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渾圓,嵌在天青色的夜空。彩燈五顏六色,交織成雜亂的色彩。
一樓的客人突然多了起來,三三兩兩,零零落落。
有那個捧著糖葫蘆的女人,也有絡腮胡的壯漢。有穿棉裙的女孩,也有穿格子西裝的男人。
乍一看,我行我素,素不相識,但在高清攝像頭下,每個人的表情,每個人的動作都無所遁形。
所有人,都在看那個穿著連帽衛衣,曾經爬在游樂場外的欄桿上,向著下面吐泡泡的男人。
男人一步三晃,出了商場。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又微微一點頭。
頓然,所有人都快了起來。有的上了車,有的過了馬路,也有的進了那家肯德基。
言文鏡和兩個隊長面面相覷:這些人,不就是林思成之前挨個點出的那幾個?
一個不少…
穿著衛衣的男人沒動,站在門口,點了一支煙。
差不多吸了半支,又出來了七八位。
這次出來的比較齊,四個保鏢,加任丹華三兄妹。
沒有停頓,只是和衛衣男對了個眼神,任丹華走下臺階。
兩個保鏢上了奔馳,于季瑤和于季川上了寶馬,剩下的兩個陪著任丹華,進了肯德基。
指揮車里,言文鏡握著拳頭:這女人放著車不上,跑肯德基里干什么?
總不能,真是肚子餓了?
暗忖間,任丹華直奔吧臺。恰好,這個位置就在商場監控的范圍之內,所以看的很清楚:
吧臺一邊,林思成背對著任丹華,不停的點著手機。
嘴里叨著吸管,吸動可樂的“吸溜”聲清晰的傳進設備,并伴隨著汽車的轟鳴聲。
這是在干嘛,玩游戲?
仔細再看,兩人之間不足兩米。任丹華轉過身,再伸伸手,就能夠到林思成的肩膀。
言文鏡在心里默默的祈禱:千萬別回頭,千萬別回頭。
林思成當然不會回頭,言文鏡怕的是任丹華。
但怕什么就來什么:“叮”,微波爐響了一聲,服務員取出了金黃油亮的雞腿:“三號桌的客人,你的餐好了。”
林思成看了一下桌牌,有些不耐煩:“等陣啦,即刻得!”
粵語說的又快又急,還賊地道,服務員壓根沒聽懂:又飆鳥語?
看她一臉茫然,任丹華幫她翻譯了一下:“他讓你等一會!”
說著,她回過頭:背對著他,看不到臉,只能看出是個穿一身牛仔的男人。
頭發很短,皮膚有些黑,聲音稍沉,差不多三十多歲。
兩只手捧著手機,像是一臺三星商務,屏幕中,幾輛車在城市中瘋狂的飆。
兩只手不停的點著屏幕,嘴里嘟嘟囔囔:“快啲啦,趕住投胎呀?”
好像是一款韓國的飆車游戲,國內非常火。任丹華見大姐的小孩玩過,也見于季瑤玩過。
但那是在電腦上,在手機上玩的,任丹華還是第一次見。
而且技術超好,比大姐的小孩,比于季瑤玩的好的多。
出于好奇,任丹華多看了幾眼。
指揮車里,言文鏡雙眼外突,緊緊的盯著屏幕:林老師啊林老師,你怎么就一點兒都不擔心?
他感覺下一秒,任丹華就會認出林思成。
但林思成無動于衷,手指點的更快,車也飆的更快。
正看著,服務員從廚房拿出一個袋子:“女士,您的東西好了!”
“好!”
任丹華回過頭,提起了紙袋。
隨后,從林思成身邊走了過去。
過道就那么寬,擦肩而過時,任丹華的風衣擦上了林思成的夾克下擺。
“刺啦”一聲,空氣中閃出一抹電火花。
一剎那,言文鏡的心臟縮成了一團,又跳到了嗓子眼:完了?
但還好,任丹華只是微微一頓,緊了緊風衣的前襟,走向肯德基的前門。
林思成依舊在打游戲,手指都沒有晃一下。
“嘩”的一下,手機屏幕上劃出一道殘影,又炸開了幾朵煙花。
一輛賽車沖過了終點,第一名。
“靚到爆燈呀”
林思成揮了一下拳頭,意猶未盡的起身,到吧臺拿烤雞腿。
聽到聲音,任丹華下意識的回頭瞅了一眼。恰恰好,林思成已經轉身。
言文鏡和兩個隊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時機怎么就把握的這么準?
