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流云府主低笑一聲,“不在江湖嗎?”
“不在江湖,而在云端,那正是我的心愿。”
他手上的血水,相繼流淌到指尖,將墜未墜,神色微白,卻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你這樣的對手,都說出我不在江湖,那只能證明,我果然還沒有老,還大步走在我想走的路上。”
“那就看看,沒有走偏的我,究竟能不能控住這一劍,能不能…”
“斬破你這片江湖!!”
他雙手向外一揮,血水灑向半空,手上變得干干凈凈。
松樹一抖,白色身影凌空而起。
凌空一鶴,雖未沖霄,卻也實實在在,超越了這片懸崖的高度。
流云府主在空中并指,左手抹過右手的劍指。
三尺余長的劍氣,從他右手延伸定型。
湖面上的所有人,關注著這一幕。
在他們眼中,流云府主的身影,已經幾乎是一個小點。
但,就在這渺小的人凝劍之時,天空好像出現廣闊的幻覺。
藍天驟變,白云污染,到處都是彩色的光暈。
以灰白和深紅為主,其余各色混淆。
令人見之暈眩的色彩,遍布在天空之上,渲染八方,緩慢涌動。
幻覺,那絕對是幻覺。
但這種能夠影響千百武人的幻覺,也是他們前所未見。
驚愕駭然的情緒,難以遏制的在他們心中滋生。
魯雙燕死死地盯著這一幕。
他已經從楚天舒口中,得知所謂煙霞界層的存在。
那怪胎以他的劍法為契機,萌發出來,在煙霞界層中長存。
人魂不能在煙霞中久存,兵魂無雜念,在煙霞中停不住。
而這種怪胎,或許可以稱之為法靈。
就像是原生于深海的魚,不怕海水一樣。
法靈是可以在煙霞之中隨意游蕩的,只是,它也無法從中得到多大成長,它需要更扎實的食物,渴望著降生人世。
魯雙燕想要看清這一劍,看到哪些是屬于自己的,哪些又已經偏離,反過來想扭曲自己。
楚天舒也在仰望這一幕,瞳孔中微光如輪,忽漲忽縮。
他沒有設法去阻攔。
剛才交手下來,他已經確定,流云府主實在是本土極少見的,跟自己差不多是同類型的武人。
內力渾厚悠長,招數應變無窮無盡,方方面面,都沒有短板。
他要擊潰流云府主,很可能要再拖幾百招。
但在這幾百招里,流云府主隨時有可能施展出第十五劍。
只看這人,有沒有下那個決心。
攔是攔不住的,與其近身戰時,猝不及防的面對那一劍。
不如干脆雙方都重新調整,一決生死。
楚天舒腦海中流過所有關于奪命劍法的情況,回憶起自己重創魔刀法靈的體驗。
魔刀的法靈剛一萌發,就被鎮教寶刀限制,屬于嚴重發育不良。
仇教主臨時喂給它的養分又不夠多。
而流云府主,正在慷慨無比的激發這一劍。
天象異變,八方流彩。
流云府主的身影驟然倒轉,向下墜落。
天空中的幻彩,陡然定格。
人們險些發出驚呼,卻發現自己不能動彈。
他們好像變成了千百座雕像,無法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小船的起伏也為之減緩,連湖水波瀾都慢之又慢,仿佛停頓。
楚天舒的心神,也難以自制地震顫起來。
這跟電視劇里的奪命劍,完全不一樣。
雖然他原本也沒想過,真把那東西做參照。
但是面對這一劍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大罵一聲。
這竟然是奪命第十五劍?
奪命第十五劍,竟然是這個樣子?
你這到底是劍十五,還是,劍二十三?!
楚天舒在電光火石間察覺不對。
他之前已經完全調節身心,澄澈自如,專心致志,怎么會突然有這些雜念。
可是他的肉體,也陷入了不能動彈的窘境。
好像唯一能動的,就是思維心念。
甚至,他的思維好像變快了。
他在瞬息之間,就把縱橫法門的所有觀想圖案,都在腦海中走了一遍。
這在平時,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還有,凝固別人,還可以理解。
但流云府主自己翻身下墜的那一刻,分明在煙霞之力的推動下,墜速快到極致。
為什么現在,他下墜時,看著也這么慢?
凝固的湖面,凝固的浪花。
空中只有流云府主一人能夠行動,能夠運劍而來。
這已經是最為殊勝的場景。
但他看起來真的不快,真的像一片白云,悠悠而墜。
流水會干枯,萬物會死亡。
這一劍,也許是刻意的放慢,讓死亡一點點逼近,品嘗到死者最極致的恐懼。
就算是楚天舒,在思考的時候,也感覺到心底涌起越來越龐大、無序的驚惶。
然而,楚天舒早就習慣無序的恐懼了。
他竭盡全力,促成一個抬手的動作。
當他的目光落在手掌上的時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只手,是混濁透明的!
他的肉身還站在礁石之上。
但他的魂魄上升,已經有一半脫離了肉身。
仿佛他的魂魄,要主動迎上那一劍。
先滅魂,再斬身。
這一劍沒有凝固時間,而是讓人的思維和肉體脫節。
思維方面的急劇加快,讓人的魂魄中,充斥著雜念雜質。
常人感覺不到這種差異,以為自己的思維,還在常速之下。
當然就反襯得周圍萬事萬物,都為之放緩、靜止。
楚天舒雖然感受到了這一點,但他此刻,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肉體。
青袍身影,就那么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死亡。
劍越來越近。
楚天舒已經能夠看清,流云府主眸光中每一點的細微變化。
這人眸中,現在也充斥著劍意。
生機滅絕,天地枯朽。
思維越加快,就越靠近死亡。
江河再奔騰,盡頭也是死。
既然一切的盡頭都是死亡,追求高坐云端的超然,豈不遠勝無意義的江河奔流?
他以流云之意,駕馭著這一劍。
楚天舒能感受到,連自己的兵魂也被這一劍所影響,無法相助。
越單純的東西,在這一劍面前反而越無法抵抗。
而雜亂的心念,又無法控制肉身。
不對,人本來就復雜,為什么平時,復雜的人,可以控制復雜的肉身呢?
是心神和血氣的匹配。
人腦部的氣血,復雜程度可以跟得上心神的時候,便會傳出有序的指令,身體自然能夠隨著運動。
在奪命十五劍的影響下,人的思維速度,卻遠超過了腦部血氣信號的變化運轉。
那么,不求操控全身,集中去干涉腦中的氣血吧。
那是最細微的東西,本就是最容易受干涉的。
而我的腦子…也強到可以承受這種加速!
流云府主的劍在下墜,眼中映出的除了肉身,也有那半個已經脫離出來的靈魂。
劍即將破魂。
這一劍的盡頭,終究是死亡!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眼中映出的場景,發生突兀的變化。
僵立的那個肉身,突然向上一撞。
魂未歸體,是肉身撞上了靈魂的位置。
當!!
楚天舒的雙掌,合住了那道劍氣,眉心流血,雙目猩紅,更勝于鮮血。
“破!!”
破破破破破破!!
生命的盡頭是死亡,但這一劍的盡頭是…
精氣神合,垂天神功。
層層氣芒青電,從雙掌之間爆發出去,瞬間傳導到劍氣的尾端,轟擊在流云府主身上。
整整十三次爆發,竭盡全力。
氣血、念力,都在向內功轉化。
流云府主的背后,炸出十三層氣浪,自手臂始,肌膚血肉,層層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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