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上午,
幾朵白云飄在湛藍的天空中。
大周皇宮,
后廷殿中,
皇后娘娘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一個刺繡的繃子細細查看著。
小公主則有些緊張的站在一旁,生怕皇后娘娘說幾句不滿意的話語。
這時,有女官快步走了進來。
見禮后,女官笑著說道:“娘娘,老侯爺進宮了。”
皇后娘娘從繃子上移開視線,點頭看著女官問道:“給他老人家備下的肩輿,坐著感覺如何?”
女官面露難色:“回娘娘,內官求過兩次,可老侯爺他一開始,就是不愿坐肩輿。”
皇后娘娘聞言蹙眉:“什么?為什么不愿坐?”
女官道:“回娘娘,老侯爺說他是臣,在宮中沒有坐肩輿的說法。”
皇后娘娘有些生氣的抿了下嘴:“父親他都多大年紀了,怎么還這么任性。”
說著就站起了身。
“娘娘,您也別擔心!”皇后娘娘聞言看去,眼中滿是‘我怎么能不擔心的神色。’
女官趕忙道:“奴婢聽傳話的小內官說,在宮門口,老侯爺正好遇到了狀元相公徐家五郎。”
一旁的小公主聞言,笑道:“可是徐家五郎勸好了?”
皇后娘娘搖頭說道:“父親他老人家性格執拗,徐家五郎怕是勸不動。”
女官看著公主點了幾下頭,示意皇后娘娘說得對。
“我也說過,讓人去曹家和他老人家講一講就好了,可他就是要來宮里走一遍流程!最后怎么辦的?”
說著皇后娘娘看向了女官。
女官抿了下嘴,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說。
看著眼神催促的皇后娘娘,女官斟酌著說道:“回娘娘,小內官說,一開始徐家五郎在老侯爺跟前微蹲,想要背老侯爺進宮。”
小公主眼睛一亮,皇后娘娘更是點頭:“好孩子,還是他辦法多。”
“可是老侯爺卻說,徐家五郎既是狀元,又是將來的郡王,他不好趴在徐家五郎的背上。”
女官說完,皇后娘娘面色又有些不好看了:“后來呢?”
“后來.”女官抿著嘴:“奴婢,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說。”
“直接說就是了。”
“是,娘娘。”看了眼好奇的小公主,女官道:“徐家五郎說,老侯爺不讓他背著進宮,那么他就抱著老侯爺進來。”
說著,女官伸手比量了一下抱人的動作,不是上下抱著,而是一手后背一手膝彎的那樣抱。
“最后老侯爺犟不過,也不好讓徐家五郎背著,便上了肩輿。”
穿著各色官服的百官正有序的從宮殿中走出。
跟著同僚走出大殿的徐明驊走了沒幾步,便被宮中內官伸手示意,朝東邊引去。
其他官員順勢朝東邊看去,便看到通往一旁皇宮正殿的宮門處,還有一老一少兩人站在那里。
要不說盛紘天賦異稟呢,
雖說他中了進士為官多年,更是寫了一手簡在帝心的好字,
可他偏偏不近視,便是隔著有些距離,也能認出遠處站著的兩人是誰。
穿著緋色官服,湊在盛紘身邊的柳大人,還在瞇著眼辨認那兩人是誰時,盛紘已經將笏板插到腰間,躬身拱手行禮了。
看著身邊其他人也在行禮,柳大人趕忙跟著一禮,然后說道:“盛兄,遠處宮門口是哪兩位大人?”
從遠處收回視線,看著自己的同年,盛紘捋了下初具規模的胡須,笑道:“柳兄,遠處宮門前的,乃是曹老將軍和今科狀元。”
“哦!”柳大人又瞇眼辨認了一番,點頭道:“想來兩位是來宮中熟悉大典規程的。”
“不錯!”盛紘笑著頷首。
忽的,
一旁有別的同僚湊上來。
在‘盛大人,您家中三位姑娘待字閨中,可有良配’的說話聲中,眾人逐漸遠去。
通往皇宮正殿的宮門前,徐明驊快走了幾步后,同拓西侯老侯爺拱手道:“老將軍。”
“哈哈,驊哥兒,多禮了。”曹老將軍笑著伸手虛抬。
看著站起身的徐明驊,曹老將軍感嘆道:“驊哥兒,你家這孩子的,可真是夠執拗的,我這老人家都拗不過他。”
徐明驊看著站在老將軍左右兩邊攙扶的兒子和親家公,笑著道:“老將軍何出此言?”
