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歷844年,風暴海。
一艘維京長船從黑石港出發,偏離數十年來維京人開拓的穩定航線,選擇逆著洋流,朝真理大陸西部前進。
冬季來臨,風暴海進入最狂暴的時期。
天空昏黑,抬頭能看見云層里有雷蛇在游竄,陣陣波濤之間,長船的船首猛然刺進海面,激起了洶涌白浪。
“收帆!”
“我們必須劃船,否則就會被巨浪打翻!”
長船最前方,一名金發壯漢站在龍骨上竭力大喊,他眉心有著斧型刺青,這是英雄巔峰級維京戰士長的榮譽徽記。
命令下達,船上的戰士們立即行動起來,其中一人同樣是金發,身形卻更為高大,如同人立而起的野熊。
“諾倫德!”
野熊似的戰士怒吼:“我們要死了,雷神托爾在敲擊他的鐵砧,他對我們感到憤怒!”
冰冷的海水刺在臉上,三十幾名維京戰士聞言,也紛紛流露出憤怒與懊惱,戰士長諾倫德違背了男爵冬日不許出海的命令,鼓動他們繞過真理大陸最北部的金橡王國,襲擊根本不可能到達的荊棘王國海岸。
面對同族的怒火,諾倫德一手攬住船首,縱聲大笑,眼中充滿了肆意和瘋狂。
“托爾正在揮舞雷神之墜錘!”
“他為什么發怒,為什么想要擊沉我們?”
“你們根本不懂,這是他的贊美,他想讓所有人知道,就算是雷神,也無法讓這艘船沉沒!”
“越過最狂暴時期的風暴海,我們將抵達數十年沒有遭遇掠奪的荊棘王國,只有最不可能的地點,最不可能的時間,我們才能完成最壯麗的偉業!”
“贊美風暴!”諾倫德怒目咆哮道:“升起雨蓬,給我使勁劃船,尤其是你,我的弟弟!”
野熊似的魁梧男子只得低頭,事實上他和兄長諾倫德都是英雄巔峰,但男爵的戰士長職位只有一個,因此這艘長船對方為首。
風暴與海浪之中,長船斬浪而行。
每個戰士都滿臉猙獰,默契的配合使得龍骨總能順利切入海浪,但代價是所有人幾乎精疲力竭,劇烈的搖晃使得水桶和糧袋飛出,不過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搭載在船側的盾牌和戰斧依舊紋絲不動,斧盾就是戰士的生命。
一名英雄巔峰級的老戰士大聲提醒:
“諾倫德,沒有水桶了!“
沒有水,越過風暴也是死亡。
諾倫德踩在龍骨上,金發隨著狂風飛舞,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干什么,當即慷慨激昂地鼓舞著船上士氣。
“我失去所有時,正當贏得一切!”
“我們是奧丁的血裔,正如他失去眼睛,卻得到了無上的智慧!”
“吼!吼!吼!”
戰士們相繼大吼起來,信仰將骨子里的血勇激發到極致,幾名首次出海的年輕人,心里的一絲恐懼頓時消失,在北地的傳說中,戰勝大海的勇士將變得無畏。
“等等,那是什么!”
野熊似的恩佐驟然起身,眼神震驚。
眾人齊齊望去,只見一道人影在陰云和海浪間奮然游動,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揮臂,每一次躍出水面,全都恰到好處,強悍的身影仿佛在征服大海,無數次時機把握地極為精準。
一次失誤,就足以萬劫不復的情況下。
這家伙居然強行游到了船邊。
“這是人!?”恩佐頭皮發麻。
諾倫德狂笑著喊:“難道有人比我們更勇猛,更無畏嗎?”
“沒有!”
