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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1章 我年紀大了,比不得妹妹

  會試那幾日的惡劣天氣,似乎耗盡了立春后的最后一縷寒流。

  隨后的日子里,凜冽的北風變成了帶著潮濕和溫暖氣息南風,一日暖過一日。

  去年十一月前后,京中運河清出來的堆在岸邊的淤泥,在被凍住兩月后,也開始逐漸的化凍。

  離運河不是很遠的地方,不時能聞到淤泥的味道。

  時常能看到掩住口鼻經過的路人百姓。

  此時,正值大考方過。

  來自大周全國各地的舉子們,還要在汴京城里等待會試放榜。

  又是大好春日,暖風襲人,實在是出城探春郊游,飲酒賞景作詩的好天氣。

  這些日子以來,汴京的街道上,時常能看到結伴而行,朝城外而去的行人車馬。

  若都是男子出城游玩,期間實在沒什么樂趣,

  但若是約上一兩位花魁行首隨行,那么氣氛就截然不同了。

  因此,這些日子里,汴京城中知名的綺云樓、飛云臺等青樓妓館的花魁行首很是忙碌。

  雖然忙碌,但花魁行首們樂在其中,

  不說能走出青樓在城外賞景郊游開闊心胸;

  也不說陪著的年輕舉子們,出手大方,不用阿諛奉承,也不用太過飲酒耍樂;

  只說,萬一哪位舉子文思迸發,因為某位花魁行首做出一首膾炙人口傳誦一時的詩詞,

  那么,這位花魁行首的身價、飲茶陪酒的價格,就要翻幾倍。

  要是被某位家資頗豐的公子相中,愿意出錢贖身,那就能脫離苦海,雙宿雙飛了。

  青樓里的其他姑娘們,對這三年一次的機會,也很是珍惜。

  總會費盡心機的用心打扮。

  但這些日子里,

  京中最為出名的花魁,依舊還是‘出道’一年多的師師姑娘。

  二月中旬這日,

  上午,多云。

  城西,吳樓三層,帶著暖意的南風,穿過窗戶,撩動窗簾進到了雅間后,撲到了徐載靖的臉上。

  嗅著春風的味道,正看著樓下馬球場的徐載靖,舒坦的呼了口氣。

  馬球場中,此時正是‘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時候。

  雖然圍著圍氈的草地還沒有生長好,但絲毫不耽誤京中貴女們在馬球場中散步、放風箏。

  幾個地方,吳大娘子還支起了一排結實的秋千架,不少貴女們正悠然的蕩著。

  “唉!”

  旁邊嘆氣聲傳來。

  徐載靖側頭看去:“楓哥兒,怎么了?”

  面色紅潤很多的長楓,略有些遺憾的說道:“靖哥,你是侯府公子,可知道師師姑娘長什么樣子?”

  徐載靖一愣,隨即搖頭道:“少有見過這位當紅的行首。”

  “楓哥兒想要知道的話,到時等六郎和九郎來了,你可以問問他倆,他們都見過。”

  長楓聞言點頭:“那我就聽靖哥的!”

  徐載靖笑了笑:“怎么忽然想起問這個了?”

  長楓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鬢角,道:“嘿嘿,靖哥,這幾天我見過李都和李郁了。”

  “哦?”

  長楓點頭:“這兄弟倆,跟著京中幾個富戶家的公子,曾經見過師師姑娘兩次。”

  “兩次?”徐載靖有些疑惑。

  “對,兄弟倆一人見過一次。”長楓解釋道:“可李都說,師師姑娘相貌英氣十足,舉止灑脫,言辭磊落。”

  “李郁則說,那師師姑娘,相貌嬌美,性格嬌憨,眼神懵懵懂懂,卻勾人,常有小女兒之言。”

  “我還以為他們是被人糊弄了,找的是同名不同姓之人。”

  “可一番詢問,才知道都是找的阮媽媽,斷無找錯人的可能。”

  徐載靖聞言,眼中滿是疑惑:“怎么,那師師姑娘居然沒有入綺云樓或飛云臺?”

  “沒有,聽說一直都在阮媽媽那兒!京中的幾大青樓也都沒說什么。瞧著阮媽媽背后的勢力,也是不小呢。”

  長楓說完,徐載靖點頭:“一年多來盛名不減,可見那位師師姑娘,是個妝容多變的。楓哥兒說的那番區別,可能是因為請她的主家不同?”

  長楓思索片刻,豎起大拇指道:“靖哥,說的有理。”

  說完,長楓看著樓下馬球場中,指著正在散步游玩的貴女們,道:“嚯!那風箏飛的可夠高的。”

  “嗯。”

  “那幾個在馬球場外放風箏,是要干什么?”長楓又指著球場外道。

  兩人身后,梁晗湊了過來說道:“還能干什么,自然是想讓風箏飛到球場里,說不準上面還有些淫詞濫調。”

  “啊?”長楓一下瞪大了眼睛:“我家幾位妹妹還在球場里呢。”

  喬九郎也湊了過來,笑道:“長楓放心!這等狀況,自有場中的婆子們去處置,不會連累姑娘們的。”

  這時,

  汗牛走了進來,朝著眾人躬身一禮:“幾位公子,顧侯世子和二郎他們來了。”

  “好!咱們出去迎一下。”長柏和載章對視了一眼站起身。

  一直坐在長柏和載章身邊的七郎長槙,也站邁步跟上。

  長楓和喬九郎也離開后,梁晗看著徐載靖詢問的目光,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后,低聲道:“靖哥,你放心吧!我找了郎中診過脈了,沒事兒!”

