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正陽門外,旌旗招展,鼓樂喧天。
以前鋒營為首,驍騎營居側,護軍營居中,簇擁著整個大隊伍,浩浩蕩蕩的出永定門,再折而向東,朝著熱河行宮方向,滾滾而去。
禑率領的大隊伍,緊跟在太子的車駕后邊。說是隨時服務于太子也行,說是就近監視太子的一舉一動,亦可。
臨出發前,康熙把吳什統領的一百余名御前侍衛,臨時劃歸禑指揮。
除此之外,禑的隊伍里,還有二百名護軍,以及內務府的司官們。
車隊駛過正陽門大街的時候,禑久違的呼吸到了沒有臭味的新鮮空氣。
呵呵,早在三天前,順天府就調動差役和民夫,沿著圣駕行經的路線,鋪滿了黃土,每天灑幾十遍清水。
這么做的好處是毋庸置疑的,沿街的便溺及污物,都被灑了水的黃土,完全蓋住了。
皇帝奉皇太后,一起出門避暑,內務府的三巨頭也各有分工。
凌普負責太子及宗室王公們的路上生活起居,赫奕就近伺候圣駕及內命婦,隨行文武百官的路上物資供應,則由禑負責。
監國的老八,和坐鎮戶部的老四,也跟在隊伍里,一起送圣駕北上避暑。
圣駕出行,不可能連續趕路,以每十里一程,皆要中途歇息半個時辰。
趁著途中休息的時機,禑把事先刻印好的配給清單,下發給了手下的內務府司官們。
“諸位,清單上,已經列得一清二楚了。隨行圣駕的大小臣工,按照名冊已經分配到了每個人的身上。路上的供給物資,也各按品級,每天定量供應…”
一次出行近萬人,路上的物資供應,肯定會緊張得要死。
為了不招罵名,禑采取現代物流企業的搞法,先把隨行的文武百官,全都依照名冊,分給了手下人,采取一對一的服務,全面落實到人。
途中,官員們若有臨時需求,則須及時稟報禑,由他來統一調配物資的供應。
這么一來,禑就相當于整個物流的中心節點,隊伍里的各種需求,都匯總到他這里,再由他把采購來的物資,及時下發給文武百官。
因為,老四告訴過禑,每次圣駕的出行,不僅隨行的文武百官們,而且,各個地方的官員和百姓,都會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糾其根本,主要是沒有現代物流的科學管理模式,大家各憑本事的亂拿亂搶物資。
往往,東家吃不完的蔬菜,放爛了,白白扔掉。而西家,卻一直吃不到新鮮的蔬菜。
禑的做法是,臨時配給制現代物流的管理模式。
其中的核心,就是大灶集中炒菜,再由官員的隨行下人們,拿著自家的碗和食盒,盛回去慢慢的吃。
這么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節省和高效。
結果,用晚膳的時候,康熙無意中發現了驚奇的一幕,他這里以及宗室王公們,還在各自生火做飯燒菜,隊伍里亂七八糟的處處冒煙,鬧得不可開交。
而禑負責的文武百官們,已經用過了膳,開始喝茶消食了。
人數最多的文武百官們,不僅提前很久吃飽吃好了,還隨時有熱茶供應。
康熙一邊走,一邊看,最后,很生氣的把禑找了去。
“小十五,你是怎么做到的?”康熙冷冷的問禑。
禑笑著解釋說:“汗阿瑪,不管多大的官兒,只要跟著您老一起出行,誰敢挑剔什么?尤其是,像張廷玉這樣的芝麻小官兒,只要,有口飽飯吃,碗里有肉蛋和蔬菜,還隨時有熱茶喝,肯定知足了。”
“朕就奇怪了,你的物資從哪里弄來的呢?你怎么知道,大家各自需要什么?”康熙又問禑。
禑耍寶式的拿出了他準備好的供應計劃清單,清單上的人是:南書房行走、賜四品頂戴張廷玉。
康熙接過兩張清單,定神一看,好家伙,從筆墨紙硯,一直到每天三個蛋、二兩肉,半斤蔬菜等等,一應俱全,無一疏漏。
其中,尤為令康熙感興趣的是,禑居然同時用幾十口大鐵鍋燒水,張廷玉若想喝上熱茶,就必須讓下人帶著大茶壺和小半捆柴禾,去換泡茶的熱水。
至于,百官們隨行的下人們,就只能喝大鍋茶了,不可能各自再泡茶喝。
令康熙沒想到的是,禑早早的就安排內務府的太監們,坐鎮于沿途的各個府城、州城和縣城,大肆采購各種所需的物資。
等圣駕抵達的時候,禑派出的太監們,早就買足了東西,雇了馬車往回趕了。
康熙拿著禑的配給計劃清單,足足看了一個多時辰,忽然嘆息道:“大軍若是如此配給,必省無數的錢糧啊。”
嘿嘿,禑要的就是這個印象!
