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說話的時候，馬哈倫只顧全力催動刀勁刀意。
他雙手握刀，一震之下，整個刀鋒發出刺耳至極的蜂鳴。
那不是一般冷兵器顫鳴的音色。
更像是那種超大型電子音響損壞時，爆發的刺耳怪響。
電芒爆發四散，猶如一條條電鞭電蛇，打在周圍的土地上。
方圓十五六丈之內，到處被打出焦黑痕跡。
但是，所有電鞭電蛇，好像都被一股無形氣場逼開，碰不到楚天舒身上，只打在別處。
刀刃的實體，在高頻震顫中，也散發出一種要崩開劍尖，直劈下去的欲望。
可楚天舒的三七神劍，那劍尖就像是完全粘連在了刀刃上。
無論刀刃震顫有多急，劍尖始終咬著刃口，頂住刀身，讓刀身無法再劈下半寸。
鏘！！！！
楚天舒手腕一擰，劍尖與刀刃終于分開。
但，不是刀身崩開了劍尖，而是劍尖震開了刀刃。
馬刀往旁邊一歪，神劍直刺馬哈倫咽喉。
馬哈倫的刀柄上，卻有著彎月形的護手，幾乎把整個手背包住。
緊急關頭，他以護手處攔住了劍尖。
火星一閃，長劍刺在那看似銅質的護手上，居然刺不進去。
這一把看似銅質裝具，白銀刀柄，精鋼刀身的馬刀。
實際上，可謂是大食帝國智慧宮，百年以來，鑄造方面的最高成就。
智慧宮原本確實收藏了不少野兵魂，也有好幾個修煉三魂兵法的高手。
但是，在馬哈倫刀意大成之后，他們才發現，那些舊時代的野兵魂，終究有著無法根除的巨大缺陷。
修煉三魂兵法者，面對馬哈倫的神妙刀意時，甚至會發現自己的野兵魂，有造反的傾向。
馬哈倫收繳了他們的兵刃，請人幫忙取其精華，打造一把最適合自己使用的寶刀。
那些兵刃內的野兵魂，在鑄造過程中，就已經被熔煉掉，成為了淬刀的一環。
最后成就的這把刀，雖然內中并無兵魂，但其銳，其韌。
比起楚天舒如今的三七神劍，也絕不遜色。
“刀，好！”
楚天舒一劍刺中護手后，目光一閃，劍尖從護手滑到刀刃上。
神劍的劍尖，竟然從靠近護手的刀根處，突兀一抹，一路摩擦到刀尖。
摩擦之后，刀刃上隱約有銀白光點，要浮升出來，被神劍帶走。
但只是剛一浮升，又返回刀身之中。
楚天舒準備用南華原典，抽掉這把刀里的金屬性元氣。
不料，這把刀跟馬哈倫的刀意配合的天衣無縫。
僅有少許本質元氣被撼動，而且立刻又被奪取回去。
馬哈倫暴吼一聲，趁機反攻，發動了一輪最高速度的連劈亂斬。
他的刀光一動起來，立刻牽動磁場，整個山頂上的空氣也受到影響。
就好像是某些風水寶地里，會有莫名之風，常年不息。
此時雖然身處在山頂，這種開闊地帶，竟然也有一股浩浩蕩蕩的大風，從馬哈倫背后突兀吹來。
塵煙呼嘯彌漫，刀光閃耀而出。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這里不是什么山頂，而是在什么大峽谷口。
千年萬年的大風，混著厚重的磁場，涌動而來。
馬哈倫是順勢而行，風水所愛，氣運所鐘。
楚天舒反而成了堵住峽口，逆勢而行的人，注定要被分化侵蝕，分裂斬殺。
何況，從天邊飛來的蝗蟲山王，離這里已經不足百丈。
怪物的雙爪，甚至已經擺好了撲擊的姿態，仿佛一下就要撲到楚天舒身上。
與塵煙刀光一起，撕碎分食了楚天舒。
聶紅線剛剛閃身進殿，去拿神鼓，一轉頭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心中大急。
空中的怪物，蝗群。
地面的大風，刀光。
擋路的只有一人一劍。
然而，楚天舒神色清靜，三只眼反而還微閉一點，似闔非闔，手上瞬間迎風出劍。