說著,徐明驊走到了兒子身邊,接過了徐載靖攙扶老將軍的手。
隨后,幾人一起穿過宮門,來到了一門之隔的皇宮正殿附近。
徐載靖跟在身后,眼中頗有感觸的看著走在前面的老人。
距平定白高國已有四年,當年徐載靖在白高關隘中見到老將軍時,老人家還是一副老當益壯的模樣,尤能騎著老馬查看戰場。
可幾年過去,徐載靖瞧著這位老人家似乎老的特別快。
也是因為此事,徐載靖才想著法子的讓老將軍坐上肩輿。
徐載靖外祖孫家,本就和曹家關系很好,徐明驊之前又在老將軍麾下效命。
而且,老將軍的女兒女婿和外孫,又被徐載靖救過好幾次。
也就是徐載靖這樣的后輩,要是換做別人家的兒郎,掌軍多年威勢頗重又脾氣火爆的老將軍被這樣‘逼迫’著,早就大發脾氣了。
進宮后,徐載靖和老將軍說了一路的話。
這才知道,之前在白高關隘中見到的那匹雄壯老馬,去年的時候就壽終正寢了。
他和老將軍都是愛馬之人,自又是一番感嘆。
眾人來到正殿內,
在禮部官員的講解下,
眾人按照幾日后的規程,在大殿中走了一下位,熟悉大典那日各自位置。
似乎是上戰場留下的習慣,老將軍硬是親自走了兩遍后,這才坐到一旁休息。
看著坐在邊兒上看著勇毅侯的徐載靖,老將軍道:“你小子想什么呢?”
“啊?老將軍,小子在想”看著老將軍擺手的動作,徐載靖停了話語。
老將軍笑道:“大典之后,你可要習慣自稱‘本王’的。”
徐載靖愣了片刻后笑著點頭:“是。我就是想著,大典那日,您和父親大人應該在我前面。”
“誒!這就不對了。”老將軍搖頭道:“老夫和你父親乃是公爵,你小子受封王爵,儀同親王,說起來近乎是宗室。”
“所以,你不能在老夫和你父親后面的。”
徐載靖:“可是您和我父親勞苦功高”
老將軍搖頭:“勞苦功高?若是上月賊人陰謀得逞,老夫和你父親哪里有什么勞苦功高?”
“到時,人家消息一斷,再詔令曹家和你父親領著兒郎們進京,扣個圖謀不軌的罪名.”
說著,老將軍很是感慨的拍了拍徐載靖的肩膀。
老將軍的手掌頗大,雖上了年紀,但徐載靖還是能感受出其中的勁力。
拍的這幾下,老將軍也對徐載靖有力而寬闊的肩膀很是滿意。
隨即低聲笑道:“要不是盧家那小子如他祖父那般太過雞賊,說不準老夫就要奏請陛下和娘娘,將我曹家的女孩兒嫁給你。”
徐載靖聞言一愣,面上有了些尷尬的神色。
作為老將軍的老部下,徐明驊知道此事定然是不會阻止的。
看著徐載靖的樣子,老將軍暢快的笑了幾聲,道:“老夫聽說之前在白高,跟在你身邊的那小子,也封爵了?”
徐載靖頷首。
老將軍笑著嘆道:“嗯,前程不錯!”
又走了一遍大典流程之后,徐明驊去衙署忙公事,老將軍和徐載靖則去到了皇宮后廷。
殿內,
皇后娘娘笑著擺手:“賜座。”
徐載靖同曹老將軍躬身拱手謝過之后,坐在了繡墩上。
有徐載靖在,皇后娘娘也只是有些心疼和責怪的看了眼曹老將軍,不好多說什么。
皇后娘娘的老父親,年紀已然不小了,卻還那么不讓人省心。
說了幾句話后,
“太子妃到。”
隨著小內官的通傳聲,殿內眾人紛紛站了起來。
看著大著肚子走進大殿的高滔滔,皇后娘娘起身嗔怪道:“滔滔,不是說你不用過來的么?”
高滔滔朝著皇后娘娘等殿內眾人微微一禮,笑道:“母后,兒臣本想遵命的,可是肚子里的這個卻老是動來動去,讓兒臣坐不安穩。”
“許是催著兒臣來見長輩呢。”
說著話,太子妃坐到了皇后下首帶椅背的椅子上。
眾人聞言紛紛笑了起來。
繼續說話時,每當徐載靖說話,高滔滔總會眼神懇切,真誠感謝的看著他。
到了中午時分,徐載靖又被留在宮中用了飯。
飯后,
皇帝起身同趙枋離開時,說道:“五郎,你也過來。”
“遵旨。”
皇帝在前,徐載靖落后趙枋半步跟在后面。
“封王大典后,你小子可有什么想法去處?”
