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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林老師,你怎么能這樣?

  會議室很大,主席臺的屏幕上顯示著一行紅字:歡迎國家文物局吳司長一行蒞臨我市指導。

  蔣承應進了會議室,市政府的副秘書長忙迎了上去。

  “市長!”

  蔣承應點點頭,坐進主席臺。剛剛落座,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左右掃了一圈。

  總感覺,少了點什么?

  想起來了…

  蔣承應指了指桌子:“名牌呢?”

  “市長,我昨天溝通了兩次,吳司長的秘書說,今天來參會的司領導和專家還不確定,一直沒給名單。早上又問了一次,依舊說是不確定,所以我們就沒擺…”

  蔣承應琢磨了一下,再沒說什么。

  上級領導不擺名牌,接待單位也不好單獨擺,那索性都不擺。

  他只是奇怪:今天開的是協調會,主要領導、各組負責人肯定都要到場,基本不會出現誰能來誰不能來的情況。

  正思忖間,門口傳來一陣動靜,鄭銘帶著秘書進了門。

  蔣承應打斷念頭,迎了上去:“鄭局長…”

  打了聲招呼,兩人聊了一陣,秘書小聲提醒:“局長,還有一刻鐘,吳司長和各位專家應該出賓館了。”

  鄭銘看了看表:“應該快到了,老蔣,咱們下去接一下!”

  兩輛奧迪,一輛考斯特,但沒人坐轎車,全都上了中巴。

  司機關上車門,一群人往外看了看:賓館門口,王齊志不停的揮手。

  吳暉和呂呈龍一臉狐疑:“小林,你老師什么情況?”

  昨天早上才在西京分開,但天還沒黑,他又追到了運城。說是閑著沒事,來看看林思成淘到了什么寶貝。

  就兩本日本皇室收藏過的樂譜,要論價值,也就和林思成在拍賣會上撿到的那兩幅畫差不多,沒必要讓王齊志親自跑一趟。

  兩人都懷疑,王齊志是不是怕他們護不好林思成,給學生站臺來了。

  但讓他進組,他又不進,讓他參會,王齊志也不去?

  林思成實話實說:“我怕東西放賓館不安全,也不好保管,就打電話安排人開車來取。但老師不放心,就親自來了…”

  “你老師也是真閑!”吳暉調侃了一句,“我以為他要參會,害的政府辦公室連銘牌都沒來得及印。”

  “不知道也好!”呂呈龍跟著笑,“省的難受!”

  孫嘉木瞄了一眼林思成,暗暗一嘆:何止是難受?

  這些人里面,數他了解的最清楚,所以很明白:等待會見了林思成,當地的領導會有多懵。

  按照原計劃,林思成至少也是此次考古指揮部副總監,或是協助孫嘉木發掘遺址,或是協助呂呈龍研究文物,更或是兩邊都協助。

  其實不管是以哪種名義,項目組現場負責人都是他,孫嘉木和呂呈龍不過是掛個名,把把關。

  但文研院的鐵器項目年底就要審驗,最遲趕在十一,必須發布階段性的成果報告。馬副院長怕出意外,雙方溝通了一下,林思成答應,只要文研院有需求,他隨時能去京城。

  由此,這他個副總肯定就當不成了,只是和其他專家一樣,掛了個技術指導的銜。自然而然,他的名字就不會出現在負責人、主要專家那一欄。

  不過實際負責人還是他:因為不管是發掘還是研究,依舊是用的原班人馬:黃智峰、秦濤(修復中心研究員)、田杰、高章義。

  既便如此,也不至于讓當地領導蒙在鼓里,但好巧不巧,被王齊志搗亂了一下。本來要參加昨晚上歡迎晚宴的林思成,最終連面都沒露。乃至于今天開會,所有人的名牌都沒印。

  所以,地方至今都還不知道,專家組里有林思成。可想而知,待會的那個場面?

  轉著念頭,車隊進了政府大院。

  林思成本想跟在最后面,但吳暉抓住他的胳膊,半開玩笑:“殺人不過頭點地,早晚都是一刀,早挨早了!”

