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夫人不以為意:“聽說昨日靖哥兒那孩子進宮了,許是他求的恩典吧。”
“哦。”
柴錚錚吃了一口粥,點了幾下秀首,顯然是對粥的味道很滿意。
隨后柴錚錚又看著空處,說道:“他,他怎么那么著急呀。”
此話一出,屋內一下變得安靜。
侍立一旁的幾位女使、媽媽,都不禁抿嘴憋笑的對視了一眼。
“是啊!她怎么那么著急啊!”柴夫人拿著小勺攪著碗里的白粥:“高興的模樣都掩不住了。”
聽到后面這句,柴錚錚動作一滯,這才知道柴夫人說的是自己,趕忙擺手道:“母親!女兒哪有!”
柴夫人嘴角一撇,‘譏笑’一聲后,不再搭理柴錚錚。
用了一會兒早飯。
柴錚錚又道:“母親,想來榮家也知道了此事了吧?”
柴夫人看著女兒,頷首后語氣肯定的說道:“那是自然!想來是貴妃娘娘派人通知。”
南講堂巷,榮家,回雪院。
晨光中,
榮飛燕正同女使在院子里散步。
忽的,
院門口有人探頭朝院子里看來,
這人下方還有一個小腦袋,也學著大人的模樣朝院子里看著。
看到院子里的榮飛燕后,
“姑姑。”
榮秀奶聲奶氣的喊道。
榮飛燕聞言看去,隨即面露笑容:“秀哥兒?你怎么來了?”
看到妹妹的笑容,榮顯也從門邊走了出來,同兒子一起朝榮飛燕走去。
侍立一旁的女使們紛紛行禮。
“哥。”
抱起侄兒后,榮飛燕朝著榮顯喊了一聲。
“嗯。”榮顯點了下頭。
看著院子里的風景,榮顯說道:“姐姐讓人來通傳的事情,我知道了。”
“哦!”榮飛燕應了一聲后,繼續笑著逗弄小侄兒。
“五郎他,也太心急了些.”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榮飛燕,榮顯繼續道:“這備嫁妝時間頗有些緊張,你嫂嫂說,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就說一聲。”
看著懷里的侄兒,榮飛燕搖頭道:“這些事兒都有姐姐操心,哥,幫我謝謝嫂子的好意。她有孕在身,總不好太過操勞。”
榮顯點頭,看著妹妹懷里的兒子,道:“大郎,下來吧!你也不小了,這么沉,別老讓你姑姑抱著。”
“是,父親。”榮秀看了榮顯一眼后,扭著身子從榮飛燕懷里出溜了下來。
下來后,榮秀眼中滿是依戀的看了眼榮飛燕。
待看到榮飛燕低頭看向他的時候,榮秀趕忙咧嘴一笑。
作為榮顯的庶長子,嫡母竇氏自然是不喜歡他的,連帶著同父異母的姐姐,對他也不怎么親近。
富昌侯夫婦作為祖父母,也不好對庶子榮秀太過喜歡,以免惹的出身國公府的兒媳婦不快。
所以,自榮秀懂事以來,是姑姑榮飛燕今日給他買小玩具,明日讓人給他做新衣,最是疼他和照顧他。
但這半個月來,榮秀卻少有機會看到姑姑,原因自然是榮飛燕要在院子里繡嫁妝。
看著榮秀懂事的笑容,有些時日沒見侄兒的榮飛燕,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小臉兒。
榮飛燕聽女使細步說過,侄兒榮秀知道自己要出嫁后,并沒有哭鬧。
反而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低聲問細步他怎么樣才能讓榮飛燕放心的嫁出去。
沒了親娘的榮秀,懂事的讓人心疼。
看著不說話的妹妹,榮顯心中想著說話的話題。
待看到一旁的女使之后,榮顯便笑著道:“妹妹,要不你院兒里加幾個女使吧?”
“柴家自開國以來,富了多少代了,不知道派頭會有多大。咱們不比,但也不能太.”
榮飛燕很不感興趣的視線掃了過來,榮顯尷尬的笑了笑,趕忙轉移話題:“對了妹妹,我聽你嫂嫂說,京中的康家如今正在處置家產呢!”
“康家?”榮飛燕有些意外。
“對!就是康家!說是要處置了京中家產回老家。”榮顯道。
看著榮飛燕感興趣的樣子,榮顯趕忙道:“聽說那位康家主君的一院子的妾室通房,都要處置掉呢!”
