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交接工作完成得很是吃力,地中海先生比印象中好打交道了許多,只是他眼神中的恐懼從未消散過,那分明就是看待變態連環殺人犯的眼神。
走出辦公室,伊森仿佛聽見了《教父》悠揚的伴奏。
他的玩笑失敗了,演變成了一個冷場的笑話。
這讓他不禁想問,“地中海先生,我究竟做了什么讓你如此的害怕我?”
但伊森終究沒有問出口,因為他覺得那會加深地中海先生對于他的恐懼,連他都能看出對方的窘迫與艱難,在桌子下不停顫抖的雙腿,自從他進門后擦汗的動作就沒有停下過,明明辦公室的空調都開到了16度,卻仍然止不住地中海先生出了一身汗。
這與伊森記憶中的形象不符。
與西郊實驗室的工作相比,這份工作的技術含量低了許多,到手的只是一些簡單的文檔整理工作,并且地中海先生在派發任務時還小心翼翼地征詢著他的意見,生怕把他給累壞了,單從對話關系來看,仿佛他才是部門真正的負責人。
這不對,地中海先生,你之前的傲氣呢?
伊森吹著空調打開電腦,像個提前進入擺爛狀態的打工人一樣整理了一下午資料,對于一個在帝國生活了三年的人來說,這份工作相當清閑,無非就是把先哲對于帝國的描述寫進文檔里,民主議會正試圖從各個方面還原帝國。
而對于信仰和道途了解,伊森覺得他理解并不比那位先哲差,除了正位神與中位神之外,他還能講述一些牢巴、牢凱和牢安的小趣事。
這里的人們一定想不到牢巴是一位藝術愛好者。
只要掌握了合適的相處手段,就不必害怕祂的存在,如果祂有朝一日光顧了這座城市,也一定能和這里的人們產生良好的化學反應。
要是讓牢巴知道了真理之城的存在,以及這里的電影和游戲行業所取得成就,祂一定迫不及待地要開始新的賽季了。
調崗第一天,伊森沒有遇到任何同事,他一個人默默干到下班時間,伸了個懶腰,出于禮貌敲響了地中海先生辦公室的門,告知對方自己就要回家了。
要是放在以前,嚴厲的地中海先生應該會斥責他怎么年紀輕輕地凈想著下班回家,你這個年紀怎么好意思回家的?
加班是常態,稍不留神就要忙到深夜。
趕上最后一班地鐵回家,餓了就在路過的超市買一個三明治充饑。
標準的兩點一線式生活。
然而現在,地中海先生在他進門后,驚恐地快要躲到桌子底下去了,當得知他打算下班回家后,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至此,伊森只能感嘆地中海先生變了。
他沒了架子,回到了群眾之中,深刻地認識到了頻繁的加班對于一個年輕人的心靈將會造成多么糟糕的影響。
這是一個好現象,說明地中海先生和這個城市一樣,都正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雖然地中海先生看起來已經接近50了,但俗話說得好,朝聞道,夕死可矣,他能在這個歲數幡然醒悟,定是死而無憾了。
然而清閑的工作也有一些不好的地方。
伊森早早回到了家中,凜冬和往常一樣在廚房里準備著食材,她心情很好,哼著的小曲兒在客廳都能聽到,曲調是帝都流行的兒歌,住在下城區的孩子們每天晚上都會伴著這首兒歌入眠,他們母親溫柔地坐在床邊,清唱著這首歌送他們入睡。
歌詞的大意是如果孩子不聽話,半夜床底下的怪物就會鉆出來把他們啃得連渣都不剩。
在調查局檔案中這種躲在床底下的生物編號為57,名為夜食,外面與人類相似卻沒有五官,多出現于富饒的城市,幾乎每個月當地調查局都能收到幾起小孩在臥室失蹤的報告。
很符合帝都風格的一首兒歌。
而從某種方面來說,他覺得凜冬的身上也具備一些夜食的特質。
入夜后都會待在床上,并向床上的人發動襲擊。
根據遭遇襲擊的帝都人小森目擊報告顯示,遇襲者會被奪走大量精力,這很可能會導致他們在第二天無精打采,腳步虛浮的問題。
近期小森曾多次向凜冬提出過這一問題,有著豐富抗擊黑暗生物經驗的凜冬女士立刻做出了應對。
她開始精心在晚飯里加入枸杞、紅棗等食材,還研究了生蠔和烤腰子的做法。
最近也許是受到了視頻的影響,凜冬愛上了烹飪,小暗每天待在家里蹭吃蹭喝,倒也安分了許多。
經過幾日相處,凜冬已經徹底拿捏住了這只黑貓的習性。
從本質上來講,這是只鍵帽。
初次見面時儼然是一個病嬌女,看起來像是個競爭對手,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相處后,凜冬發現那更符合貓咪“護食”的特點,這是一只住進家之后什么都不會做,喜歡不停打攪你,還會喜歡把所有靠近你的異性都趕走的貓咪,這單純的只是她不喜歡其他人類在自己眼前晃悠的緣故。
呵,毫無競爭力。
凜冬在第二天就給黑貓貼上了標簽。
“老師,在忙啊。”
“你回來的正好,冰箱里的飲料,拿去喝了。”
“飲料,該不會是…”
“你說過你不喜歡枸杞和紅棗的味道。”
凜冬側過臉來莞爾一笑,她系著圍裙,白色的長發在身后束成了單馬尾,就在伊森心想著今天逃過一劫時,她說出了如冬天般寒冷的言語,“所以我給你調成雪厘子味了。”
伊森也順勢看清蒸盤上排列好的生蠔。
這讓他眼前一黑。
FW調查局。
他最近已經在半夜遇襲很多次了,就沒有人能管管嗎?
