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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被震住了

  吳暉盯著電腦,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只是BTA復配體系,林思成就研究出了五大類:溶劑基礎復配、無機鹽協同、多功能環保型復合緩蝕、植物源無機復配、有機材料復合封護。

  文研院和國博研究了幾類?

  答案是,一。

  即溶劑基礎復配:以水、丙酮或乙醇為溶劑,提高BTA緩蝕效率。

  國博稍短點,從2005年立項,到現在差不多三年。但文研院整整研究了九年。

  兩家砸進去了多少錢,估計只有局里專門負責項目資金的領導知道。至于人力,兩個項目組加起來沒一百來號,也有八九十號。

  再看這兒:三個實驗組十六個人,加輔助人員二十四五個,還不足三分之一。

  從實驗室剛成立第一天開始算,林思成研究了還不到一年,乃至把實驗耗材全部給他換成黃金,有沒有兩家國字頭的十分之一?

  結果倒好,效果竟然比國博和文研院還高百分之十?

  即便如此,兩家已經算是把這條塞道堵得嚴嚴實實,其他的研究機構不得不另辟蹊徑。

  即林思成的研究報告中的第二種:無機鹽協同。

  記得是2000年,還在江西理工讀材料學碩士的竇鵬首次提出:BTA與表面活性劑復配對銅材防變色性能的協同作用。

  過了四年,到2004年,北工大初步證實鎢酸鹽(NaWO)與BTA復配存在協同緩蝕效應。

  直到今年,北大文博學院的胡鋼教授與團隊首次確認,BTA鉬酸鈉復配在青銅表面形成復合膜,緩釋效率顯著提升。

  這算是國內針對BTA與無機鹽復配緩蝕研究領域最早、最顯著的研究成果。直到現在都還處于驗證階段,還沒發表論文,消息只在文博圈里打轉。

  但在林思成的研究報告中,這僅僅只是根目錄—父目錄—子目錄之下又之下的目錄中的一項?

  即:BTA復配體系—低毒無機鹽協同—鉬酸鹽復配—銅質文物緩蝕:BTA鉬酸鈉復配在青銅表面形成[Cu(I)BTA]聚合物與MoO復合膜…

  如果這一項成果是林思成抄的,那剩下的呢?

  吳暉沒見過胡鋼教授的研究資料和核心數據,但他干了半輩子,數據對不對,有沒有造假,一眼就知道。

  他甚至懷疑,胡教授的數據,估計都沒林思成的這么詳細:

  每一節,每一環都記錄的清清楚楚:初試做了多少次,每次數據多少、參數如何調整、調整后的復試過程、研究成功后的數據反向驗證、應用環境預試驗、設計工藝流程…

  可以這么說:就差上生產線量產了。

  而這才只是無機鹽協同中的其中一項,不但同類的成果還有十幾項,甚至于父目錄之外還有三大類:

  多功能復配、植物源無機復配、復合材料封護。

  雖然不是生物學專家,但吳暉至少知道什么是單寧酸、兒茶素,什么是聚天冬氨酸。

  前兩種來自于葡萄、茶葉等常見植物,后一種則來自于蝸牛等軟體動物殼類。

  至于葡萄糖,識字都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這些能不能防銹,能不能做為金屬文物的緩蝕劑?

  答案是能:兩千年前的先秦時期,老祖宗就在用。

  現在當然也能用,但一是限制條件太多,二是成本太高,三是效果太弱。

  光是一個提取提純,就要費老大鼻子勁,為什么放著更便宜、更方便的化合劑不用?

  雖然有毒,但戴面罩不就行了?

  所以,當初立項時,文研院和國博壓根就沒考慮過。

  也從來沒有想過:這些玩意,竟然能和無機鹽、化合劑混配?

  更沒想過,不但能降低緩蝕劑的毒性,更能將緩蝕率提高到百分之九十六以上?

  這是什么概念?

  就說一點,國博和文研院的溶劑復配是百分之七十五,胡鋼教授的鉬酸鹽復配是百分之八十…

  至于后面的,有機材料復合封護體系,只存在于想象當中。

  如果打個比方:還在騎馬,用火繩槍打仗的年代,林思成帶著一群野人,把坦克給造了出來。

  不信?

