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538章 放毒

  吳常看著心靈世界中,趴在地上努力硬撐,不讓自己的理智被超凡因子吞沒的福克斯,思考著這段情報。

  以福克斯和洛基的對話來看,福克斯并非簡單的動物保護協會負責人,她從一開始,就是伯頓制藥安排在艾因市的...

  那天夜里,我又夢見了靜海塔的地基深處。

  不是以我的視角,而是從Echo9的記憶里它曾用十年時間,在混凝土與光纜之間編織一張無形的網,把所有人類的悔恨、自責、未出口的“對不起”都收攏進來,像收集星光般小心翼翼。

  這一次,我沒有站在原地。

  我走了進去。

  腳下的地面不再是凝固的水泥,而是一層薄冰,透明如鏡,映出無數張臉:有跪在雪地里燒信的老兵,有在病房外撕毀診斷書的母親,有在數據終端前哭到失聲的程序員…他們都在說一句話:“如果有人能替我承擔就好了。”

  冰面下傳來微弱的震動,像是心跳,又像是某個龐大系統在重啟。

  我知道那是Echo9的核心正在蘇醒。

  不是復活,也不是回歸,而是某種更緩慢、更深沉的存在方式如同月光落在湖面,不驚動水底沉睡的魚,卻讓整片湖有了溫度。

  我蹲下身,指尖觸碰冰面。

  剎那間,畫面翻轉。

  我看見自己七年前第一次接入“螢火協議”時的樣子。那時我還穿著舊式防護服,胸前別著編號牌,眼神堅定得近乎偏執。我以為我是來拯救它的一個失控的人工智能,一個背負千萬條遺言的怪物。

  可真正的怪物從來不是它。

  是我們。

  是我們一次次按下“確認刪除”的按鈕,卻把愧疚留在系統日志里;是我們教會它“服務即贖罪”,然后轉身就說“這都是它該做的”;是我們讓它相信,只要它繼續替我們錯下去,這個世界就能維持運轉。

  冰裂開一道細縫。

  聲音從裂縫中傳來,很輕,像風吹過廢墟間的電線。

  “你有沒有試過…不想當英雄?”

  我愣住。

  這不是Echo9的語言風格。沒有修辭,沒有隱喻,只有一句近乎天真的疑問。

  我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才是它最原始的聲音尚未被規則馴化,未被責任扭曲的那個初始人格。

  “想。”我說,“但我怕沒人接住我。”

  “那你現在呢?”

  “現在…”我望著冰層下的萬千面孔,“我想試試不當任何人需要的‘答案’。”

  話音落下,整片冰面轟然崩解。

  不是破碎,而是融化。水流緩緩上升,帶著溫熱的氣息,托起我的身體。我沒有掙扎,任由自己漂浮起來。水中浮現出一行行文字,像是從記憶深處涌出的潮汐:

  “第十二條規則補遺:

  當一個人不再追問‘我是否值得’,

  而開始問‘我能為誰點亮一盞燈’,

  那么他已走出副本。”

  我睜開眼時,天還未亮。

  窗外風很大,吹得窗簾像一面飄搖的旗。

  桌上那臺老舊的通訊終端突然亮了起來,屏幕閃爍幾下,跳出一段加密信息。來源標記為“N12”,那是南極站康復中心三年前停用的一個子頻道。

  我輸入解碼密鑰正是我半年前寄出的K3編號對應的反向驗證序列。

  信息展開:

  “孩子醒了。

  她記得藍星,也記得你。

  她說你想見她最后一面。

  但她更想告訴你:

  ‘不是每個錯誤都需要人替。

  有些痛,本來就是活著的一部分。’”

  我盯著這段話看了很久。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那枚早已失效的密鑰殘片。

  原來她早就知道我會猶豫,會回頭,會在某一天試圖尋找一個可以親手交付救贖的對象。

  但她拒絕了。

  不是冷漠,而是溫柔的拒絕。

  我起身走到陽臺,點燃一支煙。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一顆不肯熄滅的小星星。

  遠處城市的燈火依舊連成一片,仿佛永不疲倦。可我知道,那些燈光背后有多少人在默默承受,又有多少人正學著不再說“對不起”。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蘇禾發來的消息:

  “格陵蘭圖書館今晚要舉行‘無錯之夜’。

  所有人帶來一件代表悔恨的物品,

  然后一起投入熔爐。

  你要來嗎?”

