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人頭稅?!
皇帝在說些什么啊!怎么就要取消人頭稅?
朱元璋一句話說出,整個朝堂上的人,都是不由得齊齊為之一震。
有被皇帝所說的話給驚到。
話說,眾人覺得皇帝在將清丈田畝,建立黃冊給定下來了之后,事就已經算是完了。
今日不會再有別的什么大事。
誰哪能想到,皇帝居然轉手之間,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居然要取消人頭稅,這項實行了上千年的稅!
人頭稅,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王朝稅收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
自然是比不上田畝稅來的多,來的重要。
可同樣不可或缺。
結果現在,這狗皇帝大手一揮,說取消就要取消了。
這每年得少收入多少錢啊!
皇帝的腦子里想的是什么?會不會算賬?
對于他們的眾多官員很苛刻,哪怕拿出來了績效這些,情況和之前相比有所改善。
可和元朝時,以及更前面的宋朝時的官員比起來,那一樣顯得諸多苛刻。
結果,對下面的那些百姓,卻好的離譜。
今天這里遭災了,免稅,明天那里受難了,還要免稅。
有些時候,免當年的還不行,還要一下子免兩年三年。
這也就不說了,結果現在,竟還要免收他們的人頭稅!
朱元璋如此做,這是想要國將不國,是想要讓大明窮死了!
既然皇帝不想要這個錢,那他把人頭稅收上了,發給他們這些朝廷忠良也好啊!
那每個人的生活,都將大加改善,誰不對皇帝感恩戴德,誰做事不賣命?
這皇帝,天天正事不干,光想著怎么討好那些百姓了!
“陛下,這…這只怕有些不太妥當。
丁口稅施行已有一千多年,眾人早就習以為常。
如今,大明錢財還不夠多,也正是百廢待興,需要做事之時。
修黃河,清丈田畝,還有興建學院等等,都需要諸多的錢財來進行支撐。
正是用錢之時。
若在此時取消丁口稅,只怕…只怕并不怎么合適,怕用度不夠。”
有人開了口,而胡惟庸等不少人,也很快開口委婉的來進行勸阻,反對這件事情。
這等事兒,那必然是要反對了。
有的人是真心為朝廷著想,怕朝廷用度不夠。
但還有不少人,有別的考慮。
地方官府權威如何體現?自然而然便是通過收稅等事情來彰顯的。
需要官府做的事情越少,地方上的吏員們和百姓們打交道,也就越少,撈錢的機會也會隨之變少。
誰在地方上還沒個親朋故舊,誰又沒有親戚需要安排?
皇帝如此做,那自然而然是要進行反對的。
“錢財用度這方面,倒不必擔憂。
如今和北元那邊進行貿易,朝廷收獲頗豐。
市舶司也正式開啟,利潤同樣不少。
今后發展起來,利潤將會越來越多。
足可以將這點兒人頭稅給抵消掉。
甚至于,在今后做的好了,還能遠遠超過人頭稅。
這點兒,咱是早就算過了。”
朱元璋這話說出來后,倒是一下子讓很多人都說不出話來。
一些真正為國著想的人,聞言長松一口氣,繼而出聲稱贊起來,說皇帝此舉,利國利民。
定能讓萬民感恩,萬民歸心等等。
這其中便有劉伯溫。
只不過,劉伯溫和一般的人不同。
他總覺得這件事情里有貓膩,肯定不是如同皇帝所說的那樣。
不是說和北元之間的貿易掙錢,和以及市舶司能賺錢,皇帝才會來對此進行取消。
最大的可能,這錢應當是落到這次的清丈田畝之上。
皇帝十有八九是在悄摸的憋著壞。
把這人頭稅給暗中攤到田畝之上。
畢竟,他至今還記得的,先前之時,上位曾經問過自己攤丁入畝當如何。
當時自己就被嚇了一跳。
攤丁入畝自然可以,但是極難做。
哪怕讓劉伯溫來看,想要攤丁入畝,那是千難萬難,會有許許多的人來反對。
想要好好把事情做好,真不容易,簡直比清丈田畝還不好干。
最起碼也得先清丈田畝后,再來攤丁入畝。
可哪能想到,現在皇帝竟直接來了個取消人頭稅。
這事兒,他從中嗅出來了,濃濃的非比尋常的味道。
對于皇帝,他可比一般的人要了解的多。
可不是那種吃虧的主。
為百姓,自是舍得給錢,也是真能做出一些善政來。
可對于那些有錢人家,地主大戶,讓他來給他們出錢的話,那就是千難萬難。
那么這次的取消人頭稅,最大的可能還是要落到清丈田畝之后的,那些田地上面去。
也就是皇帝先前所說的攤丁入畝。
皇帝當真是高!
