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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誘惑與蠱惑

  無名的山坡下,夜色寒涼,野草潮濕。

  黑沉沉的一塊塊木頭,紅色的紋路恰如符咒,充當支架的鐵棒上也刻滿了小字。

  共同搭成一座三層高的法臺。

  五猖圣女那幾輛馬車,全是用特殊工藝打造,平時以插銷機關把一塊塊車板拼合,形成車廂。

  等到要行法時,車廂的底盤、四壁、車頂,很快就能鋪展開來,拼成法臺。

  第一層法臺,也就是最外圈,點了二十四根蠟燭,紅白相間。

  第二層法臺上,坐十二位講經師,各持不同法器,每個人身邊放一竹筒的米,一沓符紙,一把短刀。

  第三層法臺上,只有曹瑩一個人。

  她盤膝坐于正中,面前擺放著黑鐵鑄成的五猖面具,還有寶劍、令旗、令牌、令箭、法尺、鎮壇木。

  另有一壺血酒,一個鉛做的酒杯。

  自古各類法脈之中,鉛汞這兩種金屬的意蘊都極深。

  鉛拙而下沉,其性又極穩難易,在很多民間法教中,用鉛做成的飲食器具,都不是給人鬼配享的,而是給鬼神所用。

  杯里的血酒,雖然沒人去喝,但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層層下降。

  那正是說明,五猖神始終在支持著這場咒法儀式。

  曹瑩目光幽靜微亮,口中咒語如歌,左手掐訣,置于小腹之間不動,右手指節妖嬈如蛇,指尖時而翹曲如孔雀首,在身前數尺,不斷翩擺劃動。

  她的眸子里面,似乎有一個微縮的洛陽東城區。

  近百個細小的光點,在城區中移動。

  忽然,十二名講經師中,有兩個身軀微晃,手中的法器開裂。

  還不等周圍的人有任何反應,又有兩名講經師渾身一顫,頭顱低垂下去,斷了氣息。

  曹瑩皺眉看去。

  今晚會有死傷,甚至就算講經師死絕,也在她意料之中,但…太快了。

  一念及此,又有兩名講經師暴斃。

  這六個人的魂魄,依附在三大殺手身上。

  會有如此表現,豈不是說,三大殺手就這么一會兒,全敗了?!

  難道說,楚天舒已經得到了原典,但他得到的原典會是什么人物?

  不,不管是哪個人物,剛得到手,也不至于就能變強太多吧。

  曹瑩眼珠亂轉,思緒一時有些亂。

  咔!!

  她目光一垂,發現左手腕上一串珠鏈,正在崩裂。

  那串珠鏈,都是一些小如雀眼的黑珍珠。

  從大小來看,并不出奇,但珍珠色澤上佳,戴在她手上,與腕部隱隱的青筋、肌肉線條相襯,更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只有曹瑩自己知道,這三十多顆珍珠,是她給那群親隨忍者制作的本命珠。

  她明明吩咐了那些忍者,只在城外辦事,不要進城。

  剛才三大殺手失敗,現在忍者們連串死亡。

  只能說明,敵人出城了。

  “敗了么…”

  曹瑩徹底停止了手勢法訣,出神了一會兒。

  剩下六名講經師,本就是輔助她施法,此刻也猜到些什么,心頭亂跳。

  “圣女,看來今夜戰事已經失利,我們快走吧!”

  曹瑩并沒有動,只看了看這些人。

  “你們要走,那就走吧。”

  曹瑩的眼神,意味深長,伸手捏起鉛做的酒杯,像是敬了他們一杯,笑道,“不必管我了,你們分頭走。”

  那六名講經師面面相覷,忽然其中一個拿鐵如意的一拱手,匆匆跳下法臺,跑去牽了一匹馬。

  有了一個帶頭,另外五個也顧不得圣女有什么打算,立刻離開。

  有人覺得騎馬的時候,蹄印蹄聲太明顯,往自己腿上連貼了十多張符,默默念咒。

  走的時候,腳下如同裝了彈簧,一步便竄出去五六米,如騰風駕霧一般。

  有人把手里一個紙鶴拋出,化作一只碩大仙鶴,伸手抓住仙鶴的一只腳。

  仙鶴振翅,離地十來米,搖搖晃晃的飛走。

  也有人一揮拂塵,原地冒出一股濃煙,掩住身形,濃煙散后,原地已經不見人影。

  曹瑩舉杯,看著他們離開之后,就把血酒湊到唇邊,慢慢飲掉半杯。

  鉛杯一空,她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一杯還沒有喝完,遠處一點青光,已經飛快放大,變成一個青色人影。

  山坡是一個斜面,那人就在山坡的斜面上橫穿過來。

  但還沒到法臺前,那人忽然丟下了手上抓的一個人,自己則拐了個彎。

  他的身影消失在荒草之間,沒多久,又從另一個方位出現,再度折向遠處。

  曹瑩搖了搖頭,自斟自飲。

  片刻之后,青色身影終于靠近了法臺,重新拎起了那個之前被他丟下的人。

  曹瑩早已看清,那個被抓著腰帶,拎在半空的,正是千醉翁。

  楚天舒從東面走來,二十四根蠟燭的火焰,齊向西面傾斜拉長。

  火舌舔舐著空氣,蠟燭燃燒的速度,明顯加快。

  楚天舒看出,這些蠟燭本就屬于法壇的一部分,此時也不是因為風向變化,顯出異常。

  而是因為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殺氣。

  “楚先生好重的殺氣。”

  曹瑩微笑道,“想必是剛才逃走的那六個人,也都已經喪命在你手上,這殺氣更烈了。”

  楚天舒走上法臺第一層,邁上第二層,目光隨意的打量著周圍,邊走邊說。

  “你為什么不逃?”

