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葉這邊正趕往甬江，林薇已經回到自己的套房，沖了杯咖啡慢慢喝著。
房門被敲開，助理王靜妍走了進來，低聲問道：
“林總，我們真的要退出這個項目嗎？憑投行和甬江政府以前良好的合作關系以及您和市府吳書記的私交，完全可以將恒泰證券拒之門外，順利拿下這個項目。”
林薇瞥了她一眼：“靜妍，我想你也很清楚，拿下這30億的城投債承銷權，最大的受益方不是我們高盛中國而是靜海銀行！為什么要動用公司的資源甚至我的私人關系？！我們可是已經給靜海銀行這個合作機會，至于能否把握住那是他們的事。恒泰證券來攪局也好，我倒要看看方青葉有沒有本事破局！”
說完，林薇又優雅喝起咖啡來。
方青葉正坐著小車趕來。
小車沿著高速一路向南疾馳，大雨依舊滂沱。快到蘇省地界的時候幾人在服務區稍作休整，給車加油、簡單用餐，隨后繼續趕路。
夜色漸深，窗外田野陷入沉沉的黑暗，只有遠處村莊零星亮著幾點燈火。這時，青葉的手機“叮嚀”一響，微信彈出數據管理與分析部發來的恒泰證券資料。
作為港交所主板上市公司，恒泰證券的一些信息收集并非什么難事。方青葉快速瀏覽，幾條信息很快攫住了他的視線：
公司注冊地址：蒙省呼市 總部辦公地址：燕京市金融大街17號中國人壽中心11樓（2016年9月19日起租用）
主要股東結構：西城國資委（持股20.42）、敏天控股（合計持股17.04）
“敏天控股.”
方青葉笑了。
真是緣分啊.
今天上午還在考慮是不是碰一碰敏天系，沒想到人家竟然不請自來！
他迅速計算出股權差距：西城國資委僅比敏天控股高出3.38個百分點。
再看后續股東名單——華資實業、中昌恒遠、申城怡達 華資實業？
這正是敏天系旗下重要的資本平臺之一！
方青葉嘴角露處一絲笑意，隨即撥通了數據管理與分析部楊銘的電話。
“楊部長，資料收到。立即啟動對恒泰證券的股權穿透分析。重點核查：十大股東之間是否存在未披露的一致行動關系、表決權委托或隱性關聯。四層穿透，最終我要知道它的實際控制人到底是誰。”
“時間？當然是越快越好。明早八點前，我要看到完整的股權結構圖譜和分析結論。”
掛斷電話，方青葉看著著窗外的夜色，再度陷入沉思。
可惜這是在浙省，如果是在蘇省或者申城，還用這么麻煩？
直接就去找上面有關領導了！
晚上八點一行人抵達甬江市區，入住陳丹路團隊所在的香格里拉大酒店。
方青葉簡單洗漱，泡了杯茶，陳丹路和錢朵便敲門走進了他的套房。
“坐，辛苦了。”方青葉招呼二人坐在沙發上，“有什么新消息？”
“有，”陳丹路接過話，“剛才甬江談判小組副組長、甬江城投總經理陸國雄來電，說組長——也就是分管金融和國資委的副市長王政——要去省里開一個緊急會議，建議休會一天。”
方青葉還沒開口，一旁的錢朵就搶先開口：“我看這就是個借口！他們肯定在偷偷和恒泰證券的人接觸！”
錢朵三十出頭，一頭利落短發，說話如連珠炮般干脆利落。
方青葉聽完笑起來：“堂堂副市長，人家為啥‘偷偷摸摸’？不過是給我們留個面子罷了。也好…明天我們也休息。錢行長，你們幾位女同志正好去逛逛街。”
靜海銀行此次派出的七人談判小組中，除陳、錢二人外，還有五名來自投資、法務、風控等部門的同事，其中三位是女性。
錢朵卻低聲嘟囔：“談成這個樣子，哪還有心情逛街…”
“勞逸結合嘛，”方青葉抿了口茶，“現在我們的重心已不再是甬江當地政府，而是恒泰證券。楊部長發的資料你們都看了吧？說說看法。”
“陳行長，我先說。”錢朵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語速極快：
“根據港交所披露的中期報告，恒泰證券上半年凈利潤1.98億元，同比暴跌83。按照《證券公司風險控制指標管理辦法》規定，其風險覆蓋率必須維持在100以上。動用10億元自有資金進行單一債券投資，這相當于一個體重百斤的人，想舉起千斤巨鼎！我懷疑他們可能動用了特定目的的資本儲備。”
陳丹路則沉穩許多，點頭附和：“確實如此。利潤暴跌往往伴隨現金流惡化。我們更應關注的是：恒泰證券是否面臨巨大流動性壓力？是否有即將到期的債務？在這種關頭，不囤積現金過冬，反而將巨額資金長期鎖定于一筆債券，無異于自殺。除非…這10個億根本不是什么‘長期投資’，而是另有用意的‘過橋資金’。”
這話說到了關鍵處。
方青葉心中贊許，面上卻不露聲色：“你們說得有道理。我在路上又給楊部長打了電話，請他徹底分析恒泰證券的股權結構。”
“股權結構分析？”兩人異口同聲，皆是行業老手瞬間領會其中深意。
“方行長，您是懷疑恒泰證券披露的十大股東中存在交叉持股或關聯關系，甚至存在未披露的實際控制人？”錢朵追問。
方青葉點點頭。
“否則，為什么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事出反常必有妖。”
二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是驚駭。
若真如此，這絕非一次簡單的戰略投資！而可能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資本運作！背后或許還隱藏著某種陰謀！
“今天就談到這兒吧，大家也早點休息，等明早楊部長查清結果發來后我們再討論，還有陳行長。”方青葉說著看著陳丹路：“你明天早上給陸國雄打個電話，說明晚我請他們談判小組的人吃飯，如果有必要我親自給王市長打。”
“好的。”
“行，就這樣，注意：今晚的談話內容，僅限于我們三人知曉。”方青葉提醒道。
“明白！我絕不會透露給高盛的林薇！那女人現在隔岸觀火，一副看熱鬧的架勢！”錢朵想起下午林薇給方青葉打電話時那副腔調，心里就來氣。
“錢行長，什么氣啊。”陳丹路淡然道，“我早說過，我們和她只是商業伙伴絕不是朋友。那女人…簡直是條美女蛇。”
看來他對前段日子林薇在理財產品合作中給他“下套”一事，仍耿耿于懷。
“行了行了，少說兩句，都回去休息吧。”方青葉笑著擺擺手。
送走二人后，方青葉站在落地窗前，望向遠處的甬江港。
港口燈火通明，作業區依然忙碌，塔吊的紅色信號燈在夜色中規律地閃爍。更遠處江面漆黑，只有幾處航標燈頑強地亮著。
這座城市依然在運轉，資本的游戲也從未停歇。
他靜靜站著，陷入沉思中。
就在這時，敲門聲輕輕響起。
“哪位？”
“我，林薇。方行長還沒休息吧？”
“沒有。”方青葉應了一聲，上前打開房門。
林薇正站在門外，手里還端著一杯咖啡，精致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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