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房間之內。
既然說到了流星神魔,楚天舒順便打聽起如今的江湖格局。
于丹霞雖是略有不解,倒也實話實說。
她出身青城,對于江湖掌故所知不少,聊起大江南北,從每個地方的大門派說起,聊到門中老輩、小輩,再聊江湖散人。
“先說到這里吧。”
楚天舒把手上桃子丟給她,“吃個桃,潤潤嗓子,我接待一下外面的客人。”
說到后半句時,楚天舒已經撤掉了封閉房間的元氣。
秦安和楊承武并肩而至,趙家父子跟在后面。
更遠處,還聚了一大堆護院豪奴,正趕過來。
“客人?”
秦安氣勢威猛,兩個字吐出來,仿佛整個院子都震了震,房間的門窗,驟然洞開。
“閣下才是不速之客吧,擅闖私宅,按律可以當場擊斃!”
他身上散發的勁風氣流,卷著大片煙塵,沖向門口。
不過到了門檻處,內力就被化于無形,滾滾煙塵,都沉降下去,在門檻外積成一層塵土。
楊承武注意到這一幕,心中微凜,雙目凝視著楚天舒,一時間卻想不起來,青城派怎么會有這么一個人物?
那些與青城派交好的江湖名宿中,好像也沒有這么一號。
“按律?”
楚天舒的左腳,鞋尖微轉,指向門檻,指向院中,目光向外看去。
“大元朝的律法,我不太清楚呢,不過我這邊另外有一套律法,挺好用的。”
“比如作為慣犯,戕害人命的趙公子…”
他的眼神,準確的落在趙玉馬身上。
外面的人,剛才有一段時間,聽不見房間里的聲音。
但楚天舒可是從頭到尾,都能夠聽見那邊大廳里的交談。
趙玉馬被他一看,渾身衣袍立刻微微鼓起,后退半步,雙眼一瞇。
這個趙玉馬,聽秦安講過許多江湖軼事,知道江湖中人,常有能以雙眼施展攝心迷魂之術的。
老江湖面對年輕一輩,經常就是靠這一手出其不意。
他以為楚天舒也要施展這類手段,自然提起了十成功力防備。
誰知,他剛退后半步,就覺兩腿一軟。
不是單純感官上的一軟。
而是從他的腳后跟、腳踝,整個小腿直到膝蓋處,像爛泥一樣,軟了下去。
褲腿之中,簡直如同空了,只剩布料往下堆迭。
趙玉馬整個人都矮了一截,墜跌在地。
他還愣了一下,伸手摸向褲腿處,這時撕心裂肺的劇痛,才轟然傳遍他全身,直沖天靈蓋。
那種劇痛,讓他覺得渾身都像涂了辣椒,都被針扎,都在燃燒。
痛得他連叫都叫不出來,頭臉慘白,喉頭只“嗬嗬”作聲,便往后躺倒。
趙金堂眼疾手快,把他扶住,驚叫道:“我兒…”
“孩兒!”
另一聲驚吼,完全把趙金堂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秦安驚怒交加,扭身蹲到趙玉馬身邊,伸手去摸他的褲腿,只覺從膝蓋以下,已是軟爛如棉,鮮血汩汩流出。
原來,楚天舒剛才左腳尖往下一壓,從地面傳了一股勁力出去,直接把趙玉馬雙腿膝蓋以下震碎。
楊承武臉色驚變,身形已有后退之勢。
楚天舒剛才施展手段,他只是略有所覺,完全沒來得及攔截。
就憑這一手,楊承武就知道自己面對此人,勝算不足一半。
與這一點相比,剛才秦安對趙玉馬喊孩兒這件事,都不值得楊承武過于關注了。
“我的孩兒,我的孩兒…”
秦安雙眼之中,竟是滾下了淚珠來,咬牙切齒。
趙玉馬雙腿碎成這個樣子,幾乎不可能復原,連丹田也有被震破之勢,正在不斷流失功力。
剛才還討論著,要把趙玉馬營造成一個絕頂高手,現在就已經成了個殘廢?!
秦安受此打擊,就連為趙玉馬傳輸內力、鎮壓痛苦的手掌,都有些發抖。
趙金堂又驚又疑:“秦安,你在說什么?!”
“我說他是我孩兒。”
秦安雙目發紅,瞪視趙金堂。
“原本念在你待我不薄,精于商貿,與其強行將你折服,心懷怨氣,不如讓你蒙在鼓里,主動經商,方能盡展才干,更有收獲。”
“想不到,你如此廢物,剛才跟在玉馬身邊,竟然不知道為他擋災?!”
秦安低吼一聲,“滾!”