還是皇帝夠無恥,臉皮夠厚!
話說,原本他這邊就已經做好了,皇帝會在今后實行攤丁入畝,并憑借著強硬的手段,把這事給硬生生的壓下去,殺個人頭滾滾的心里準備。
讓那些人不同意也得同意。
可哪能想到,真實的情況卻是皇帝這邊,根本就不提攤丁入畝入門的事,直接來了個取消人頭稅。
然后把取消的人頭稅,悄悄摸摸的加到田稅當中去。
如此一來,阻力自然而然就會小上太多。
甚至于不僅會沒有阻力,還會萬家稱頌,感恩戴德!
這皇帝辦事情的時候,當真是一套一套的!
本就知道皇帝手段多,現在,反應過來皇帝想要做什么之后,就愈發覺得了不得了。
論起無恥,論起厚臉皮,自己也能當真是遠遠比不上皇帝。
只能說差太遠了。
關鍵是這取消人頭稅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后面進行清丈田畝,阻力都會隨之變小特別多。
至少底下的那些窮苦百姓等人,不容易再被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給哄騙了去,跟著鬧事兒,來反對清丈田畝的大政。
名聲也被皇帝得了,實際的好處同樣也沒落下。
這一手實在是太高了!
是啊,攤丁入畝本身就是為了取消人頭稅,那為什么非要說攤丁入畝,不直接說成是取消人頭稅呢?
事情和事情不同,在皇帝說出了和北元互市所得,以及海貿所得可以抵消人頭稅這話之后,直接就將很多人想要反對的話,都給堵死了。
再加上,很多官員也都在這里紛紛出聲贊嘆,附和皇帝。
那就越發的讓人無話可說。
因此,哪怕不少人心里面特別的不樂意,那也不得不開口跟著稱贊。
“陛下,不知讓誰到江西那邊負責清丈田畝之事?”
胡惟庸見這件事已經被皇帝給定下,根本無從反對之后,只能又一次換了方向,問起這個事情來。
別管政策有多好,有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那就是事在人為。
再好的政策,也都需要相應的人去做。
同樣的事兒,不同人去做,那所產生的結果也就不一樣。
人能成事,也能壞事。
若是能讓皇帝同意,他舉薦一些人到那邊做事。
那清丈田畝這件事,自然而然也就會不同。
“這人選,咱心里面咱已經有了,現在先不說,過上幾天公布出來,你們自會知曉。”
朱元璋哪里不明白,胡惟庸心里面打的是什么主意?
因此,根本就沒有給胡惟庸等人開口的機會。
直接就將這事兒給堵死了。
開玩笑,清丈田畝這事,關乎根本。
是他這邊必須要辦好,不能出亂子的事。
怎么可能會讓胡惟庸在這里面插上一腳,任用胡惟庸推薦的人?
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添堵嗎?
若胡惟庸是個一心為國的,那倒也好說。
關鍵是上輩子的事,已經證明了胡惟庸這個玩意兒到底有多么的可惡。
那當真是和朝廷對著干。
反對清丈田畝,尤其反對在江西清丈田畝。
那他肯定不會自找麻煩。
胡惟庸聞言,頓覺遺憾。
心里面暗罵了朱元璋這個狗皇帝之后,必然也不在這件事情上多言語。
只能等著皇帝出招了。
這…該不會皇帝又將他家住老四給派到那邊去吧?
若是讓朱老四到那邊做事,事情還真就是有些不太好做。
如今,經過了諸多的事情之后,胡惟庸也不敢再小覷朱老四了。
這家伙,確實是個能做事的,關鍵是心黑手辣,敢殺人。
當然,最為重要的還是朱老四背后,有著一個啊同樣不做人的爹。
這真要是把朱老四給派到江西那邊去做這件事情。
那他們這里,將會少上許多輾轉騰挪的空間。
事情將會變得不好辦。
但只要不是朱老四,到那邊去,想要在江西那邊做出一些成績了,可沒那么簡單。
別管是誰,想要到江西那邊干這事兒,他都不好干!
胡惟庸這次是下定決心,要拉開架勢和朱元璋來上一場了!