本來快要力竭的戰士們,盡數滿臉通紅,冰冷海水猶如撞上熔鐵,激起陣陣白霧。
一只手掌,穩而有力地扣住了船側。
諾倫德伸手,大喊:“快來人拉他上來。”
沒等兩名戰士趕來幫忙,來人已經翻進了長船內,隨手將濕漉漉的白金長發束起。
“維京人!”諾倫德喊。
“維京人!”其他戰士也喊道。
江禾臉色如常,事實上,在土語中維京意味著“海上冒險者”,剛開始并非一個固定的人種或者族群,從某種程度上更像是一種生活方式,掠奪時代之前,一直到結束,維京多部落之間相互融合,蘊含著各種各樣的“血脈”,不存在所謂的“純血”。
當然,身為維京人得信仰奧丁。
長達幾個小時的艱苦航行,長船終于駛出了風暴。
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不見陽光。
鑒于剛才的勇猛行為,整船的維京戰士,很輕松地接納了新人,就像北地野外存在著大量流浪者,是部落據點重要的人口來源。
老戰士阿爾科賽拿著一件羊毛斗篷過來,還有一盆食物,將含麩皮的黑麥面包打碎,混入煙熏魚干肉,凝固豬油和臭奶酪,再摻入少許海水,對于維京人來說,就是遠航時的最高規格。
“沒有水了,你自己決定。”老戰士瞥了一眼對方頸間纏繞著的白蛇。
江禾裹上羊毛斗篷,因為“文明與野蠻”詛咒,他如今確實有失溫的風險,其實降臨的時候,他在海上的一座木桶牢里,只不過鉆出來了,按照玩家基礎情報里的風俗信息,估計是某個維京部落放逐的自由民罪人。
至于食物,最起碼熱量很高。
就在江禾進食的同時,諾倫德將船尾捆著的瘦削男子拽出。
“逆洋流的事情,我知道了。”
“再跟我聊聊那個鴛尾伯爵。”
瘦削男子渾身顫抖,裹緊單衣說道:“鴛尾伯爵…據說貪婪又殘暴,領地就在荊棘王國北部海岸,逆洋流盡頭,他的城堡跟修道院建在一起,以資助真理教徒的名義,聯合主教搜刮財富,傳聞里,連真主雕塑都是金子做的。”
“這位伯爵是一名德魯伊,實力強大,士兵長在荊棘王國也很有名望…”
話音未落,維京戰士們都哄笑起來,真理大陸三王國,甚至包括帝國,在過去的無數次交手中基本都是一沖就碎。
江禾平靜地舀著糊糊,眼前的這些戰士,人均高等級斧盾大師,五個巔峰更是宗師水準,而且體魄相當出色,類似同層次里的專精,確實有自信的資格。
瘦削男子驚恐地看著周圍哄笑的維京人,只覺得里面充滿了惡意,他原本只是一個真理大陸的運河商人,因為罪孽,被真主懲罰流落到北地,根本應付不了這些野獸。
“鴛尾修道院…在貴族圈子里,出了名的惡劣,我知道里面有大人物,是韋賽克斯帝國流落的阿爾弗雷德王子,整個帝國,這一代王子和王女加起來只有不到三十個,他很值錢!”
瘦削男子哆哆嗦嗦地交出了底牌,帝國君主有術士侍奉,憑借生育類魔法,往往子嗣眾多,這一代因為動蕩,數量算少的。
“還有別的么。”
諾倫德圍繞著對方來回打量。
“我發誓,我告訴了你們我知道的一切!”
噗嗤!
諾倫德的弟弟恩佐,掏出匕首將瘦削男子割喉,老戰士急忙端著空水桶過來,小心翼翼地盛住鮮血。
“也就一人一口,明早之前,得看見陸地才行。”老戰士說。
諾倫德拿出海圖,一陣摸索之后,臉色有些陰沉,因為暴風雨,他們偏離了原本航線,想要抵達海岸,估計要三天,一旦血勇冷卻,面對如此漫長時間,沒有水分補充,足以讓戰士們將他自己砍成碎片。
突然,一道冷淡的嗓音響起。
“方向。”江禾問。
諾倫德回頭,發現泅海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后,身為戰士長,他自認很難在暴風雨下的大海里幸存,對方能生存下來,很有可能是英雄時代的絕活強者,一名罕見的偉大戰士。
“那里。”諾倫德指著西南方向,問道:“諾倫德,黑石港的戰士長。”
“奧古斯都。”
眾目睽睽之下,江禾來到船尾,并指作槍,釋放了罪·空印,一陣強烈的空爆宣泄而出,縱然在圣靈級世界削弱了能力的現實影響,但依舊具備著摧毀普通房屋的可怕威力。
長船猛然前沖,飛速掠過百米。
轟轟轟!