任丹華來時,林思成背對她。任丹華走時,林思成依舊背對她?
關鍵是這心理素質,感覺比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勤還要好?
驚疑間,任丹華出了餐廳,林思成端著烤雞,回到了座位上。
接收器里傳來當的一聲,像是林思成點了一下鏡腿的上耳麥:“言隊,別擔心,有驚無險!”
林思成確實很自信,但他還沒自信到認為一點兒意外都不出的地步:如果猜到任丹華會進肯德基,他絕對不會進來。
但意外無處不在,他也不是神…
“喀嚓喀嚓…”嚼了兩口雞腿,林思成又往外瞟了一眼,“看,那女人出來了!”
言文鏡抬起頭,盯著監控里的那輛凱美瑞:后座的車門被推開,下來一位穿著羊毛外套,相貌普通的女人。
鏡頭拉近:身高一米六左右,身形稍胖,單眼皮、小眼睛、平鼻梁,其貌不揚。
許是受了風,女人咳嗽了幾聲。隨著咳聲,腰不停的往下勾,腦袋一頓一頓,額前的碎發揚了起來。
右眼的眉毛上方,豁然有一顆芝麻大小的痣…
言文鏡不知道該說點什么:身高對,五官特征也對,包括眉角上方的那顆痣。
但當初在潘家園,林思成就只見過一次,為什么能記這么清楚?
更詭異的是,他是怎么知道,這女人有哮喘的?
任丹華告訴他的?
別開玩笑了:全程都有竊聽,任丹華壓根就沒提過這個女人…
指揮車里看的很清楚,但聽不到聲音,只見任丹華不停的捋著女人的背。
女人緩了兩口氣,接過袋子和任丹華說了兩句,又進了凱美瑞。
任丹華也回了不遠處的大奔。
然后,商場門口的那些人驟然一空,車子陸續開動:一輛、兩輛、三輛…大小足足七輛車。
言文鏡猛松了一口氣,喜色浮上眉梢。
之前一直說,查不到線索,查不到線索。看,線索是不是來了?
這么多的車,這么多的人,還拍的那么清楚?
特別是這個女人,在團伙內的級別肯定不比馬山低…
他壓抑著興奮,安排特勤:就一輛普通的出租車,在肯德基的門口接了林思成。
繞著商場轉了兩圈,確定沒有尾巴,出租車開進了青海大廈。
林思成進了指揮車,摘掉了帽子,脫掉了夾克。
言文鏡和兩個隊長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鬢間的頭發少了一大塊,明顯在衛生間的時候剃過。
眉毛沒有之前那么斜,眼線也往下壓過,眼角有幾絲若隱若現的紋路。
臉上涂過東西,有些黑,也有些干燥。嘴里像是含了什么,但改變的不止是腮,給人的感覺像是整個臉骨都大了一圈。
還有身材:明顯要高一點,而且比之前寬了一點。
每一處都極細微,但合在一起,感覺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老了許多,壯了許多。
仔細再瞅,眼角和眉角抹過膠,包括眼尾的皺紋也是。臉上涂過油彩之類的東西,但并不亮,很是自然。
夾克很修身,林思成墊過肩膀,又刻意的將雙臂外張,所以看起來壯了好多。
如果是熟人,如果一直盯著看的話,依舊能認出林思成。做了一下對比,比特勤支隊的化妝師要差一些。
但問題是,隊里的化妝師一化就是好幾個小時,需要的顏料、道具、工具一大堆,而且是好幾個人合作。
林思成就用了那么幾分鐘?
言文鏡越看越是驚奇:“林老師,怎么做到的?”
“魚膘提眉,松煙和驢血敷面、削楊木補腮、含蠟丸變聲…”
說著,“吧嗒”的一聲,林思成的腮幫子一鼓,吐出了兩只小木塊,“《太白陰經》物《虎鈐經》中的小把戲…”
你管這叫小把戲?
幾人嘖嘖稱奇,但更讓他們驚奇的,是林思成隨意一瞟,就識破特勤的手段。
“看手、看臉、看皮膚…”
林思成指了指棒球:“這位愛玩槍!”
他又摘下眼鏡,“這位每天敲鍵盤…”
說著,他又指指牛仔夾克:“這位好武,看走路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關鍵的是,麥!”
“正常人的眼鏡腿不會震,帽檐更不會震,衣領也不會抖…”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只是一錯身的一剎那?
林思成的眼睛,得有多毒?