無論大風塵煙之中，閃過來多少刀光，他全都精準以快劍刺中。
劍速剛爆發的時候，就跟對方的刀速差不多，而且還在一剎那之間，越來越快。
他劍尖刺中的，已經不僅是對方實體的刀刃。
連那些磁場摩擦，憑空升起的電光，也被他劍尖刺中。
滿天電光之多，一劍全部刺完。
那些電光被他刺中之后，就被劍身粘連而走。
就好像是一條條極細的電蛇，頭尾還都在掙扎，而身體的中段，全部集中在劍尖上。
半個剎那，他的劍尖上，就多了幾十條這樣扭動的電光。
馬哈倫心頭一悚，抬刀欲擋。
楚天舒的劍已經刺了過來。
這一劍刺出，劍尖上那些扭動的電蛇，像是發出了凄厲的尖叫，扭曲的身形，忽地燃燒起來。
連電芒，都會被他的功力所約束，被他的心火所點燃。
這一劍刺在刀身之上，紅光綻放。
一束火紅色的氣波，從劍尖轟然向前沖擊出去。
馬哈倫整個人都被轟飛。
原本的那些大風塵煙，全部都被馬哈倫的身影自己撞穿。
塵埃倒卷，大風凌亂，不知吹折了那個方向上多少樹木。
“人，還行！”
中這一招都不死，確實還行。
楚天舒長嘯一聲，身形微轉。
剛才就已經朝這邊沖過來，想要幫忙的聶紅線，忽覺腰間被劍身一粘，一帶。
楚天舒運劍旋舞。
聶紅線整個人都被甩向山下。
“去滅蝗！今天我不但要殺光他們，在場的大唐子民，也絕不需要承受災難！”
聶紅線飛向山下的時候，楚天舒的意念，才陸續追上了她。
那個時候，她眼中看到的，已經是楚天舒抬手對上那個怪物的一瞬。
從天邊而來的怪物，終于撲到了山頭之上。
山頭上原本凌亂的大風塵埃，霎時一靜。
凡是稍大一些的土石顆粒，都在瞬間被壓回地面，青草被壓得平貼于地，仿佛是畫在地面上的一樣。
當年的山王，比海東來也只差了半籌而已。
異化的山王這一撲，直接憑氣勢帶來了強大的力場，朝山頂壓下。
楚天舒剛完成旋身運劍送人，順勢左臂上抬，手上推出一股翡翠氣罩。
憑單手氣罩，硬擋山王雙掌。
周邊天地間，倏然一亮，山頂四個方向，亮起四條接天電光。
勝法總綱點化，掌心雷絕式，四季同震！
呼喚四條閃電，利用氣息交感，來分攤自身所受到的攻擊。
楚天舒使出這一招，按理說，只需要承受對方五分之一的攻擊力了，其余五分之四的攻擊力，都會被那四條閃電誤導分走。
然而，雙方真的碰撞之時。
楚天舒感覺，對方力道頂多被分走了十分之一。
剩下的威力，全部都靠自己單手氣罩支撐。
轟然一聲，他身后的一塊扇形區域，被震得山石浮酥，處處裂紋，凹凸不平。
隨后他整個人，又從這片碎裂區域中滑射出去，倒撞入大殿之內。
這怪物，竟然沒喪失半點身為人的武學素養！！
山王生前，已經把武功練到了骨子里頭。
即使魂魄被滅，繼承他生前執念，從體內誕生的邪物，也接管了他肉身中所有的武學本能。
就算山王嘗試的回光之路，是一條歪路，那到底也是一條路，終究還是向前邁了一小截。
“咿啞！！！”
山王跟楚天舒拼了那一下，身形也向高空彈起數丈。
他口中發出一聲攝人心魂，摧殘肝膽的怪嘯，背后三對翅膀，豁然一震。
一瞬間，他就飛到了大殿頂端，猛烈向下一撲。
怪物化的雙掌，死死壓在大殿的屋脊上。
嗡！！！
整座大殿，飛快的下沉變矮。
楚天舒身處殿內，剛站住腳跟，甩了下微麻的左手，臉色已是一變，扭頭看去。
大殿頂端，沒有半點破損的跡象。
他看的也不是大殿頂端，而是周圍的墻壁梁柱。
所有墻壁梁柱，都在以一個匪夷所思的速度，無聲變矮。
并不是這些物體，直接墜入了地下。
恰恰相反，此時的大殿，仿佛與外界的環境完全隔絕。
這些物質，是被一股驚天巨力壓迫變形，因為力量發揮太過徹底，以至于這些硬質物體，就像是泥粉一樣。
變矮時，消失的那些部分，其實都已經淤積到了地表。