  林思成無奈,跟在兩人身后。

  看到吳暉和孫嘉木,鄭銘和蔣承應的臉上堆起笑。看到呂呈龍,兩人笑容更盛。

  能驚動故宮的的專家,可見國家文物局對河津窯的重視程度?

  由此可知,河津窯遺址的價值?

  但隨即,兩人怔住:這是誰,林思成?

  他為什么會在車里…哦不,他為什么會來開會?

  不怪兩人驚訝: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林思成都不可能出現在國家文局的專家組里。

  詫異間,專家們陸陸續續下了車,兩人忙迎了上去。

  昨晚上一塊吃過飯,都不陌生,只是簡單寒暄了一下。

  吳暉又介紹林思成:“蔣市長,鄭局長,這是小林,現在是技術組的指導顧問,你們也認識!”

  何止是認識?

  沒林思成,文物局的指導組到不了這里。

  久經歷練,兩人的城府都不差,雖然驚的不要不要的,不知道林思成怎么進的組,這個指導顧問又指導的是什么,但依舊笑著伸出了手。

  “林老師,又見面了!”

  “兩位領導好!”林思成笑的很熱情,態度也很謙恭,伸出雙手,“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看到這一幕,孫嘉木突然想起一塊喝酒,王齊志喝醉后說過的一番話:孫處長,我這個學生比我強,能端得住事,也能沉得住氣。

  不像我,毛毛燥燥,一點就炸,什么事都顯在臉上。

  仔細再看,真就從林思成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不自然。就好像,眼前這兩位從來沒有卸過磨,殺過驢,林思成仿佛把所有的不愉快全忘了一樣。

  再想想這兩個月以來,林思成干了些什么,孫嘉木的眼皮就止不住的跳:兩位領導,不知道稍后的會上,等你們知道發生了什么以后,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暗暗猜忖,一行人進了會議室。

  主會議桌坐滿了一半,全是市、縣兩級政府和省文物局各部門的負責人。

  有省文物局科技處的任新波任處長,有省文研中心陶瓷所的姚建新姚主任,更有河津市的領導,并市(縣)政府的談秘書長。

  下面人更多,市、縣兩級文化、文物部門的干部來了好多。

  看領導進了門,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隨即,會場里響起熱烈的掌聲。

  但拍著拍著,任新波突的一愣:這誰,林思成?

  他以為是沒戴眼鏡,可能眼花了,下意識轉過頭。

  談武坐在他旁邊,比他還懵:兩只手懸在半空,一臉迷茫。

  再看另一邊的姚建新,跟見了鬼一樣的,眼球外突,雙眼發直。

  沒錯,就是林思成。

  但他為什么會在專家團里,位置還這么靠前?

  再數數:第一位吳司長,第二位呂所長,第三位孫處長,他排第四位。包括落座的時候,也是按照這個順序排的。林思成后面,副處長、主任、知名專家跟了一大堆。

  意思就是,他也是項目組負責人之一?

  但他一個陜西人,組織關系在西北大學,沾不上國家文物局的半點邊,是怎么混進專家指導組的?

  再著,昨晚上的歡迎宴,他為什么沒出現?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但凡是認識林思成的,腦子里像是攪成了漿糊。

  隨后,會議開始。

  鄭銘、蔣承應例行致詞,又介紹了一下指導團的領導。

  前面都比較順暢,但輪到林思成,鄭銘突然不知道怎么介紹了。

  還好,只是稍打了個磕絆,鄭銘想起了林思成的職務:“西北大學文物研究中心,林思成林顧問…”

  知道林思成是誰的,表情既驚訝又古怪。不知道他的,無一不是一頭霧水。

  前面的不是司長就是處長,要不所長,主任,再不就館員、研究員。不是來自國家文物局,就來自故宮,更或是中國文研院。

  但輪到這位,突然就成了西北大學,職務也成了顧問,關鍵的是,還賊年輕。

  再看座次,他坐在孫處長旁邊,排名比國家文物局考古司考古管理處的副處長還高?

  隨后,吳司長發言。很是簡短,照例謙虛了一下,又感謝了幾句。最后,直接了當:“接下來,由國家文物局特聘顧問,中國文研院特邀專家,林思成同志發言…”

  說罷,吳暉照例鼓了一下掌,呂呈龍、孫嘉木和指導組的專家緊隨其后。

  一點兒都不夸張,吳暉介紹完的剎那,主桌左邊這一排全都愣了一下,包括和吳司長并排坐在最前面的鄭銘。

  顧問,特聘?專家,特邀?