院子里的女使們聞言,紛紛驚訝的對視了一眼。
之前康家門外又是馬車疾馳,又是有血水流出,還狂奔著去了虞家。
這般景象,有很多人都看到了。
一來二去的打聽,京中便有不少人知道康家出了大事兒。
了解內情的知道是康家公母自作自受。
不了解內情的,則以為是康王氏謀算徐家親戚的事情敗露,被有心人狠狠的整治了一番。
出了這等丑事,再迭加之前造孽的康元兒,康家也是真沒臉在汴京待下去了。
榮飛燕疑惑道:“哥,之前不是說康王兩家好聚好散么?如今沒了主母又是誰在主持此事?”
“說是康家的一個妾室,女兒入了康王府,是康老王爺的寵妾。”
榮顯說完,榮飛燕想著之前在馮家受到的驚嚇,搖了搖頭:“那康元兒呢?”
榮顯思索了片刻,道:“說是受了驚嚇,至今臥床不起。”
“哦!”榮飛燕點了下頭:“哥,不說這些晦氣的人了。”
“對對對,妹妹說的是。”榮顯笑道。
“過兩日封爵大典,哥哥你”
榮飛燕話沒說完,榮顯趕忙道:“妹妹放心,哥哥一定全部記在心里,回來和你細細道來。”
西果子巷,康家宅邸。
院內正堂,
穿著輕羅錦緞的金小娘一副主母做派的坐在桌子后,一旁侍立著她院兒里的女使媽媽。
看了眼身前桌子上擺著的兩塊兒指甲大小的金錠,金小娘又看了眼站在堂中的蘇小娘。
蘇小娘并不得寵,衣服自然只是尋常。
“我說妹妹,這些年你在康家的日子,我也是知道的。你什么時候攢下了這么一大筆錢財?”
說著,金小娘還看了眼瑟縮的站在蘇小娘身后的康兆兒等三人。
“也就是在我跟前,若還是那賊婦人掌家,知道你還有這些錢財,你怕是活著都難呀!”
蘇小娘眼神瑟縮的看了眼金小娘:“姐姐說的是!我奴婢也不過是想給兆兒她謀個前程!”
“說起來,兆兒也是主君的血脈,直接賣給牙行,也有損康家的聲譽。”
“不如就讓我們母子四人自尋出路.”
經歷過王若與被刺的事情,又在王老太太的手下逃出生天,這位女兒入了康王府的金小娘,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堂內安靜了片刻。
“妹妹,用這兩枚金錠買你和兆兒他們的前程有些不太夠啊!”
聽到此話,蘇小娘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著金小娘:“姐姐,這,這還不夠?那我.”
說著,蘇小娘便從發髻中抽出一根破舊的銀簪:“那我加上這個,可夠了?”
“哼。”金小娘冷哼一聲,掃視了一眼蘇小娘后,冷聲道:“來人。”
“小娘。”一旁的仆婦女使應道。
“給我細細的搜!頭發褻衣都別放過。”
“是。”
聽到金小娘此話,康兆兒身子一抖,害怕的看向了走過來的仆婦。
“你!”蘇小娘看著桌后金小娘:“你何必這么為難我們。”
“為難你們?你們貪墨的是康家的銀錢,何來我為難你們!”
說話的時間,仆婦已經準備制住蘇小娘等四人。
廳堂內一下混亂了起來。
掙扎扭打中,
“啪!”
有仆婦一個耳光扇在了掙扎的康兆兒臉上:“你個貪財的小蹄子,老實點!”
就在康兆兒被扇懵捂著臉的時候,那仆婦已經粗暴的扯散了康兆兒的發髻。
很快,
仆婦便從蘇小娘的鞋底、康兆兒的發髻,還有另外兩個孩子的衣服夾層里發現了另外四枚金錠。
“嘖嘖嘖”
金小娘看著眼前的六枚金錠搖著頭,輕蔑一笑:“沒想到,蘇妹妹你居然還有這等本事!”
“你是偷了王若與那賊婦人的嫁妝賣了?還是狐媚著主君,讓他私下賞你的?”
看著狼狽伏地,衣衫凌亂,低頭不語的蘇小娘等四人,金小娘面露狠色:“不說?繼續打這三個賤種!打到這個賤人說為止。”
“小娘。”臉頰有些腫的康兆兒,一邊護住弟妹,一邊高聲喊道。
周圍如狼似虎的仆婦,挽著袖子湊過來時,蘇小娘趕忙護住自己的兒女。
“啊——”
“小娘!”
“爹,娘!”
被蘇小娘護在身下的康兆兒還好,年紀最大的她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
可年紀小的兩個卻不成了,挨了好幾下后,又怕又疼的忍不住哭喊了起來。
隨后,
蘇小娘被仆婦扯到一旁,
有仆婦從身后扯著康兆兒散開的頭發,另一個則掄手給康兆兒耳光。
“啪!”