  說完,梁晗還得意的挑了下眉。

  徐載靖無奈搖頭:“六郎你多多注意吧!萬一讓吳大娘子知道此事,我怕她老人家會打斷你的腿,三根腿。”

  梁晗聞言笑道:“靖哥放心,我娘她舍不得。”

  看著徐載靖的眼神,梁晗趕忙低聲求饒道:“靖哥,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娘吧?”

  “正有此意。”徐載靖淡淡。

  “別,千萬別!弟弟發誓,娶正妻前,絕不再碰她一根手指頭。”梁晗急聲道。

  見徐載靖沒有松口的意思,梁晗道:“靖哥,弟弟說到做到!”

  呼了一口氣,徐載靖道:“年底前成婚,不然我就告訴嬸嬸。”

  “好!”

  說著話,兩人走到了雅間外。

  同顧廷燁兄弟二人一番寒暄后,眾人一起朝雅間里走去。

  “小舅!”

  顧士行一臉笑容的拉著徐載靖的手。

  徐載靖笑道:“好外甥,今天是怎么了,這么高興?”

  顧士行仰頭看著徐載靖:“嘿嘿,小舅,今日我騎著你送我的那匹馬兒來的。”

  徐載靖笑著拍了拍外甥的肩膀,道:“下次有機會,你和代哥兒在跑馬場比比,看看誰的坐騎更快。”

  前面的顧廷煜則掃了徐載靖一眼,眼中滿是無奈的神色,道:“小五,我剛囑咐他,不讓他騎快馬,你這.”

  “在外面街上自然不行,回徐家,沒什么事兒的,是不是?”

  “嗯。”顧士行重重點頭。

  說著話,

  眾人進到了雅間中。

  吳大娘子馬球場附近,

  東邊是金明池,

  南邊是瓊林苑,

  西邊和北邊有小養種園,

  周圍風景優美,乃是京外郊游探春的好去處之一。

  今日又有諸多的高門貴女在球場中游玩,周遭自然也聚集了不少其他游人。

  一處緩坡樹下,

  除了南面,其他三面圍著遮擋視線的寬布。

  寬布圍出來的頗大空地上,此時擺著數把交椅兩排桌子,有七八位書生打扮的青年或坐或站。

  只看這七八位青年的簪子腰帶、衣服料子,便知道他們非富即貴。

  眾人四周還有女使小廝忙著用銅爐燒水沏茶。

  擺放的香爐中,有淡淡的青煙飄出,散發著沁人心脾的幽香。

  兩排桌子上首的交椅上,坐著一位妝容清淡婉約,眼神靈動,渾身文氣戴著面紗的姑娘。

  不知道這位姑娘身份的,定會以為她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姑娘。

  每當有書生朝她看來時,都能看到一雙笑彎了的眼眸。

  書生不敢多看,只看一眼后就趕忙低頭繼續沉思。

  這時,

  有穿著帶字衣衫的女使,小步走到那姑娘身邊,耳語道:“姑娘,奴婢聽小廝說,看到魏行首的車駕了。”

  “哦?”這滿身文氣的姑娘,眼睛瞬間亮了一下,道:“小廝怎么知道的?”

  “回姑娘,說是魏行首出行,向來是坐柴家的馬車,還有護衛和健婦隨行。”

  “嗯。”說著,這姑娘從交椅上站起身,朝著眾人福了一禮后,柔聲道:“奴去去就回。”

  幾位書生公子紛紛點頭。

  “師師姑娘,自便就是。”

  “好。”

  “若有能幫到的,還請師師姑娘直言。”

  李師師又笑著福了一禮,同女使健婦朝著寬布外走去。

  經過幾個書生公子身邊時,有的看李師師眉眼,有的盯著李師師的耳垂,還有看李師師的腰腿的。

  很快,李師師便走出了寬布圍出來的空地,眼中的嬌羞和笑意瞬間消散。

  “呼!”

  戴在臉上的輕紗,被呼出的氣體吹動了一下。

  看著周圍錯落分布的郊游之人,李師師道:“哪兒呢?”

