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
戰爭會帶來毀滅,同樣也會帶來新生。
對于亞辛所在的村子里的人們來說,他們贏得了新生。
一隊從雨林中穿越過來的政府軍,宛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這里,曾經高高在上的村長雖然抵抗了一會,但是他的抵抗很快就被瓦解了。
很快,戰斗就結束了。
沒有人關心村長的死活,這些遭受幾年磨難的人們,就這樣眼巴巴的看著政府軍。
曾幾何時,他們對政府軍是極其反感的,可是現在呢?
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淚流滿面。
“你,你們真的是政府軍啊!”
人們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這些人,他們更擔心這些人會離開。
“放心吧,陳司令已經下達了命令,我們將會解放全真臘!”
軍人的回答,讓村子里的人無不是一陣歡喜,原本麻木不仁的絕望的臉色隨之發生了變化。
“真的嗎?你們是要打回金邊嗎?”
“對,沒錯,我們要打到金邊!”
肯定的回答,讓村子里盡是一片歡呼雀躍,而接下來更讓他們高興的是——軍隊開倉放糧了。
其實,糧食也沒有多少,都是村子里的糧食,每家分到的并不多,用布袋捧著一袋子米,就在亞辛想著終于可以吃頓飽飯的時候,有人擔心道:
“這一頓吃飽了,以后呢?”
聽著他們的擔心,發放糧食的軍人則說道:
“不用擔心,SEA的援助很快就會到的。”
幾個小時后,在人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軍隊離開了,很快,亞辛就聽其它人說,在公路附近到處都是逃跑的赤真部隊,政府軍真的在反攻。
這天晚上,亞辛沒有睡覺,她坐在那里聽著遠處傳來的炮聲。
炮聲,宛如雷鳴一般。
從遠處傳來,而在地平線的盡頭,爆炸的閃光不時閃動著。
“媽,或許,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回金邊了。”
聽著女兒充滿期待的話語,原本早就被生活折磨的沒有一點希望婦女,看著一眼金邊的方向,說道:
“是啊,這一次,興許真的能回去…”
說罷,她們母女兩人就這樣坐在那,當年離開金邊時,一家七口人,現在只剩下她們兩個了。
“媽,明天,明天真的會有外國援助嗎?”
亞辛扭頭看著媽,語氣中充滿了期待,對于外國援助,她并不陌生,畢竟,當年云集著百萬難民的金邊就是靠著外國援助的大米生活的。
“嗯,會有的,會有的…”
這一天,對于真臘西南邊境地區的人們來說,他們是滿懷希望的,在數年的絕望之后,他們終于迎來了希望——政府軍開始反攻了。
這一天,是12月23日。
在邊境地區準備了長達三年之后,陳文才率領的真臘政府軍,終于發起了反攻,超過7萬政府軍,沿著多個方向進行了反攻,盡管赤真在兩軍控制區部署了大量的地雷,但是卻無法阻擋軍隊進攻的腳步,在掃雷車等武器的幫助下,政府軍仍然突破了山甘烹山脈以及豆寇山脈之間的平原地區,然后沿著廢棄的鐵路和公路向金邊的方向進攻。
這條通往金邊的鐵路是在法國殖民統治時期修建的,是直通暹羅曼谷的國際交通要道,但是在二戰期間被中斷之后的三十多年里,鐵路一直沒有重修,對于真臘來說,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鐵路運輸和對西部的菩薩省等地地的經濟起著重大的商貿作用,山區的一些產品,如貴重木材、燃料木柴、藥材和香料以及其它特產,都使用這條鐵路運往各地。
因為鐵路被摧毀,所以進攻部隊為了確保后勤保障,只能沿著公路進攻,而這條公路卻與普通公路不同,沿著邊境的“馬德望——菩薩”國防公路,并沒有利用平原地形,而是利用西部天然屏障豆蔻山脈,當年為了防止暹羅的入侵,王國特別建造了這條沿著邊境而走的防御性公路,整條公路在豆蔻山脈的群山中逶迤蛇行,然后再從馬德望省回歸平原。
它是刻意繞道豆蔻山脈,使得公路兩側全都是群山雨林,這顯然是有益于防守方的。
那些穿著黑色制服,頭戴綠色軍帽脖子上系著紅白格水巾的軍人在遭到進攻之后就立即沿著公路向后方撤退,他們試圖在崇山峻嶺之中重建防線,阻擋政府軍的進攻。
雨林在暮色里投下斑駁的陰影,從前方防線的潰兵們沿著向東狂奔,綠色的布膠鞋踩在年久失修的柏油路上,揚起陣陣塵土。
兩天前,政府軍突破防線的炮火還在耳膜震蕩,丟棄的步槍、背包和傷員的呻吟一路散落,ca10卡車汽油發動機沉悶的轟鳴混雜著士兵們粗重的喘息,成了這支輕步兵部隊僅存的秩序。
這支部隊主要是以步兵為主,只有少量的卡車拖曳著122毫米榴彈炮——實際上,他們丟掉了大多數武器。
“快!再快點!”