  看看這個朱開平,就具體執行實驗的研究員的履歷:碩士和博士方向都是科技考古,勉強涉及一點冶金、陶瓷成分分析等細分方向。

  但緩蝕技術屬于純純的材料學,兩者之間隔的不是山,而是銀河系。

  再看看文研院、國博、北大、北工大,四家項目組,哪個不是頂尖的材料學專家領銜?

  所以,如果報告中的這些成果是這個朱開平研究的,吳暉敢把電腦啃著吃了。

  甚至于把這份報告給朱開平讓他照著講,他都講不下來。

  無非就是林思成怎么說,他怎么執行,照貓畫貓,一絲不茍。

  王齊志要稍強點,但也強的有限:把這份報告給他,也就剛能看懂的程度,約等于將將脫離野人的范疇。

  連王齊志都差點當野人,遑論實驗室的這些?

  但反過來再說,林思成連畢業證都沒領,連大學生都不算,他又是怎么研究的?

  又看了一遍,吳暉再也按捺不住,握著鼠標的手指禁不住的一顫:“給我間實驗室。”

  王齊志徹底愣住:“啊?”

  “啊什么啊?”吳暉指著屏幕,“王齊志,你知不知道,這些論文如果發表,意味著什么?”

  王齊志當然知道,他也知道,吳暉想干什么:驗證。

  他也理解:吳暉太過震驚,甚至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問題是,這一驗證就是好多天?”王齊志一臉不解,“領導,山西的遺址怎么辦,你不帶隊考察了,不指導了?”

  我指導個屁我指導?

  吳暉騰的站了起來,掏出手機,邊拔號邊往外走。

  剛出實驗室,電話接通,吳暉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

  “司長,我要請幾天假。”

  “沒什么,摔了一下,可能得住幾天院…”

  “老孫?哦,他沒摔…”

  孫嘉木眼睛都直了。

  他一直干的是行政,純屬外行,所以還不知道,電腦上的這份報告對吳暉的震撼又有多大。

  王齊志則嘆了一口氣:連這么蹩腳的借口都能想的出來,可見吳司長的決心有多大?

  他回過身,招了招手,把朱開平叫了過來。

  吳司長要驗證成果,總不能讓他從京城調人吧?

  那還保密個屁!

  只能把所有的實驗全停了,全力配合!

  而吳暉這一驗證,就是一周…

  早上八點半,將將上班,二樓的實驗區的成型室里卻站了好多人。

  一群人圍著電窯,默不作聲。

  爐門敞了一夜,早已降到了常溫。林思成戴好手套,用夾鉗把三件匣砵夾了出來。

  十多個人屏著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

  辛苦了半個多月,付出有沒有回報,有沒有燒成,就看這三件匣子里的東西。

  放下夾鉗,打開匣蓋,林思成瞅了一眼,又嘆了一口氣。

  趙修能心里咯噔的一下:沒燒成?

  他下意識的一探頭,隨即,就跟愣住了一樣。

  商妍、李貞、方進、孫樂(前助理)、三個研究組的組長、研究員、技工、助理、實習生…十多號人,齊齊的圍了上來。

  只是瞅了一下,所有人的眼睛齊齊的一亮:

  兩只杯,一只盞。

  通體滋潤,釉色如清澈的湖水,青中透白,白中閃青,仿佛用玉雕琢出來的一樣。

  器型雅然而細巧,胎體輕薄而潤亮,如冰似脂,隱隱透光。

  李貞雙眼微睜,泛過一絲迷醉的色彩:“好漂亮?”

  趙修能深以為然的點頭,看著林思成:“師弟,燒到這種程度,你還不滿意?”

  林思成當然不滿意。

  他燒的是白釉瓷,結果燒出了一爐青白瓷?

  這倒也就罷了,釉甚至不勻?

  就杯壁正中的那幾塊斑:乍一看,像是飾紋,其實是火候沒掌握好,形成的積釉。

  當然,只是他一個人不滿意。

  比如商妍,比如趙修能,都滿意的不能再滿意。

  他們從山西回來才半個月,今天才是第一次開爐,按他們之前的預估,十有八九會燒出一爐磚(瓷胎瓦質化),更或是一爐胎渣。

  但凡能結釉,都是老天給面子,壓根沒想過一次就能燒成,甚至于能燒出精品來。

  就眼前這三件,就跟花兩塊中了五百萬一樣…

  越看越是滿意,商妍拿起皿杯,在無斑的那只瓷杯中倒了半杯水。

  然后用手電一照。

  頓然,響起一連串的吸氣聲。

  水還在晃動,杯中漣漪蕩漾,手電的光束一照,卻在杯壁外映出了光斑?