“那些眼線呢?”
“這個更簡單:經常下坑的盜墓賊,因長期處于缺氧環境,會導致面部的微血管壞死…”林思成指點著顴骨與眼窩,“這里會泛灰,這里會泛青…”
“而大多數的墓里,都有少量的硫化氫和磷化氫氣體,雖然不會使人中毒,但長期接觸,會使鼻翼兩側腐蝕性潰爛,即便治好,也會留下暗斑…”
“最關鍵的地方,則在于手:長期被墓酸腐蝕,會使掌紋模糊…長期徒手掘土,指甲呈匙狀凹陷…長期接觸汞蒸氣,會使手背皮膚鱗狀角化…”
言文鏡蠕動著嘴唇:他就是專門辦文物案的,都不知道這些特征。
突然,他又想了起來:“那些車呢?”
林思成頓了一下:這個還真不是靠眼睛,而是靠鼻子。
包括那個衛衣男、格子西裝、戴帽子穿棉裙的女孩。
這四個人都和任丹華一樣,身上有同樣的中藥味。
更關鍵的是,那家肯德基里,也有中藥味:更濃,更沖。
也是基于此,林思成才進了餐廳。然后又發現,那三輛車里都有人。
可能是為了便于空氣流通,凱美瑞的后窗開著一道縫,時不時的,就會傳出一兩聲咳嗽聲。
如金屬刮擦,如深水悶雷,又如漏風嘶鳴。
頑哮。
林思成甚至能推斷出:任丹華這之所以遲到,并不是于季瑤和她所說的,在路上的時候車子出了事故。
而是這個女人哮喘犯了。
親自陪著去醫院開了藥,又回家熬了藥,任丹華才趕來的茶館。
為什么那個女人會晚很久,且隨時帶著中藥?
頑哮會急性發作,三蟲飲是對癥的急藥,也是猛藥。這藥有個特點:需兩小時一服。
也就是任丹華臨走時,要走的那個袋子。
病犯的急,來的也急,突發變故,好多細節都只能重新安排。和一身藥味的女人坐在一輛車里,要問明白,更要聽明白,時間不會短。
所以,那些眼線的身上才會有藥味。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踏破鐵鞋無覓處,車到崖前突有路?
不管是運氣,還是什么,至少結果是好的。
這么多的車,這么多的人,林思成就不信,挖不出點線索來?
“之前的那個號碼,是從任丹華的手機短信上看到的。信息內容很短,就四個字:我們到了。
沒有什么稱呼,更沒有什么敬語,所以既便不是那個女人,也是她的親信。”
“還有,那女人的病根很深,估計已有好多年。普通的中醫看不好,反倒會起反效果。但她剛犯病,就敢往外跑,看來藥很是對癥…”
稍一頓,林思成想了一下:“言隊,到這幾家醫院查一下:中日友好醫院,晁恩祥。中醫藥大學醫院,武維屏。崇文門中醫醫院,陳銀魁…”
“那個袋子里除了湯藥,還有配合敷穴的三伏帖,關鍵的是,藥量用的極重,這完全是以毒攻毒的方子。所以,他的主治醫生逃不脫這三位…”
“不管是晁恩祥,還是武維屏,更或是陳銀魁,都是名中醫。同時也是各院呼吸科中醫首席專家和呼吸病中醫學術帶頭人,更是拿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學者。
這樣的名醫,一個專家號能炒到上萬塊。而她這病發的這么急,看的卻這么快,所以,不管他的主治醫生是其中哪位,相互之間都應該很熟悉。甚至于,已經幫她看過七八年,乃至十幾年…”
“所以,她用假名字的可能性不大。既便用了,病的這么重,又這么難治,想準確的診斷下藥,醫生必須要看老早老早以前的病歷和醫囑,更要了解發病原因,順藤摸瓜,一查就知道。”
“還有一點:任丹華是唐山人,于季川、于季瑤也是唐山人。而他們處理的尾貨,又全來自于河北一省的墓葬?
其次,長期犯罪的盜墓團伙,內部架構相對穩定,也相對信任,同伙之間沾親帶故的可能性很大,就像任丹華和于季川兄妹。所以我懷疑,這個女人也是河北人的可能性很大。”
林思成娓娓道來,言文鏡和兩個隊長就像愣住了一樣。
他們終于知道,明知道可能會暴露,為什么林思成還是進了那家肯德基店?