連長坤桑推著身邊腿軟的列兵,目光死死盯著前方起伏的公路彎道。
他的眼睛不實的投像,那幾輛綠色的卡車,車上裝滿了傷兵和僅剩的彈藥,其余人只能靠雙腳逃命,疲憊早已浸透骨髓,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恐與絕望。
沒人敢回頭,政府軍的追擊如同附骨之疽,身后遠處隱約傳來的引擎聲,都能引發一陣慌亂的騷動。
而更要命的是什么?
當然是政府軍的炮擊。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那么猛烈的炮火肯定不是政府軍打出來的。
一定是暹羅的炮兵!
在過去的幾年之中,他們曾經無數次試圖攻下第七戰術區。但每一次都遭到了猛烈的炮火打擊,最后也就不得不放棄了。
畢竟人肉是抗衡不了鋼鐵的。
正是在暹羅炮兵的炮火支援下,那些像喪家之犬一樣的政府軍在西部邊境站穩了腳跟。
現在他們發起了反攻。
兩天前戰爭剛一爆發的時候,猛烈的炮火就摧毀了他們的防線,重磅炸彈直接將防線移為了平地。
他們甚至都來不及組織有效的防御,防線就被撕碎了。
然后他們只能一路向東撤退。
現在沿著公路進入了豆蔻山,茂密的雨林和崇山峻嶺應該能夠阻擋政府軍了吧?
就在坤桑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
突然,天空中響起尖銳的呼嘯,不是炮彈的尖鳴,而是密集的、如同蜂群過境的嗡鳴。
坤桑猛地抬頭,就在他疑惑的時候,突然明白了,這是炮擊。
跑了這么遠了,怎么還會有炮擊?
“是炮擊!隱蔽!快隱蔽!”
他嘶吼著撲向路邊的排水溝,聲音卻被更大的呼嘯聲吞沒。
那些火箭彈在公路上空約兩百米處驟然爆開,彈體分裂成無數個子母彈,如同黑色的冰雹般傾瀉而下。
沒有火光沖天的劇烈爆炸,只有密集到極致的“噼啪”聲——幾百萬枚鋼珠被瞬間釋放,帶著超音速的動能,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黑色暴雨,橫掃了整條公路。
坤桑只覺得眼前一片慘白,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和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蜷縮在排水溝里,能清晰地感受到鋼珠穿透人體的悶響,穿透卡車鐵皮的脆響,還有身邊士兵被擊中后發出的短促哀嚎,隨即戛然而止。
一輛滿載傷兵的卡車瞬間被打成了篩子,車廂里的士兵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一個個倒在血泊中,鮮血順著車廂的彈孔汩汩流出,在地面匯成溪流。
公路上的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麥子,成片成片地倒下。有人試圖沖向路邊的橡膠林,卻被鋼珠追上,身體瞬間被撕開無數個血洞,踉蹌幾步便重重摔在地上,抽搐著不再動彈;有人抱著頭蹲在原地,鋼珠穿透頭盔,紅白之物濺在柏油路上,與塵土混合成黏稠的泥漿。
鋼珠無孔不入,穿透背包、撕裂衣物、擊碎骨骼,原本還算整齊的潰兵隊伍,頃刻間變成了毫無還手之力的獵物。
坤桑顫抖著抬起頭,眼前的景象如同人間煉獄。公路上再也聽不到奔跑的腳步聲,只剩下瀕死者微弱的呻吟和鋼珠落地的余響。
幾千名士兵倒在血泊中,尸體層層迭迭,有的肢體扭曲,有的面目全非,鋼珠在他們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創口,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迅速漫過公路的裂縫,將黑色的柏油染成暗紅,又漸漸變成深黑。
那些綠色卡車早已熄火,車身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孔洞,千瘡百孔的模樣讓人很難相信曾經這是一輛完好的汽車。有的汽車燃起了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周圍堆積的尸體。
血水順著公路的坡度往下流淌,在低洼處匯成血洼,倒映著天空中漸漸散去的硝煙。
路邊的大樹,樹葉都已經消失了,樹枝上沾滿了飛濺的血肉,風一吹,便滴滴答答地落下,與地上的血水融為一體。
坤桑的手臂被一枚飛濺的鋼珠劃傷,鮮血順著胳膊流下,但他渾然不覺。他看著眼前這條被血水浸透的公路,看著那些曾經并肩作戰的戰友倒在血泊中,有的還在微弱地抽搐,卻再也無法站起來。
火箭彈的殺傷力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沒有爆炸的震撼,卻有著最直接、最殘忍的屠戮,公路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屠宰場,每一寸土地都浸染著鮮血。
紅色的血液就這樣與紅土匯聚在一起,匯聚成了恐懼和絕望。
而原本還想要依托豆蔻山脈的大山作為隱蔽阻擋政府軍的指揮官們這會要么變成了一堆碎肉,要么是絕望的站在那里看著眼前的碎肉。
這不是戰場,而是屠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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