  關鍵的是,直接排在吳司長之后發言,把故宮的呂所長、考管處的孫處長全跨了過去。

  正驚的不要不要的,林思成扶了一下話筒:“各位領導,各位老師,接下來由我向大家介紹一下,此次國家文物局主持的山西宋金時期瓷窯遺址發掘及研究計劃…”

  沒有客套,沒有啰嗦,開門見山。

  但鄭銘和蔣承應的心卻直往下沉:由他公布發掘計劃,那林思成在指導組中負責的應該是哪一塊?

  而他負責的工作得有多重要,權重該有多高,才會越過孫處長和呂所長?

  兩人光顧著詫異了,壓根沒顧上細聽:林思說的不是運城,更不是河津,而是“山西”。

  前面也還好,林思成簡略的講了一下發現河津窯的過程。但突然,就講到了霍州窯?

  其實并不突然,林思成只是順著時間線往下講:老窯頭、北午芹、古垛、固鎮,然后霍州。

  但一眾當地人卻覺得:平地起了一聲炸雷?

  此次發掘的不是YC市的河津窯嗎,怎么突然冒出來了個LF市的霍州窯?

  鄭銘愣了一下,直接打斷:“不好意思林老師,我剛才沒聽清:你剛說的是哪里的窯?”

  林思成頓了一下:“LF市,霍州市霍州窯!”

  蔣承應直覺不對,眼皮跳了一下:“林老師,這個窯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這個發現的比較早,1950年,古陶瓷家陳萬里先生考察山西時記錄:霍州見白瓷似定窯…因為當時條件有限,并沒有繼續下一步的勘察…”

  “1977年,古陶瓷家馮先銘先生帶隊,勘察霍州窯址,出土“至元二十九年‘匣缽’和元代細白瓷片,確認金元時期“彭窯“所在地,即如今的霍州市陳村窯…”

  “七月初,我們復查了一下,并同步征集文物標樣,經過研究,確定陳村窯細白瓷與北宋景德鎮湖田窯映青瓷,元末金初河津窯細白瓷為繼承關系…”

  咦,這不對吧?

  給林思成開歡送宴,好像已是七月十幾號,他卻在七月初復查霍州窯,這時間對不上。

  唏,不對…開歡迎宴之前,林思成好像消失了一周?

  正是趁林思成不在的那幾天,自己和蔣承應緊急開的會,定的調子…

  剎時間,鄭銘感覺嗓子眼發干。

  “林老師,霍州窯面積大概有多大?”

  “經過初步勘察,發現窯爐與作坊十七處,面積約0.5平方公里。原料處理區,即淘洗池、沉淀池各十二處,面積約0.2平方公里。及廢渣堆積區、灰坑五十余處,面積約0.4平方公里…”

  “經鉆探,廢渣堆積最厚層八點二米,最淺一點六米,殘器數量五十萬件或以上。”

  “全是細白瓷?”

  “當然不是,大宗依舊為民用粗白瓷,但其中,屬于金元時期的細白瓷窯三座,總面積接近0.1平方公里。而這三座,都屬金元兩代的宮廷貢窯體系。

  其次,發現明代細白釉刻花彩瓷窯兩座,面積約為0.05平方公里。這兩座,專為北方藩王府燒造王府用瓷…”

  腦海里“嗡”的一下,好像所有的頭發都立了起來,蔣承應只覺頭皮發麻。

  0.5平方公里是多少?整整五十萬平方米,合七百五十畝。河津六座遺址,全加起來還沒人家的兩成。

  五十余處廢渣堆集遺址、約五十萬件白瓷殘器標樣,又是什么概念?

  拋開這些全不談,只說三座御窯、兩座王府貢窯。

  迄今為止,固鎮北澗遺址是否為宋代貢窯體系,都還有待商榷,而霍州,卻已經發現了五座?

  任是蔣承應夠沉穩,城府夠深,心態夠好,但臉上的肉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不停的抽,不停的抽。

  林老師,你怎么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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