你看,這就是生活太過清閑的壞處。
伊森認命地拿出了冰鎮好的飲品,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莊曉也在人事部經理辦公室待了一整天,活動策劃完畢,接下來便是著手執行的事了,好消息是近期發生的一系列變故讓陳啟焦頭爛額,他加派了人手,奈何他們也無法左右民主議會的決定,經過了兩天的努力,他們安插在先驅者科技的老板才勉強在民主議會站穩腳跟。
而他也只有一票的權力。
其他六位議員并不會完全遵循他的意見。
“今天沒有新進展,我回去休息了。”
醒來后,莊曉揉了揉有些酸脹的額頭,她越來越適應切出世界的疼痛感了,在“時停”之后能夠自由活動的時間也得到了延長。
“那正好,我這邊有了一些新的進展。”
梅林說道,“你酒量如何?”
“一般。”
莊曉皺眉,“我對聯誼或者應酬沒什么興趣。”
“陳啟正在想辦法擴招人手,他昨天又加派了幾個人進去。”
“那都是他的嫡系。”
莊曉說道,“難不成你還想從他們嘴里套出話來?有這功夫你還不如想想怎么把宋憲給撈出來。”
“通常來說是這樣的,但并不是所有手下都能扮演好他們的角色,尤其是那些需要和伊森先生長期相處的…你應該很清楚那一邊的情況,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膽量和伊森先生打交道。”
“夢境實驗”并不是一場游戲,至今仍然沒有人清楚在夢境死亡的結果。
他們可能會像開荒團隊的成員那樣獲得死而復生的能力,也可能永遠死在夢境里,而從每次切出夢境時頭痛欲裂的癥狀來看,更多人都認為是后者。
“陳啟找來了一位編外人員。”
梅林說道,“還記得我們為伊森先生植入的想法么?在那間辦公室里還有一個項目負責人,他們想辦法把伊森先生調去熟悉的崗位,希望這能讓一切回歸正軌,所以他們需要一位絕對不會露餡的演藝者,最好是他本人。”
莊曉挑了挑眉,她嗅到了陰謀的氣息,“所以呢?”
“通常來說,陳啟會為參與者植入芯片,清晰他們的記憶。”梅林略作停頓,“但有的時候,電子設備會發生故障,如果他的記憶沒有被完全覆寫…”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以莊曉的聰明才智,這已經足夠了。
這天深夜,莊曉見到了一個地中海發型的男人。
他的狀態看起來糟糕到了極點,然而陳啟和他的部下忙得不可開交,在第四日夢境實驗結束后,他們沒時間去幫一個編外人員調整心情,更何況在他們看來,不過只是些頭痛的癥狀,抗一抗就過去了,實在不行就吃上一片安眠藥,好好地睡上一整夜。
“杜立先生。”
待地中海離開辦公區域,梅林便帶著莊曉迎了上去。
地中海見狀,立刻掉頭就走,卻被兩人一前一后地堵在了中間,梅林說道,“我聽說了你祖父的事,我一直都很尊敬他,他為避難所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你們…”
“你也需要找幾個人來聊聊,不是么?”
“是啊,杜立先生,我也是夢境實驗的參與者,我們都屬于編外人員,如果那邊發生了什么,我們也好相互照應。”
莊曉的話讓杜立陷入了遲疑。
梅林趁熱打鐵,“我知道一個好地方,我們來聊聊你祖父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