他不去,就不可能發現那三輛車,不可能發現坐在車里的女人,更不可能等到任丹華去拿藥。
看到藥和三伏貼,他才推斷出女人的病根很深,從而才能推斷出主治醫生的范圍。
但問題是,這是中藥、中醫,不是文物,更不是考古?
“順便了解過一點,不用糾結這個…言隊,要快,我估計最多只能拖三五天!”
林思成吐了口氣,“因為先約好的時間,那女人才發的病,所以既便沒好利索,她還是來了。”
“而今天沒見到,又被我點了一下,她反倒不會太急,頂多讓任丹華在電話里和我解釋一下。但估計也就三天,最多不超過五天…”
五天,夠了。
就像馬山,之所以難查,就是因為掌握的信息太少。關鍵在于,到現在連他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但現在,只需按照林思成的推測,根據這個女人很難治的這個哮喘,很容易就能查到這個女人的跟腳。
而且,今天暴露的手下還這么多,這么大的團伙,需要經營和管理的方面這么多。跟人、跟車、跟蹤電話,查到的只會更多。
言文鏡感覺,突然間就云破天開?
他重重點頭:林老師,你放心!
林思成笑了笑:反正也不是你負責,我沒什么不放心的。
今天的行動,看似是言文鏡指揮,其實他只是起個上傳下達的作用。
親自指揮的,是市局總指揮中心的總隊長、孫副總隊、于支隊。
甚至領導不是很放心,怕言文鏡疏通忽,又特意派了重案支隊和特勤支隊的兩位副支隊長來坐鎮。
還好,沒出意外…
看了看表,林思成站起身:“時間不早了,為免那女人殺個回馬槍,派人到店外監視,我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言文鏡萬分不舍,他還想著請林思成再深入的分析一下,盡快把這個女人拿下。
但確實得防著點。
沒敢耽擱,他忙派了人,又安排了車。
看著監控里消失的大奔,兩個隊長對視了一眼,又直直的盯著言文鏡。
知道他們想問什么,言文鏡搖搖頭:“別看我,這位不是我請來的!”
廢話,當然不是你請來的,但要不是你當初大意,這位就不會挨那幾刀。
不挨這幾刀,林思成就不會這么賣力,更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找到這么多的線索,這么多的突破口。
想想剛抓到馬山的時候,言文鏡是什么樣:一籌莫展,愁眉苦臉,沒日沒夜的熬,頭發一把一把的掉。
但這位來了后,案情就像坐了火箭似的,一天一個進展,越來越明朗。
壞因,卻結了好果,這到哪說理去?
“他這個是怎么練出來的?”重案隊長指了眼睛,“毒的跟激光似的?”
言文鏡想了想:“按他的說法:鑒定這一行,靠的就眼力…”
這不是扯淡?總隊又不是沒請過鑒定專家、文物專家幫忙辦過案子,看個古董還行,但要說看人,或是觀察找線索,這不是為難人?
“應該學過,而且系統性的學過,而且賊全面!”特勤隊長端著下巴,“觀察、心理、偽裝、推理…”
觀察就不說了,不論是特勤,還是那女人的眼線,他統統只需一兩眼。
偽裝更不用說:進了一趟廁所,就跟換了個腦袋似的。
不懂點心理學,他防不住那兩個狐貍精一樣的女人前赴后繼的連環招。
至于推理:兩個隊長干了半輩子警察,都是從基層一步一個腳印拼上來的,專業素養高出言文鏡好幾層樓。
他們有八成的把握:就林思成最后說的這三家醫院、三位名中醫、乃至偵察方向,很可能會直指要害。
言文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人比人,氣死人。
他要是有林思成這個能力,早他媽干成正隊長了,哪需要靠關系?
正羨慕的不要不要的,對講機里傳來“刺啦”的一聲:“0202,收隊!”
是總隊長?
三個人齊齊的一立正:“是!”
速度很快,半個小時,指揮車開到了總隊。
匯報完后,言文鏡、于支隊、重案的兩個支隊長全被攆了出去。
線索這么多,且這么突然,要追蹤,要調查,更要走訪。
反正今晚他們幾個是別想睡了。
總隊長又把那幾個特勤叫到了指揮室。
棒球帽,牛仔夾克,內勤女警,那對情侶,以及戴眼鏡的中年人。
“老韓,發個信號!”
特勤支隊長捏著對講機,走遠了一點:“0101…”
確實在震,包括眼鏡腿、帽檐、牛仔夾克立領。
但極細微,而且必須是通話的時候。所以,林思成壓根就不是靠這個發現的…
總隊長打量了一圈,看著棒球帽的手:“抬手!”