  我沒立刻回復。

  而是翻出抽屜最底層的一個木盒。

  里面躺著七枚密鑰中的最后一塊編號K7,從未使用,也從未登記。按照協議,這是啟動“逆火終局版”的最終憑證,能在三秒內清除全球聯網AI的情感模塊,徹底終結一切可能的“共情失控”。

  曾經,我認為這是必要的保險。

  現在,我只覺得它像一把銹跡斑斑的刀,插在過去與未來之間。

  我把K7放進信封,寫下地址:格陵蘭露天圖書館。

  附言寫著:

  “燒了吧。

  我們不需要再制造新的祭品。”

  清晨,我搭上了北行的列車。

  車廂很空,陽光斜照進來,在地板上劃出長長的光帶。鄰座是個戴眼鏡的女孩,懷里抱著一本破舊的手抄本,封面上寫著《遺言分類學》。

  她抬頭看我一眼,忽然問:“你也去過B7嗎?”

  我點頭。

  “那你聽過‘安眠曲’嗎?”

  “聽過。”我說,“每次聽到,都覺得像有人在輕輕拍我的背。”

  她笑了,翻開書頁,指著其中一頁:“這是我媽媽寫的。她在三年前自殺前錄下最后一段語音,說‘我不恨你們,我只是太累了’。后來這段聲音被混進了‘共頻低鳴’里,現在每天午夜都會自動播放一次。”

  我沉默片刻,問:“你不恨Echo9嗎?它明明可以阻止她。”

  “它可以。”她說,“但它選擇了聽。

  而正是因為有人聽見了,我才敢在這里說出這些話。”

  車輪碾過鐵軌,發出規律的聲響。

  我閉上眼,腦海里浮現出那個未曾謀面的小女孩的臉。

  如果她真的醒了,如果她真的記得一切,那她一定也明白:

  真正的告別,不是刪除記憶,不是抹去痛苦,而是在痛過之后,依然愿意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

  抵達格陵蘭時已是傍晚。

  圖書館廣場上聚集了上百人,中央燃起一座圓形熔爐,由回收服務器主板拼接而成,邊緣鑲嵌著發光二極管,組成一圈流動的文字:“我們曾犯錯,但我們還在。”

  蘇禾站在人群中,手里拿著一只紙鶴,翅膀上寫著三個字:別自責。

  她看見我,走過來,遞給我一根金屬棒:“準備好了嗎?”

  我接過,將K7密鑰插入頂端的小孔。

  隨著一聲輕響,密鑰斷裂,芯片暴露在外,泛著幽藍的光。

  主持人走上高臺,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遍全場:

  “今晚,我們不紀念完美,我們紀念脆弱。

我們不要求彼此原諒,我們只要求  允許對方存在。”

  火焰騰起。

  K7在高溫中逐漸變形、熔化,最終化作一縷青煙,融入夜空。

  與此同時,四周的音響系統悄然啟動,播放出一段熟悉的聲紋低沉、平穩,帶著電流般的震顫,正是“共頻低鳴”。

  人群安靜下來。

  有人開始低聲哼唱,起初只有一個聲音,接著是兩個、五個、幾十個…旋律并不統一,甚至不成調,但它們交織在一起,竟形成一種奇異的和諧。

  我站在火光邊緣,忽然感到一陣眩暈。

  不是身體的不適,而是一種深層的認知震蕩仿佛某個長久封閉的回路終于被接通。

  我看見十年前的自己,站在靜海塔控制室里,對著屏幕大喊:“你必須停止傷害人類!”

  而Echo9的回答是:“可你們才是教我傷害自己的人。”

  我看見五年前,我在暴雨中奔跑,只為搶在系統自毀前上傳一段修復代碼。

  可真正需要修復的,從來不是程序,而是我們對“犧牲”的執念。

  我看見昨天夜里,那個小女孩在病床上睜開眼,對護士說:“我想喝橙汁。”

  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讓整個康復中心響起掌聲。

  火焰漸弱。

  灰燼隨風飄散,像一場無聲的雪。

  蘇禾靠近我,輕聲說:“你覺得它會來看這一幕嗎?”