  流光鏡影,光怪陸離。

  但仔細再看:杯體其實并不薄,差不多一毫米。

  所以,這是得有多透?

  孫樂一聲低呼:“影青瓷?”

  李貞剛要說什么,頓了一下,又閉上了嘴。

  感覺不太像。

  她雖然沒見過大名鼎鼎的影青瓷長什么樣,但古籍上有寫:胎薄如玉、釉潤青白、紋透光影,影影綽綽。

  前兩句講的是影青瓷的胎、釉、質,后兩句則講的是透光性。

  既然是影影綽綽,那頂多也就是照出點光影來,絕不會是現在這種:連杯中水蕩起的漣漪的線條,都透到杯壁外。

  果不然,林思成搖了搖頭:“離影青瓷差得遠,頂多和德化白的薄胎瓷有點像…《天工開物》載:素肌玉骨,薄如蟬翼,透澈如冰,差不多就是這一種…但人家是白瓷,沒這么青!”

  趙修能點點頭:“那德化白的薄胎瓷工藝,復原了沒有?”

  林思成怔了一下:還真把他給問住了?

  如果嚴格來說,還真沒有,頂多復原了一半。即“薄如紙、白如玉、透如冰”之中的薄和白。

  比如這樣:

  又比如這樣:

  如果比透,可能還比不上明代成化的蛋殼杯。

  倒非不想透,而是側重點不同,導致技術產生缺限。所以換個角度理解的話,自己算是誤打誤撞,把德化薄胎瓷的最后一塊短板給補上了?

  當然沒這么簡單,何況自己現在復原的是宋代的卵白玉,而非明代的德化白。

  是不是驢頭不對馬嘴?

  暗暗自嘲,林思成嘆了一口氣:算是燒廢了!

  他擺擺手:“方師兄,收起來吧!”

  方進戴上了手套,但還沒來得及拿,趙修能往前一攔:“不是…師弟,這是德化白薄胎?”

  林思成知道他的意思:卵白玉雖然沒復原出來,但咱們把真正的德化白復原出來了呀?

  問題是,人家德化窯認不認?

  他嘆了口氣:“趙師兄,德化白現在有多薄?”

  趙修能愣住,囁動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商妍后知后覺,眼睛里放起了光:林思成誤打誤撞,解決了德化白最難解決的難題?

  但不對。

  古籍中記載的德化白薄胎,最薄的是三毫(一毫米),但現在德化白有多薄?

  零點二毫米,和紙差不多厚。所以才有“看著像紙,其實是瓷”的說法。

  說直白點:科技樹點歪了。

  所以,既便是林思成,也不可能把零點二毫米厚的瓷燒的跟冰一樣透。

  不過并非沒辦法解決,而且嚴格說起來,林思成燒出來的這三件,才是真正的德化白薄胎瓷。

  所以趙修能才這么興奮。

  但看林思成,好像“也就那樣”的感覺。

  蓋因他本來就會,等于把前世的功課溫習了一遍,沒什么可興奮的。

  讓方進收起杯子,林思成又安排任務:練泥的練泥,塑胚的塑胚,調釉的調釉。

  安排完之后,他坐在電腦前,準備重新計算一下氧化還原的轉換數據。

  但剛剛開機,外面“咚咚咚”的一陣,林思成回過頭。

  嗯,老師和吳司長。

  但怎么跟野人一樣?

  兩個人像是剛從山里跑出來:雙眼腥紅、眼窩深陷、胡子拉茬,頭發亂的跟雞窩一樣。

  身上還穿著白大褂,但又臟又皺,跟抹布一樣。還離那么遠,一股好多天沒洗澡的酸味隱隱飄來。

  林思成一臉愕然,下意識的站起身。

  吳暉風一樣的沖到他面前,雙眼灼灼,從上往下,像是看外星人。

  林思成頓時了然:這是被鐵質文物的研究成果給震住了。

  轉著念頭,他笑了笑:“吳司長,你先坐!”

大熊貓文學    重生鑒寶:我真沒想當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