他胡惟庸在地方上最大根基之所在,便是江西。
說句不客氣的話,江西那邊是朝廷的江西,可未必就不能說一聲是他胡惟庸的江西。
都說江西那邊勢力最大的是龍虎山。
可真的說起來,就算是龍虎山,也沒有他胡惟庸在江西那邊的力量大。
朱重八是越來越過分了,不斷的蠶食中書省的權力,對自己這個丞相進行打壓也就算了。
如今竟還想要挖自己的根基?
這事兒不能再忍!
咱要在江西那邊清丈田畝,這事兒你知曉了吧?”
兩日之后,武英殿內,朱元璋望著眼前一人開口說道。
面前這人頭發很短,穿著顯得有些怪異,外套官袍,可里面穿的卻是僧衣。
這人名字叫做吳印,先前是僧人,但最近幾個月里還了俗。
只是頭發還沒有長長。
雖然還俗了,可還是習慣性喜歡穿僧衣。
這人,以往做僧人之時就挺有名。
“回稟陛下,臣有所耳聞。”
“對這事兒你怎么看?”
“難做。”
“你覺得該如何做,才能把事情做好。”
“殺!”
吳印的回答很干脆,簡潔,只有這么一個字。
“哈哈。”朱元璋笑了:“說的好,就是要殺!
不殺人,這事做不成。
不殺人,江西那邊名為我大明的江西,可實際上在很大程度上,也是龍虎山的江西,是胡惟庸的江西!”
朱元璋這話并不是亂說,江西那邊是胡惟庸發家之地,和他一直說不清道不明,尤其是他當上丞相之后,更是如此。
這事兒,上輩子沒對江西那邊動手時,朱元璋就知道一些。
可是上輩子真的對江西那邊進行了清丈田畝之后,他才算是真的知道胡惟庸的家伙,在江西那邊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先前標兒和自己所說沒有錯,龍虎山是江西那邊最大的地主。
可是真的論起來,龍虎山那邊的力量,也遠遠不及胡惟庸在江西那邊的力量。
胡惟庸的力量有多強呢?
陶屋仲這個首任江西行省參政的真實身份,實為胡惟庸“錢袋管家。
比如,他壟斷鄱陽湖漕運,控制江南糧賦北運樞紐,抽成漕糧“加耗”來貪污。
還把持景德鎮官窯,將御瓷產能的差不多三成,轉為走私黑產,經福建月港銷南洋。
陳寧這個江西按察使司僉事,為胡惟庸“義子”。
他這個主管司法的人,干了什么有名的事呢?
他豢養白蓮社為打手,制造“龍潭沉尸案”,害死去清丈田畝的劉璉。
同時,還偽造田契,幫助豪強侵吞軍屯。
導致南昌衛近半屯田,被非法轉私!
丁玉這個南昌衛指揮使,是他們那里的軍事靠山。
其麾下南昌衛,實為私人武裝。
包庇鹽梟,如“贛江鹽幫”,并用衛所戰船走私淮鹽入贛,沖擊朝廷鹽稅。
后面查明,每年漏稅達二十萬兩!
吉安羅氏,這個從宋元時就發展起來的詩書大族,明初則轉型為科舉販子。
買通胡黨,包辦江西鄉試,每科至少舞弊三十個舉人名額 五百兩一人。
南昌丁氏,壟斷長江到贛江水運,船隊懸掛‘中書省特許旗子’逃避關卡稅。
再比如,江西行省左丞相何真舊部,如贛州豪酋熊天瑞,表面降明,實際通過胡惟庸換取自治權。
形成降臣、胡黨分贓同盟。
他們在經濟命脈上動了很多手腳,漕運黑網,截留漕糧,再加虛報損耗。
官窯走私,以次充好,盜賣御瓷配額。
淮鹽滲透,武裝運私鹽。
還把衛所兵權私有化,
如江西四衛,南昌、九江、贛州、袁州中,有三名指揮使、十七名千戶向胡黨效忠。
使自己大明的衛所,所淪為豪強保鏢,走私護衛!
陳寧收編江西白蓮教殘部,為“稅吏”,對商戶收取“雙稅”
即朝廷正稅之外,還要再收胡黨的“保護費”。
諸多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簡直是觸目驚心!
為什么他上輩子,以及這輩子清丈田畝之時,都要首選江西?
就是要好好的殺猴儆雞。
不僅要處理龍虎山,同時也要好好的斷一斷胡惟庸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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