  曹瑩平靜道:“逃跑有用嗎?”

  “我們自以為,已經盡量高估了楚先生的威脅性,想不到,仍然是低估了。”

  “在發現你出城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逃不掉了。”

  楚天舒踩上第三層法臺。

  他和曹瑩之間,已經只剩下兩米多遠。

  右手拎著的千醉翁,落在法臺上,左手一把洋洋灑灑的黃符紙屑、碎拂塵絲,也都抖落下來。

  “他們確實沒有逃掉,但之前有一個人,是從我手上逃掉了。”

  楚天舒說道,“根據元禮的口供,你們五猖教,還有一種神心借道大法,但需要有五猖兵馬印,才能發動。”

  “這次你出來殺我,元宰居然沒有把五猖兵馬印借給你嗎?”

  施展神心借道,就算曹瑩的肉身逃不掉,魂魄卻可以逃到京城。

  以五猖教的底蘊,讓她寄宿在某些法器中多活一陣子,甚至轉化成邪靈,多活百年,也未嘗不可。

  “這算是在套問情報嗎?”

  曹瑩把玩著手上的酒杯,眼尾上挑,“我最后的一點時光,用來做這些,豈不是太煞風景了。”

  “呵,楚天舒,我看你姿色不錯,你看我姿色如何?”

  楚天舒右手負后,聞言當真仔細的端詳了一下,道:“很好。”

  “是嗎?很多男人都喜歡溫柔的或妖艷的,偏巧我都不是,你倒是很有眼光。”

  曹瑩像是有點開心,“你是喜歡我這種風格,還是說,是因為圣女之類的身份,讓你更有交歡的沖動呢?”

  楚天舒撣了撣衣袖:“不好意思,我只是評價外貌而已。就算我百毒不侵,也沒有對死人發情的愛好。”

  “尤其是,一個剛給自己下完了奇毒的死人。”

  專奉給鬼神的血酒,活人怎么能喝得了呢?

  楚天舒看見曹瑩的第一眼,就知道這人已經沒救了。

  他只不過是來看看這三層法臺。

  “唉,那很可惜了。”

  曹瑩的指尖劃過唇瓣,“原本還想,也許可以用這具身體,讓剛剛大獲全勝,志得意滿的楚先生,吃個小虧。”

  楚天舒沒再答話,繞著曹瑩走了一圈,忽然一跺腳。

  三層法臺驟然逐層開裂,裂而不碎。

  臺子表面裂紋奇特,如蓮花一般。

  第三層的裂紋蔓延到邊際時,二十四根蠟燭,搖搖欲墜。

  “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楚天舒左手掐印,瞬間變化九次,最后劍指凌空,向洛陽城中一揮。

  二十四根蠟燭,同時熄滅。

  他不是單純的毀了這個法臺,而是逆破了法臺。

  洛陽城內,隱藏在東城區各處的那些槍手,也正有點惶然,不知道是該四散潛逃,還是繼續動手。

  突然,他們都覺得雙眼一陣刺痛。

  意料之外的痛感,讓這些槍手忍不住低呼出聲。

  有的正在奔跑轉移的槍手,更是從屋檐上摔了下去。

  街角的陰影中,霍明的耳朵動了動,眼睛亮了起來。

  城外,山坡。

  曹瑩的唇色,似乎也隨著法壇的開裂而變深,雙唇已經徹底化作黑色。

  “嗯,這樣看起來,更有一種獨特的美感。”

  楚天舒道,“你如果只是個顏值主播,我大概會很樂意給你點個關注。”

  “可惜了,你這五猖圣女,殺人如麻!”

  曹瑩氣息漸弱:“你殺的人難道會比我少嗎,哈哈,是不是要說善惡呢?但王圖霸業面前,談善惡,也太幼稚了。”

  “你們哪來的霸業?”

  楚天舒俯瞰著她,“我只看到了你們的失敗。”

  “從你們的人遇到我第一天開始,就只有一個失敗,接著一個失敗。”

  曹瑩是在血酒作用下,自然而然接近了死亡,視線已經模糊。

  完全沒有注意到,楚天舒的左手依然掐著印,并未撤銷,背后右手掌心里,更有一個小小的四葉印記旋轉著。

  “曹少磷,副教主,正教主,還有你這個圣女,曹家的部將,曹家的盟友,然后是曹家本身…”

  “無論是搜尋司馬懿,還是竊取原典,又或者今夜的刺殺,全都只有失敗,失敗,失敗!”

  曹瑩只覺天旋地轉,廣袤的夜空之上,只剩下那一輪彎鉤般的殘月。

  連那殘月,也是在天空正中,慢慢旋轉著。

  天地四方,到處都是失敗的聲音,訴說著她的全敗。

  “包括你們之后想做的事。”

  楚天舒幽幽的說,“…同樣也會失敗。”

  “不!”

  曹瑩咬牙道,“不會的,五猖貪婪,愈發難制,借力不多。”

  “但七叔那里,已經發現了青城鬼王。”

  “鬼王吞印,再策動梨神蘇醒,讓久被五猖壓制吞并的梨神脫離出來,帶走五猖的力量。”

  “如此,三神都虛弱而強大,三神都要為我們所用!”

  楚天舒目光一閃,口中音調不變,右手卻挑住了曹瑩的下巴,一邊繼續蠱惑,一邊緩度功力,維持一線生機。

  “是嗎?可你們選的這個方式、這個地點、這個日子,就很有問題,一定會失敗!”

  曹瑩仰著臉,目光迷離帶恨,咬牙切齒。

  “不會!就算楚天舒他們全都殺向京城,也沒有用,我們選定的時日地點,本就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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