皇帝頭也不回的問道。
看了趙枋一眼后,徐載靖邊走邊道:“回陛下,小臣想去北方轉轉。”
皇帝不假思索的點頭道:“也好!若是沒有封王,你小子本應先去翰林院待上一兩年的。”
走了幾步路后,皇帝回頭道:“不過,如今朝中頭等大事便是收回燕云,等忙完這事兒,你再回朕身邊也不晚。”
看著皇帝的眼神,徐載靖會意點頭:“小臣省的。”
“嗯。”
來到皇帝和太子處理國事的書房中,徐載靖坐在一旁旁聽了一會兒。
事后,
趙枋獻寶似的將一本名冊放在了徐載靖跟前:“靖哥,按父皇說的,你要自領一軍,這本名冊中的指揮尉校,任由你挑。”
徐載靖起身行禮接過,看了眼趙枋后,就笑著翻看了起來。
翻看了好一會兒后,忙完國事休息片刻的皇帝看了過來,笑道:“可挑完了?”
徐載靖躬身一禮:“回陛下,小臣都謄錄在紙上了。”
皇帝笑著點頭,道:“好!這一軍的名字,枋兒央求著朕允你自己起名,想個名字吧。”
說著,皇帝喝了口飲子,笑看著徐載靖。
徐載靖感激的看了眼趙枋,思索片刻后,拱手道:“陛下,殿下,小臣想到了。”
“說來聽聽。”皇帝笑道。
徐載靖躬身:“小臣預命其為‘摧鋒軍’”
趙枋聽到此話,眼睛一轉笑道:“‘靖率輕騎摧鋒,大破突厥于陰山。’哈哈哈,靖哥,你這名字起得好。”
一旁的皇帝聞言,也搖頭笑了起來:“你這小子,倒是會取巧!讀書讀的也不少,朕喜歡!”
趙枋說的的‘靖’,指的不是徐載靖,而是大周新修的史書中,描述前朝名將‘李靖’的一句話。
更加巧合的是,前朝名將李靖的封號,正是‘衛國公’。
皇帝心情極佳的笑了片刻,朝徐載靖點頭道:“好!這名字不錯,朕允了!”
趙枋笑著挑眉。
“謝陛下!”徐載靖躬身拱手一禮。
下午,
徐載靖離開了皇宮,回了曲園街。
皇帝和趙枋也回了后廷。
一起用飯時,
皇后娘娘斟酌著話語說道:“陛下,臣妾父親離開前,和臣妾說了幾句話。”
皇帝一愣,溫聲問道:“老將軍說什么了?”
皇后輕嘆了一口氣,說道:“.”
晚些時候,
華燈初上,
榮妃寢殿,
“娘娘,皇后娘娘身邊的姐姐來了。”
正和兒子吃飯的榮妃趕忙站起身:“快請。”
轉過天來,
早晨,
宮城護城河畔,柴家,秋聲苑。
打著哈欠的柴錚錚坐在了梳妝臺前。
看著菱花鏡中的云木,柴錚錚閉著眼睛道:“發式別弄得太過繁瑣,反正上午我還要繼續繡東西。”
說著,柴錚錚又打了個哈欠。
“姑娘,方才夫人身邊的媽媽過來傳話,說夫人會過來和您一起用飯。等會兒您不用去正廳。”
“唔——”柴錚錚睜開眼,好奇的看著云木:“今日怎么來的?母親居然要陪著我用飯?”
“奴婢不知。”
“行吧。”
梳洗完畢時,便有女使將早餐布在飯桌上。
很快,
“夫人來了。”
通傳聲中,柴夫人邁步進屋。
看著靚麗的小女兒,柴夫人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
“母親,您快坐!今日怎么想著來女兒這兒了?”柴錚錚笑著問道。
看著自家母親看自己的眼神,柴錚錚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錚錚,之前陛下和娘娘賜婚,司天監給了好幾個日子。”
柴錚錚點頭。
“本來有意是想讓咱們兩家自己選來著,可宮里昨晚傳了消息來,陛下親自定了其中最近的日子。”
“啊?離的最近的日期?”柴錚錚驚訝出聲:“怎么會?”
說著,柴錚錚情不自禁的揚起了嘴角。
看著自家母親眼中‘女大不中留’的神色,柴錚錚趕忙抿嘴,讓自己顯得不那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