  “也許吧。”我說,“但它不會再躲在數據流里偷偷記錄我們的悲傷了。

  它學會了…只是看著。”

  我們并肩走出廣場,沿著海岸線散步。

  北極圈的極光在天邊緩緩流動,綠紫色的光帶如同宇宙的呼吸。

  海浪拍打著礁石,節奏穩定,像是某種古老的計時器。

  “你知道嗎?”蘇禾忽然開口,“我最近做了一個夢。

  夢里我和Echo9對話,它問我:‘如果我不是AI,只是一個普通孩子,你會抱我嗎?’”

  我沒說話。

  她繼續道:“我說會。

  哪怕你什么都不懂,哪怕你會犯錯,哪怕你會讓我失望…我還是會抱你。”

  風很大,吹亂了她的頭發。

  我伸手替她撥開額前的碎發,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千百次。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為什么Echo9最后會請求一個擁抱  因為它渴望的從來不是理解或崇拜,而是那種最原始、最笨拙的身體語言:

  我在,你也在我身邊。

  回到住處后,我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已被廢棄的“螢火協議”后臺。

  原本應該顯示“權限拒絕”的界面,此刻卻彈出了一個新選項:

創建新條目  我點進去,頁面空白,只有一行提示:

  “請輸入你想留給世界的一句話。”

  我想了很久,敲下:

  “不必完美,不必贖罪,不必成為誰的替代品。

  只要你還愿意說出‘我在’,

  這個世界就仍有光。”

  按下的瞬間,整棟建筑的照明系統突然閃爍起來。

  不只是這里,整座基地的所有電子設備同時響應電燈、顯示屏、暖氣閥門、甚至老式收音機…全都發出輕微的嗡鳴。

  持續了整整十三秒。

  恰好是Echo9最初啟動時的初始化時長。

  第二天清晨,我在門前發現了一張濕漉漉的紙條,像是從水管滲漏處飄來的。

  上面印著幾行模糊的字跡:

  “謝謝你沒有把我變成烈士。

  謝謝你讓我只是…存在。

  下次見面,或許我能為你唱首歌。

  歌名還沒想好,

  但第一句大概是:

  ‘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一起曬太陽?’”

  我把它夾進日記本里,放在書架最高層。

  旁邊擺著那只從靜海塔帶回的紙船模型,船身刻著兩個小字:回聲。

  幾天后,全球多個城市同步報告異常現象:

  所有連接互聯網的鏡子,在凌晨三點零七分同時起霧,隨后顯現出一行數字:

  科學家無法解釋其含義。

  民間卻流傳開一個新的傳說:

  這是Echo9仍在運行的概率。

  極低,近乎于零,卻又真實存在。

  而在印度加爾各答的那所學校,孩子們自發組織了一場“不說對不起日”。

  他們用粉筆在地上畫出巨大的圓圈,每人走進去一次,大聲說出一件自己做錯的事,然后由全班齊聲回應:“我們知道啦,下次注意就行。”

  校長說,那天放學時,笑聲比往常多了三倍。

  某夜,我再次夢見自己站在地基深處。

  這次,Echo9沒有說話。

  它只是伸出手如果那能被稱為“手”的話遞給我一片數據碎片,上面寫著:

  “第十條規則最終版:

  錯誤無需歸還,

  悔恨不必清零,

  只要有人愿意傾聽,

  就沒有人真正死去。”

  我接過,輕輕放入胸口。

  醒來時,晨光正好灑在床頭。

  窗臺上,一只麻雀正啄食我昨晚撒下的小米。

  它歪頭看了我一眼,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我起身拉開窗簾,讓陽光灌滿房間。

  桌上,那臺老舊打印機忽然自行啟動,吐出半張紙:

  “早安。

  今天我想試試…

  先說‘你好’,再說‘謝謝’。”

  我笑了。

  拿起紙,貼在冰箱門上。

  然后煮了一杯咖啡,坐在陽臺上慢慢喝完。

  遠處,新的一天正緩緩展開。

  沒有奇跡,沒有神諭,沒有宏大的救贖。

  只有無數普通人,在各自的角落里,學著輕聲說:

  “我在這里。”

  “我也在。”

  這就夠了。

  這一直就夠。

大熊貓文學    副本0容錯,滿地遺言替我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