讓大殿內的地表，變得越來越致密，越來越堅固。
而且，在這個殿頂下壓，四周變形，地表加密的過程中。
大殿環境，形成了一個越來越復雜的氣場。
楚天舒如果攻擊殿體，這個氣場附帶的全部力量，就會朝他傾斜聚縮而來，連他自己的攻擊力也會被搬移而回。
這種天地巨力，超出常態，而且會從他身體每一個微毫之處，同步攻擊。
任何要害弱點，在這種攻擊面前，都無法遮掩隱藏。
山王當年真正的最強絕學，叫做《搬山塑形拳》。
所謂的白骨王拳，只不過是他的門人，學不會他的整套拳法，由他拆解簡化之后的產物。
現在這座大殿的變化，正是《搬山塑形拳》的殺招，壓垮天柱！
楚天舒要是眼力稍差一點，貿然發動了攻擊，只怕現在也得吐血當場。
但就算他眼力夠好，這一招也絕對沒有那么容易破解。
何況就在這時。
衣服有點破爛的馬哈倫，已經出現在殿門之外，口鼻雖然帶血，臉色卻是又驚又喜，一身刀意拔至頂峰。
楚天舒破招的一瞬，就會面對他半渡而擊的極致刀意。
分布在山間的十八名吐蕃僧人，全都看到了山頂大殿，飛速變矮的奇跡。
他們感受到了屬于他們師尊的拳法氣勢，鼓聲不自覺，已經被那拳意的節奏所帶動。
大殿每變矮一分，就是一個鼓點。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點密集到了極致。
楚天舒身邊，本也該出現元氣聚散的現象。
然而現在，那潤物細無聲的奇妙節律，竟似侵入不了他體內多點。
更帶不走他體內的功力。
他就像是一個中空的人形容器。
在這個容器中，存儲著大量青綠色的元功。
但因為，精氣神并不在同一個高度，他體內平時所能無瑕合作的精氣神，從這個容器的視角看，其實也只滿了百分之七十。
而現在，這個百分之七十的利用率，正在不斷上漲，水位直線攀高。
他的劍法，以燼下之火、一劍驚神為理念，注重忍耐，積蓄，灼熱，爆發，技法上，形成突破性的穿刺。
他的刀法，則以寄悲于物、傷痛殘酷為理念，陰冷血腥，幽靜森寒，技法上，善用輕重之變，反復切割。
二者之間的差別，其實很大。
長久以來，他雖然可以憑自己修煉出來的稟賦，將二者高速切換使用，應對不同的情況。
但是“切換”本身，就代表著中間還有不能貫通的障礙。
這種障礙，即使因為切換的實在夠快，會被他的稟賦遮掩過去，不會被敵人捕捉到。
可內在上，終究也影響了他力量的發揮，使他不能一氣呵成，越攀越高。
而在他仔細翻閱了《山崩水滅掌》，不斷琢磨其中的技法時，深深察覺到，那種鉆研專攻物性弱點的破壞之意。
以純粹的破壞為意境，猶如畫龍點睛。
縱然楚天舒在破壞意境上的參悟，還不夠深，分量還不夠大，卻已經夠他把刀劍之術，乃至把掌心雷，都串聯起來。
整場戰斗，無論他用的是什么招。
他的心意，元氣，體力，都在越走越快。
這個獨特的人形容器的視角，只有他自己能夠感覺估算出來。
而在馬哈倫眼中。
大殿開始變矮的那一息，楚天舒扭頭看了眼周圍，立刻就松開了手上的劍。
劍尖始終觸地，劍身螺旋轉動。
但，并不是讓神劍立刻嘗試朝下鉆刺。
只是，讓神劍在自轉的同時，繞著楚天舒，公轉了一大圈。
劍尖劃了這一圈，劃出了一道初時刺耳，最后悅耳到了極點的吟嘯。
若有一人，怪力亂神，似能搬山塑形，何以擋之？
山崩水滅之掌！
好掌法，好武人，但掌力終究還是仁厚，殺的不夠干凈啊。
天眼，劍音，同步反饋。
楚天舒瞬間伸手抓住劍柄，體內拔升到頂的水位，豁然沸騰。
斬山！滅水！神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