江禾連續釋放空印,龍骨長船仿佛在海面上不斷跳躍,打出了一個個水漂。
但隨著一次次撞擊海面,“咔嚓”音不斷響起,已經能看見木板嵌接處的裂痕,哪怕是以堅固聞名的奧丁木,也快到了極限 諾倫德哈哈笑道:“這樣下去,船體支撐不了多久,你還有辦法對吧。”
下一刻,數十根荊棘在江禾指尖蔓延出來,在戰士們的注視下,荊棘纏繞船體,在加固的同時,形成了一層防御。
這種具有火免和堅固的植物,如果去掉尖刺,就是最出色的建船材料,畢竟江禾完全能制造出橫截面粗大的特殊荊棘。
恩佐眼神閃爍。
老戰士端起牛角,吹響戰號。
戰士們大聲歡歌起來,以戰斧敲擊盾牌。
諾倫德圍繞著桅桿起舞,虔誠且豪邁道:
“武器和戰馬是戰士的依靠。”
“但勇氣勝過一切鎖甲!”
“女武神騎馬而至。”
“快看,快看!有渡鴉在鳴叫!”
“眾神呼喚你,奧古斯都。”
“去瓦爾哈拉!”
“奧古斯都!”諾倫德縱聲大喊,面對已然樹立威望的新人,他誠懇地送上了祝福。
“去瓦爾哈拉!”戰士也齊齊大喊。
江禾見狀揉了揉眉心,要是再吵一點,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把這些家伙踹下船去。
真理大陸,荊棘王國海岸。
鳶尾伯爵領的城堡就修建在海崖上,易守難攻,城堡常年駐扎著一百名職業士兵,周圍矗立高墻,內部校場相對寬敞,中間矗立教堂,在這個時代,正式教徒的地位相當高貴。
教堂藏書室里。
一名英俊青年坐在畫板前,低頭認真地調配著各種顏料。
顏料源自珍稀礦石,價格高昂,而且調配比例屬于貴族和教徒的隱秘知識,因此對于平民來說,豐富的色彩是一種奢望,同時也是高貴和典雅的象征。
青年阿爾弗雷德耐心繪制著福音書,在文字之余,點綴技藝高超的圖畫,修補鳶尾福音書就是他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對于教會來說,掌握真主福音,相當于掌握了話語權,真主不會說話,那么信徒們就只能聽從教會的解釋。
“宮廷畫技,不管看幾次都令人贊嘆啊。”
體型臃腫的鳶尾伯爵悄然走近,站在不遠處的王子隨身女仆噗嗤一笑,說道:
“伯爵大人,帝國宮廷畫風偏向于奢華精美,殿下可是自成一派呢。”
福音書上,落日明明艷紅,卻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悲愴,仔細一看,幾條黑線暗藏其中,像是一下子就將漫天紅云拽入了黑暗。
鳶尾伯爵一巴掌將隨身女仆扇倒在地。
他語氣如常地說道:“打擾殿下作畫,來人將她關起來。”
阿爾弗雷德頭也不回地說道:“伯爵把她關起來,只怕過幾天又要絕食而死了,我身邊就剩這一個,望伯爵手下留情。”
鳶尾伯爵一笑置之,道:“正因如此,我才要為殿下分憂啊,沒有了賤民打擾,殿下方能更快完成杰作。”
隨身女仆此刻臉色慘白,不由得后悔嘲諷伯爵的行為,只是沒等開口討饒,兩名侍衛已經將她的臉龐拿黑布罩住。
阿爾弗雷德攥緊了畫筆,無能為力。
鳶尾伯爵拍了拍王子的肩膀,低聲道:“其實我也是受人所托,您的兄弟姐妹里,愿意見到殿下安安穩穩的,真沒有幾個,當然,我不可能手染王血…”
阿爾弗雷德咬牙,保持著禮儀道:“折磨我的女仆也是受人所托?”
鳶尾伯爵聳了聳肩,回答:“這可不能怪我,直接餓死,也未免太浪費了,我讓她們臨終前能以女人的身份死去,不是恩賜嗎?”
阿爾弗雷德額頭青筋暴起,按耐怒火道:“我的畫技來自祖母的故鄉,與宮廷不同,可以教給你,只求饒她一命。”
鳶尾伯爵哂笑:“別白費功夫了殿下,首先我知道您的祖母不會繪畫,其次我欣賞不來這些東西,要不是宴會上得拉來作為談資,誰會對破石頭感興趣。”
“虛偽!無知!”阿爾弗雷德冷冷道:“修道院建在你的城堡里,骯臟至極。”
“隨你怎么說吧,懦弱的家伙。”鳶尾伯爵渾不在意,戳破了對方的偽裝。
阿爾弗雷德臉色微白。
突然間,一名身負銀鎧的士兵長走了進來,匯報道:“伯爵大人,今天在外站崗的士兵沒有回來,已經過了正午。”
“哦?”鳶尾伯爵回頭,這可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