趙金堂臉色慘然,身體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七竅漸漸滲出血珠來。
他赫然是被剛才那遷怒的一聲低吼,震碎了內臟顱腦。
楚天舒也有點驚訝,看著那個趙老爺倒了下去,死不瞑目的模樣。
之前只是覺得,對趙玉馬這種人,痛快殺了,太便宜他,才會先震碎雙腿。
不料,還能引出這么一場好戲。
“狗賊,你好狠毒啊!”
秦安扭頭,死死盯著楚天舒,“我誓為我兒報仇!”
楚天舒只想笑。
“你兒子是兒子,人家的兒女,就不是人了?”
秦安已聽不進去別的話,暴吼一聲,沖了上來。
他這一下出手的動作,倒是大有講究,整個人如同貼地飛行,身影螺旋向前,雙掌舉過頭頂,推在最前方。
衣袂飛騰,內力流轉。
這人的整條殘影,又像是一條翻滾前沖的蛟龍,體表帶動著大量紫色電光。
楚天舒目光微動。
禁忌高手運用天地元氣,其實是很有主動性的。
他們需要深入理解自身功力對應的元氣屬性,主動去契合外界天地,吞引元氣。
而眼前這個人,感覺上,就沒有這個主動去探求、契合的過程。
秦安好像只需要專注運轉自身內功,外界自然就有某一類天地元氣,朝他簇擁而來,與他的內力屬性趨于同化,形成這些電芒。
此人論境界,應該不算是正經的禁忌高手。
但他動手威能之強悍,卻讓禁忌以下的人,無法匹敵。
眼看那雙手掌,如紫電蓮花急速旋轉,推撞而來。
楚天舒左手一推,浩瀚無形的氣勁,倏然抵住這股掌力。
秦安的身體平行于地面,速度驟然減緩。
屋外空氣中,浩浩蕩蕩的電芒聲音,本來也要一鼓作氣,轟入這座房間。
但被楚天舒的氣勁一擋,連電芒之聲,都被掩蓋、悶滅。
就像是一股剛要掀起的浩蕩銳嘯,戛然而止,屋內屋外,安靜的令人心悸。
秦安的雷公禪,功底剛韌,變化萬千,正要變招。
楚天舒左手先變,已如同攪拌泥漿,繞著那朵紫電蓮花,在空氣中極速畫圈。
他單手畫圈的速度,遠超過秦安之前,身體螺旋轉動的速度。
秦安的掌力受阻,身體又在半空,不由自主,被這股旋轉之勢帶動起來,越轉越快。
嗚嗚嗚嗚!!!
在蘇杭武林霸道多年的趙府大總管。
之前那一撲,還能算是一條鉆旋進擊的蛟龍。
如今停在同一位置,只能高速旋轉,他已經變得像是一枚無處可去的大鉆頭。
楊承武心下大駭,身形向左閃。
楚天舒左手一牽引,那“鉆頭”的末端,也就是秦安的腳底,便已經對準了楊承武。
楊承武又往右閃,腳下橫踩七星。
院子里,幾乎同時出現七個楊承武。
但在每一個剎那,他都能感受到,自己依然被那個“鉆頭”鎖定。
一旦他想逃跑,秦安必然會失控般的飛撞過來,兩人一起撞得粉身碎骨。
“這、這…”
楊承武停住了步伐,面露苦澀。
他想過,秦安可能比不過對方的功力,被一掌震退。
但是他沒有想過,會看到這么難以言喻的場景。
楚天舒坐在那里,位置都沒移動過,僅憑一只左手,往前一按,一攪拌。
秦安燥怒至極的一擊,豁盡功力的身形,已被玩弄在單手之間。
場面古怪,甚至有點滑稽。
但想到那個殘影鉆頭,實際是個大活人,就又透著一股深深的可怕。
于丹霞想起之前自己被秦安擒拿的事情,雙拳攥緊,胸口起伏,心中卻只感到萬分解氣。
“前輩究竟是何方高人?”
楊承武定住心神,恭恭敬敬的一拜。
“寧都派頗有家資,愿盡獻于前輩。”
楚天舒盯著他,不置可否,手上功力稍減,鉆頭速度也開始減緩。
他左手往上一挑,又往下一按,都是隔空牽引。
秦安身形向上豎立起來,隨即墜向地面,咚的一聲,腳掌先觸地,緊接著膝蓋撞地。
楚天舒閃電般出手,一掌蓋在他頭頂,五指岔開,抓住腦殼,功力灌注下去。
秦安腦中還有些昏眩,眼皮重得睜不開,卻已經不由自主的牙關緊咬,渾身緊繃,僵硬的跪在那里。
楚天舒并未直接殺他,而是要仔細查看他體內有什么特異之處。
楊承武剛才,雖只施展了輕功,但分明也有元氣自動向其簇擁的跡象。
楚天舒的目光,沒有從他身上移開,平靜道:“你也過來,我給你把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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