠夾起一塊酒香草頭，放到她碗里。
杭城本地菜看上去樸實無華，偏偏滋味十足。
“戴姐選的地方真不錯”
杜佳諾一邊咀嚼著美味的醬鴨，一邊含糊地說。
“味道跟裝修精致的景區飯店完全不一樣。”
“那當然。”
吃飽喝足，身體暖烘烘的，兩人再次融入湖濱的人流之中。
越靠近景點邊，人流越是密集，幾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沿途的梧桐葉子已然落盡，枝干上纏繞著無數星點燈飾，將它們裝扮成了發光的神奇樹木。
遠處商圈巨大的電子屏幕上，跳躍著倒計時光影，節日氛圍滿滿。
年輕人頭上戴著各式各樣發光的頭飾，手里揮舞著熒光棒。
小孩子坐在爸爸肩頭，手里舉著亮晶晶的風車。
小情侶相互依偎，低聲說笑，舉手投足間洋溢幸福。
跨大熱烈又甜蜜。
“冷嗎？”
學姐的手微微打了個顫，周明遠低頭問道。
“沒有啦，走走就熱了。”
杜佳諾話音剛落，一陣風卷著濕冷氣息撲面而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剛剛下過雨，杭城這會溫度的確沒那么暖和。
周明遠笑了笑，停下腳步，解開大衣扣子，然后張開衣襟，將杜佳諾整個人裹了進來。
杜佳諾瞬間失去平衡，臉頰貼到他胸前，幾乎能感受到男人穩健有力的心跳。
手臂環住腰，將她牢牢固定在懷抱里。
周圍是喧鬧鼎沸的人潮，各種各樣的聲音如同潮水般涌來，兩人卻合二為一，奇跡般擁有了一片靜謐天地。
真是的.
杜佳諾一下子紅了臉。
盡管早就解鎖了不知道多少個姿勢，可公共場合的親昵，還是讓學姐臉紅心跳。
她發了好幾秒的呆，這才伸出手環住周明遠的腰。
隔著厚厚的衣物，依然能感受到溫度和依戀。
杜佳諾抬起頭，從男人寬闊的肩膀上方望出去。
流光溢彩的湖濱夜景，還有無數張洋溢著快樂的臉龐。
這一刻，世界很大，人潮洶涌。
世界也很小，小到只剩下他和他的懷抱。
“你看那邊。”
周明遠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向噴泉。
“戴姐說今晚音樂噴泉會加演一場跨年特別版。”
果然，當時針指向晚上十一點，熟悉的旋律在西湖畔響起，音樂噴泉如期而至。
水柱變成訓練有素的舞者，隨著音樂的節奏搖曳生姿，舒緩融化激昂。
2015新年快樂！
五彩斑斕的光影在水珠間跳躍，水幕上投射著新年的巨大字樣。
杜佳諾和大多數觀眾一樣，津津有味的站在不遠處，看得入了迷。
水光映在她亮晶晶的眸子里，宛若落入萬千星辰。
“這次不能說風景是別人家的好看了。”
學姐踮起腳尖，在周明遠耳邊放大聲音說道。
“為什么？”
“因為跨大的杭城，就是超級漂亮啊！”
“嗯”
周明遠摟緊她，不置可否。
“說得對，杭城有杭城的味道。”
“你也有你的味道。”
這句近乎耳語的悄悄話，很快淹沒在噴泉音樂和人群歡呼里。
杜佳諾偷偷彎起嘴角，抱緊男人胳膊，汲取著令人安心的氣息。
音樂噴泉表演在最高潮處結束。
水柱緩緩落下，湖面恢復平靜，可人群的期待感卻如同被拉到極致的弓弦，呼之欲出。
快要過年了。
倒計時的預演已經開始。
零星的數數聲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我們也到上面去看煙花。”
周明遠忽然拉起杜佳諾的手，帶著她脫離主干道上最密集的人潮，沿著湖濱路往六公園方向穿行。
導游可是出了大力。
最終，兩人在靠近六公園的一處小平臺停下。
這里地勢稍高，前方沒有太多樹木遮擋，一覽無余。
“煙花主要從寶石山那邊起來，在這里能看得最全最清楚。”
“好”
杜佳諾看著男人格外明亮的眼睛，心里軟得一塌糊涂。
她伸出手，幫他理了理頭發。
時間一分一秒地逼近萬眾矚目的時刻。
廣場上所有人都仰著頭，屏息凝神望著寶石山的方向，手里緊緊握著手機，屏幕亮著，準備記錄跨大瞬間。
竊竊私語聲消失了，連湖風似乎都放輕了腳步。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樂！！！”
時、分、秒在電子屏幕上同步歸向終點，巨大的聲浪如同積蓄已久的火山，轟然爆發。
“砰！！！”
仿佛天地間唯一的聲響，無數耀眼的金色光點，帶著尖銳而歡快的呼嘯，撕裂了寶石山上方的沉沉夜幕，在至高處轟然炸裂。
光芒璀璨，剎那間將半個天空，以及下方墨玉般的西湖水面，全都映照的一片輝煌通透。
黑夜逃開了現場。
“哇哦！！！”
更狂熱的歡呼聲同時迸發，席卷整個西湖沿岸，直沖云霄。
緊接著，無數種形態，無數種色彩的煙花，爭先恐后迫不及待升空，在夜空中盡情揮灑。
砰砰之聲不絕于耳，密集到如同喜慶的鼓點。
光影在杜佳諾的臉上交錯明滅，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里面倒映著一切。
她完全被這傳統而盛大的、充滿力量與美感的儀式震撼了，嘴巴微微張著，忘記了寒冷，忘記了擁擠，甚至忘記了呼吸，全身心地沉浸在這場由光與火奏響的、迎接新年的交響樂中。
周明遠卻沒有看煙花。
從煙花升起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杜佳諾的臉上。
在漫天華彩的背景下，她的側臉被鍍上了一層光暈，長長的睫毛上仿佛跳動著星光。
又一簇金色麥浪般的煙花在空中翻滾綻放，將女孩的臉龐映的如同朝霞般明媚。
他低下頭，湊近學姐耳邊，在轟鳴聲和祝福聲中，提高聲音，大聲喊道。
“新！年！快！樂！”
杜佳諾被他的喊聲喚回神智，也跟著回頭。
笑容像是最絢爛的煙花一樣，毫無保留綻放開來。
一雙映滿了煙花的眸子亮得驚人，里面只盛著他一個人的倒影。
她沒有任何猶豫，踮起腳尖，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用帶著無比快樂和激動的聲音，在他耳邊大聲喊道。
“新年快樂！！！”
話音未落，周明遠已經捧住了她的臉。
然后俯下身，在漫天煙花星河倒瀉下，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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