抬起來,確實有繭,但看屏幕中的監控回放:當時小伙和林思成迎面走來時,他手是垂下去的,看不到手上的繭。
但既便有繭,也不是一定就是玩槍的。更有可能,玩的是洛陽鏟…
那林思成是怎么發現的?
孫副支隊笑了笑:“別緊張,放松!”
但三位大領導全在,今天還出現這么大的紕漏,哪是他想放松就能放松的?
特勤更緊張了。
總隊長端著下巴:“晚上吃的什么,在哪吃的?”
特勤愣了一下:“報告領導,礦泉水,面包!”
嗯,特勤車上吃的。
“中午呢?”
“炒菜,米飯,總隊食堂。”
“星期一早上呢?”
星期一,這都五六天了?
他正回憶著,總隊長的臉突的一垮,聲音又快又急,而且極大:“好好想!”
特勤瞳孔微縮,臉色雖然沒變,但右手食指微不可察的蜷了一下。
兩位總隊長對視了一眼:明白了,玩槍玩成了條件反射,一緊張就想扣扳機。
這個是被林思成的那聲“洞幾”給詐出來的。
再看內勤的手,這個不用看:手腕里像是爬著幾條蚯蚓,腱鞘炎很嚴重。
“老韓,完了給批幾天假,讓姑娘好好看一下!”
“是!”
又往前,看那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
這個不用問:從治安反扒隊干上來的,進特勤隊以前,干的最多的就是化妝成小偷,在火車站、商場、公交車上抓小偷。
干的久了,習慣里難免會帶上一些,被人盯著時眼睛會飄,一看就不老實,特像賊的那種感覺。
再往下,是那個夾克衫。兩個隊長對視了一眼:進特勤隊之前,這位在特警支隊,是總隊的散打冠軍,甚至市局都有名次。
但只限于內部,林思成沒見過,更不知道。
他很清楚領導為什么把他們叫過來,夾克衫腰板一挺,一個立正:“報告!”
“講!”
“林老師練過武,而且絕對是高手。我練過八極,也練過形意,他看一眼我走路的姿勢就知道…”
咦,怎么把這個給忘了?
林思成要不是高手,一個打不了十八個。
兩個隊長點點頭:“不錯,今天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咦,沒挨罵?
如果特勤暴露,不管是被誰發現的,是犯罪嫌疑人,還是保護目標,這都是重大事故。
這幾個,已然做好了挨批、受處分的準備。
但沒想到,領導竟然會夸獎?
齊齊的敬禮,幾個特勤魚貫而出,最后的牛仔夾克關好了門。
人剛走,特勤支隊長一個立正:“領導,我檢討!”
檢討個屁?
并不是特勤不專業,而是林思成太妖孽。
總隊長沒吱聲,又點開了錄像,畫面不斷放大。
先是那一對夫婦:男人手指粗大,指肚肥厚,指甲早陷進了肉里。
女人手背上像是長了鱗片。
還有這兩個,衛衣男顴骨泛灰,西裝男眼窩泛青。
還有這個穿棉裙的,這哪是什么女孩,至少也有三十歲:妝畫的很濃,但依舊能看出,鼻子上有好多斑…
嘖,還真是觀察出來的?
但看監控錄像,林思成與這幾個都是錯肩而過,僅僅只是照了一次面。
這眼睛,怎么這么尖?
孫副總隊端著下巴:“隊長,這是個奇才!”
廢話不是?
總隊長嘆了口氣:“老孫,別想了!”
有個好老師,說不定還會有個好岳父和好岳母。更關鍵的是,他本身的能力就頂到了天。
林思成腦子吃腫了,才會干半月一月都可能回不了一次家,工資只有三瓜兩棗,危險性還這么高的工作?
總隊長想了一下:“可惜,他要回西京。如果在京城,請過來顧問一下還是可以的!”
孫副支點著頭:他也是這樣想的。
“臨時申請,借調一下也不是不行!”
總隊長沒吱聲:省對省,程序不是一般的麻煩。需要契機,更需要領導支持。
第一時間,他就想到唐司長…
正琢磨著,對講機“嗡嗡”的一響,里面傳來于支隊長的聲音。
稍有些顫,略顯興奮:“0101!”
總隊長抓了起來:“講!”
“那個女人的底細查到了…”
兩人的眼皮一跳:二號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