  女使朝著不遠處緩緩停下的三輛馬車指了指:“您看,就在那兒。”

  李師師思索片刻:“走,過去看看!瞧瞧她是要陪京中哪家的貴客。”

  說著,李師師邁步朝著馬車走去。

  李師師的身影出現后,在幾十步外探春游玩的游人們,不論男女,目光便不由自主的看了眼過去。

  習以為常的李師師,絲毫不在意周圍的視線,很快便走到了馬車附近。

  還未靠近,

  “這位娘子,還請止步。”

  一身精悍氣息的護衛,許是以為李師師是哪家的貴女,語調和藹的說道。

  李師師笑了笑,柔聲道:“這位大哥,請問您這一行人中,可是有魏行首。”

  看了眼李師師,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兩名健婦和女使,感覺沒什么威脅的護衛點頭:“不錯。”

  “還請護衛大哥通傳,就說是魏行首的同門師妹求見。”李師師柔聲道。

  片刻后,護衛道:“還請稍候。”

  說著,護衛倒著走了幾步,拉開距離后,這才轉身朝馬車走去。

  此時,女使婆子正忙著將一人高的寬布、桌椅等東西搬下來,準備布置場地。

  聽到護衛稟告的魏行首,朝著李師師的方向看了眼,隨后朝著護衛點頭。

  回到李師師跟前,護衛伸手作請:“這位娘子,請吧。”

  “有勞。”

  李師師帶著仆從微微福了一禮后,邁步朝魏行首走去。

  來到近處,

  李師師看到了魏行首眼中的驚艷神色。

  “奴家見過姐姐。”李師師不再夾著,而是用自己本來的聲音說道。

  “恕我眼拙,不知姑娘是哪家的貴女?”魏芳直疑惑道。

  伸手到耳后,李師師將面紗摘了下來:“奴家也曾在湯大家身邊學過幾日琵琶,自稱行首同門師妹,實在冒昧。”

  看著眼前姑娘的出眾容顏,魏芳直眼中有了了然的神色,略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妹妹大名可是李師師?”

  “姐姐好眼力。”

  說著,李師師掃視了一下通身氣派,氣質超然的魏芳直,視線重點在魏芳直的首飾、皮膚和衣服上停了幾個呼吸。

  魏芳直親切的笑道:“之前師父說,她教過一位面容若比天仙的姑娘,原來就是妹妹你。”

  李師師福了一禮,語氣平淡的說道:“湯大家謬贊了!媽媽說,要不是您沒空,說不定我現在要稱呼您一句師父呢!”

  說話的時候,李師師還在‘沒空’上加重了語氣。

  “而且,若說貌比天仙,應是姐姐才對。”

  魏芳直似乎沒聽出李師師話里夾槍帶棒,只是笑著搖頭:“我年紀大了,比不得妹妹。”

  李師師聞言,很是意外的和魏芳直對視了一眼。

  只是一眼,李師師便一下愣在了當場。

  愣住的原因是,善于察言觀色的李師師,發現魏芳直的語氣淡然,眼神同樣淡然。

  魏芳直的眼中,既沒有自己脫離苦海后的得意,也沒有對她語氣不善的嘲諷譏笑。

  魏芳直的眼中似乎只有欣賞、喜歡、體諒和鼓勵。

  這些時日積攢了不少負面情緒的李師師,看到這個眼神后,瞬間感覺自己的樣子和想法,真的十分的丑陋可笑。

  沒了靶子的李師師,一瞬間有些無措。

  能在天下首善之地享有盛名的李師師,也是名不虛傳,很快調整了心態,語氣真誠的說道:“魏姐姐,你今日這是要.”

  魏芳直笑了笑:“沒什么事兒,便帶人來郊外看看春景,盼著能有什么靈感迸發出來,讓我能作首曲子。”

  “哦”李師師點頭。

  她以為這位前輩是寄人屋檐,無奈出城要陪客。

  可人家卻是閑來無事,自己悠然出城,散心找靈感。

  “咱們走走?”李師師伸手作請。

  魏芳直點頭。

  兩人讓女使距離遠些后,便繞著柴家馬車走著。

  “瞧著主家對您可真好,妹妹打心里羨慕。”李師師羨慕的說道。

  魏芳直看著周圍的護衛、仆從,笑著點了下頭:“是,主人家心善。”

  實際情況是,魏芳直每年收入頗豐,柴家護衛和仆從跟她出來,柴錚錚要和她明算賬,她自己要付一部分銀錢的。

  “魏姐姐,如今你是良籍了么?”李師師低聲道。

  “嗯。”

  “姐姐你自己能掙銀錢,身后還有柴家這棵通天樹,能有這般心情神態,也是應該。”李師師輕聲感嘆道。

  魏芳直淺笑著搖了下頭,道:“我不過是因緣際會走了大運,這才有了如今的樣子。”

  李師師側頭,直勾勾的看著比她高些的魏芳直,心中暗嘆了一聲:皮膚真好。

  察覺到視線的魏芳直側過頭,和李師師對視一眼:“怎么了?”

  李師師用極低的聲音問道:“魏姐姐,你說的大運,是不是勇毅侯府徐五公子?”

  看著魏芳直的眼睛和瞳孔,李師師肯定的說道:“我知道了。”

  準備否認的魏芳直一愣,隨即肅聲說道:“妹妹,聽我一句!里面有很多事,你千萬別亂來,不然會引火燒身的!”

  “我知道!我會離他遠遠的。”李師師語氣肯定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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