不客氣的說,以禑飽受計劃配給制熏陶的先進理念,主持數萬大軍的后勤供應,簡直是手到擒來。
西北的錢糧消耗過巨,既有長途運輸中不可少的消耗,也有因為無知,造成的巨大浪費。
結果,原本內務府三巨頭彼此分工的模式,在康熙的授意之下,變成了禑掌總拍板,凌普和赫奕聽候調遣的新模式。
這么一來,禑是內務府太上皇的姿態,就格外的凸顯出來了。
去熱河行宮的過程中,在禑的親自主持下,整個大隊伍的物資供應,變得井井有條,且十分充足。
人人有熱飯吃,個個有熱茶喝!
禑呢,還是老辦法,禁止打亂仗,責任全面落實到人。
大清朝的事兒,不怕繁瑣,就怕認真!
只要落實到了人,誰敢嚴重失職,禑就敢請旨,罷了他的官,革了他的爵。甚至是,砍了他的腦袋。
計劃配給制的精髓,就是集中力量辦大事,把具體分配的各項工作,全面落實到每個人的頭上,讓有限的人財物,被充分利用起來。
圣駕剛到熱河行宮,廣受百官贊譽的禑,就又多個頭銜:總管行在事務大臣。
反正吧,禑這個內務府總管,本就是皇帝的大管家。現在,禑多管一攤子事,也不費什么事兒。
至于,監視太子的一舉一動,禑交給了吳什去負責。
這才康熙四十六年的夏天而已,距離一廢太子,還早得很!
到了熱河行宮后,禑分得了一座避暑別院。
別院內,別的倒沒啥,禑很喜歡的是,居然有一座挖得很深的養魚池。
這一次來熱河行宮,禑帶著康熙都認識的狐媚子年氏,伺候沿途的起居。
自從,年氏被賞給了禑之后,因肉已經在碗中,她至今尚未破瓜。
如今,既然在別院中安頓了下來,禑打算休整兩天后,再慢慢的享用年氏的鮮嫩滋味兒。
年氏的狐媚子惡名,只要康熙還活著,肯定無法洗脫。
只能等雍正登基后,利用年貴妃有盛寵的優勢,再幫她弄個側福晉的位分罷了。
等諸事安排停當后,禑從行宮里出來,剛回到自己的別院,門上來報。
“爺,內閣學士年羹堯來拜。”
聽了這個消息后,禑不由微微一笑。
那天,他故意將年氏抱在馬鞍上招搖過世,除了坐實荒唐好色的名聲之外,更重要的是,讓年羹堯瞧瞧,他的二妹很受寵呢。
只因,年氏透露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姊妹三人之中,就她和年羹堯的關系極好。
知道歷史走向的禑,心里門兒清,年氏沒說假話。
因為,年羹堯考中進士,在京做官的時候,年家的大女兒早就出嫁了。而年家的小女兒,也就是年貴妃,今年才八歲而已。
為了試探一下,年家兄妹的真實感情,禑故意吩咐說:“就說爺不在。”
“嗻。”
不大的工夫,烏林回來稟報說:“爺,年羹堯說,他一直在外邊等著,親眼看見您回來了,才遞的手本。”
這一刻,禑已經篤定,年氏和年羹堯的兄妹情,確實極好。
要知道,年羹堯可不是一般的狂傲,連康熙都知道,他經常流連于青樓的諸多韻事。
“不見!”禑成心想釣魚,故意撐著年羹堯。
禑就是想看看,年羹堯為了二妹,究竟可以委屈到何等程度?
結果,烏林回報說:“爺,年羹堯說,他絕不可能空手而來,必有您老感興趣的東西。”
禑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很明顯,年羹堯已經猜到了,禑其實是故意想刁難他。
客觀的說,年羹堯于康熙四十一年中進士,短短的五年內,仿佛坐上了沖天火箭一般,就被破格提拔為二品的內閣學士,若非絕頂聰明之輩,絕無可能晉升如此之速。
“不見!”禑眨了眨眼,出乎意料的還是拒絕見年羹堯。
老話說的好,穩坐釣魚臺,若是沒有耐心,怎么可以呢?
這一次,也許是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年羹堯負氣而去。
禑聽了回報后,又是一笑,這小子果然只有小聰明,而無大智慧,難怪被老四的迷魂湯,騙得團團亂轉。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雍正在給撫遠大將軍年羹堯的旨意里,居然肉麻之極的說:朕實在不知怎么疼你,才能夠上對天地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