“啪!”
看到康兆兒被打,一旁康嚴掙扎著撲到了康兆兒跟前:“姐姐,你們別打我姐姐!”
“嗚嗚嗚——”另一邊的小姑娘也被嚇得哭嚎了起來。
“滾一邊去!”仆婦一用力,就將康嚴推到了一旁。
倒地之后后腦著地的康嚴,也捂著腦袋哭了起來。
被人押著看到此景的蘇小娘,眼睛一閉之后奮力喊道:“我說!我說就是了。”
“這才對么,早這樣,孩子們也不會受這個苦不是。”
抬了下下巴,示意仆婦們放開康兆兒等三人后,金小娘低頭看著自己染了花汁的指甲,道:“說吧。”
將兒女護在懷里的蘇小娘,先是安撫了一下兩個小的,隨后才緩聲說道:“這六枚金錠,是,是永昌侯府送給我的。”
廳堂內落針可聞。
方才打人的仆婦,十分意外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金小娘也不再看自己的指甲,愣了片刻后,生硬的笑了一下:“沒想到妹妹你也會扯著虎皮做大旗了。”
“平日里倒沒看到你這樣狐假虎威。”
“永昌侯府?你一個妾室,怎么會和永昌侯府扯上關系?扯哪家不好,非要扯永昌侯府!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哈哈哈哈!”
金小娘一笑,堂內的仆婦女使也都附和著干笑了幾聲。
可看著蘇小娘不似作假很是堅定的表情,笑聲很快便消失一空。
“三年前寒冬臘月,我回娘家奔喪,在回京路上救了一個餓暈倒在路邊的小哥兒。”
“沒想到,那小哥兒居然是吳大娘子的貼身媽媽的親戚。”
“當,當日金媽媽便送了一盒糕點來康家這幾枚金錠便是在食盒的最下層。”
金小娘聞言,心中泛起了此事的些許記憶。
侍立在金小娘身邊的嬤嬤道:“小娘,奴婢記得此事,好像金媽媽來過之后,梁家六郎就帶著晉哥兒一起玩兒了。”
“主君老家和吳家祖籍,兩地相距不過十幾里.”
此話一出,金小娘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金小娘是妾室,便是受寵上了天,那也是妾室,是當不了康家主母的。
吳大娘子的娘家兄弟,可是當朝高官。
就如今康家得罪王家的情況,若是再得罪了吳家的管事媽媽,到時回鄉怕不是也被人針對到死。
想明白這個,金小娘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正要說話時,門外有婆子快步走了進來。
“小娘,門外有自稱是永昌侯府吳大娘子身邊的管事媽媽求見。”
“這”有些感嘆吳家消息靈通的金小娘,一時之間有些無話可說了。
“快請。”
說著,金小娘站起身朝外迎去。
聽到對話的蘇小娘和康兆兒眼中有了些許亮光。
半炷香后,
一臉笑容的金小娘走回了屋子,朝著一旁的蘇小娘等人笑道:“妹妹,梁家真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金媽媽惦記你對她親戚的援手之恩,你和兆兒他們就一起去吧。”
“倒也不用和我們這些苦命人一樣,遠途跋涉了。”
永昌侯府,
大門口,
看著遠去的馬車,吳大娘子眼中滿是贊賞的看著一旁的梁晗,道:“六郎啊,養了你這么多年,為娘終于看到你辦了一件人事兒了。”
“母親,您這是什么話!”梁晗看著自家老娘問道。
“六郎,這救了蘇小娘母女三人,看似是在幫元家姐弟報恩,實則是將五郎那孩子的事兒放在了心中。”
“只要五郎知道此事,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定要更親近一些。”
“看你這樣,以后再給你娶位大娘子,為娘也就可以撒手了。”
“母親,您說什么呢!”梁晗搖頭道:“我這是發自本心!”
“再說,元飛星那小子時不時的找我打聽康家姑娘的事兒!我這樣做,說不定還能促成一份良緣呢!”
“我這也是隨您!”
吳大娘子聞言,笑著搖了下頭:“就你會說話!”
幾日后,
上午,
大周皇宮,
正殿內,
重臣勛貴大相公們分列兩旁,
站立位置有些靠近門口的盛紘,心中滿是高興的看了眼對面的長柏后,又和朝他點頭的顧廷燁笑了笑:都是認識的后輩。
尋找自家賢婿載章的身影時,盛紘看到了站在殿外等候的徐載靖的身影。
看著徐載靖所穿禮服上的刺繡紋章,再低頭看看自己的官服,盛紘頗為無奈搖了下頭:差距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