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魚鱗狀的云層,在夕陽的光芒渲染下,呈現出一種漸變的色彩。
從最西方艷麗胭脂般的紅色,過渡成橘紅,金黃,直到中天之上的微白。
池塘邊的大樹底下,停著一輛轎車。1
天空的美景倒映在車前窗上,正副駕駛的兩個男人,卻跟這美景格格不入。
駕駛位的李康,毛發濃密,胡須微卷,卻有一條縫合傷疤,從嘴巴右邊連到耳朵。
副駕駛的阿羅比較矮小,套了一件牛仔衣,眼珠動來動去,定下來看某個東西的時候,總有一種狠毒的感覺。
“干掉這個方俊真的有用嗎?”
阿羅盯著五十多米外的那棟房子,“聶龍鼎有一個親生女兒,還有十幾個養子養女,這個方俊甚至不在他產業里管事,能在他心里有多大分量?”3
坐在后面的蘇哈頭發細軟,唇紅齒白,像是足以去參加選秀,雙手卻在一個黑色塑料袋里面,揉搓骨白色的粉末。
“姓聶的是賭王,他是以這個起家,以這個揚名,而他那些養子女中,繼承賭術最好的就是方俊。”
蘇哈仔細的把粉末涂滿雙手。
“殺他別的子女不好說,但殺了方俊,在方俊的葬禮上,他一定會出面!”
李康說道:“但方俊是政府的人,疤臉讓我們不要引起官方注意。”
蘇哈神色一頓,慢慢抬頭:“炸賭場動靜嫌大,但殺個把人還嫌動靜大,那我們還報屁的仇?”
“當年我們的父輩能跟姓聶的結死怨,也都是從他身邊撕過肉的狠人。”
“疤臉憋久了,只會把自己憋成豬,難道我們也要像他一樣,在這邊等好幾年嗎?”
“不如直接等聶龍鼎自己老死算了!”1
阿羅點頭道:“確實得快一點,國內環境束手束腳,我已經懷念南洋那邊自由的空氣了,咱們盡快報了仇,再也不用回來!”3
天保仔 蘇哈的兩只手掌,已經均勻的涂成慘白色,抬起手來,在臉上抹出橫紋,幽冷目光看向那棟房子。1
音節低沉多變的咒語在他喉嚨里翻滾,只有最后幾個字依稀聽得清。
“柳靈童子,助我神威!”
房子里,客廳內。
楚天舒已經在尹風信后背,并指寫了一遍九字真言,插下九根銀針,讓他到地下室去休息。
尹風信有點疑惑,但中醫治療本來就怪嘛,他也就照做。
他顯然沒有嗅到什么楊柳枝的氣味。
其實,楊柳枝的味道很淡,就算池邊楊柳盡折枝,也傳不到屋子里來。
楚天舒最近用電力練功,昨天已經能夠調到四檔,渾身通透,感知力更上一層樓。
他嗅到的,實則是惡意和術法的味道。
“小尹這種情況,就算有龍華法脈的人在這座城里,也感受不出他的位置吧?”
楚天舒有點好奇來的是什么人,邁步向院子里走去。
空氣里正好有一條若隱若現的粉末飛了過來。
以楚天舒的修為眼力,也覺得看不真切,很容易忽略掉。
粗略來說,那像是排成一條線的玻璃渣子。
咻!!!
似乎感受到楚天舒的存在,那條白線驟然加速,向楚天舒穿刺而來。
楚天舒無聲的吐出一個字,并指一刺。
他手臂揮動的速度,全然不亞于那條似真似幻的白線。
念力在指尖迸發,一股細小的透明氣波,把白線寸寸摧毀。
空氣里的楊柳味道,又濃了一截。
楚天舒心神一動。
“柳靈郎?不,柳靈童!”
柳靈童子有兩大類型。
一種據說源于當年唐朝的呂洞賓,他的書童意外身死,魂魄附在柳樹之上。
他就把柳樹雕刻成人,須眉經絡一應俱全,點化書童,讓其能夠繼續踏上修行路,心智還有成長的機會,故稱柳靈郎。
第二種就是旁門左道,尋找木齡和生長地方合適的木頭,雕琢成柳木娃娃,然后按照自己想求的東西,去找生辰年月合適的孩子。1
把孩子的魂魄請到娃娃里面,為自己辦事。
前者是屬于先跟人的魂魄結了緣,然后才去雕琢柳樹。
后者是反過來的,往往會采取害死小孩的殘忍手段,養久了之后,要么設法將其毀掉,要么肯定就會承受反噬。
蘇哈遇到的柳靈童子,卻很不一般。
他當初是中槍之后,傷到內臟,在南洋一個古廟里面遇到的柳木娃娃,內腑精血滴在娃娃身上,人卻還沒死,產生了一種感應溝通。
那尊童子,本身已經不在木頭娃娃里面,而是早就去了靈界,道行非常高深。
蘇哈被其選中,要在現實之中定期為它搜尋祭品。
那只柳木娃娃舊身,也就融入了蘇哈體內,作為賜福。
靠著這種賜福,蘇哈在施展降頭術的時候,能夠免除很多前提條件。1
比如“玻璃降”,本來需要拿到目標的生辰八字,或者鮮血頭發。
下了降頭之后,目標至少要過一兩個星期,乃至好幾個月,體內才會出現大片結晶結石的現象,不治而死。3
而蘇哈不需要那些東西,可以直接指定一個方向,把降頭投射過去。
降頭到了那里之后,自然會尋找那片范圍內的活人,立竿見影的施加影響。
皮肉內外,如被玻璃穿透切割,鮮血淋漓,痛苦不堪。
那條虛幻的玻璃白線一被破解,蘇哈立有感應。
“動!”
他手指驟然往藥粉里一插。
蘇哈也知道方俊修為不凡,身邊可能還有幫手。
所以這“玻璃降”,只是個明面上的攻擊,他真正的暗手,是“石頭降”。
哺乳類動物,大多胃部中空,肚皮的位置又沒有骨頭,氣血比四肢肩背薄弱得多。
遇到那種氣血強大的生物,降頭從這個位置鉆入體內,就會比較容易。1
“石頭降”就是專門為此而開發出來的。
讓身體產生有一塊石頭跳進了肚子的錯覺,肚子就會反饋出真的被石頭壓住的感覺。
先是嘔吐,然后感覺肚子撐脹沉墜,活活脹死。
修念力的人面對這種突襲,只能賭最開始能不能抗之于外,一旦被得手,腸胃更脆弱,死得更快。1
嘭!!
轎車里,蘇哈手指插進藥粉的瞬間。
楚天舒前方半米左右,五六條青黑色殘影,從地面暴射出來,撞向他的肚子。
每條殘影,都像是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石塊。
楚天舒眼皮一掀,地面突然兩聲炸響。
他左腳踹在原地,身體剎那間橫移三米,右腳又踹下去,斜沖向前。
兩次跺腳,一氣呵成。
空氣里似乎都留下了一個尖銳的折角軌跡。
那些石塊,全被他強烈的生命氣息牽引,拐個大彎,追擊過去。
天還沒黑,院子的兩扇鐵門本就開著。
楚天舒闖出去的一刻,強勁的氣流,卻把兩扇向內開的鐵門都驚動,吱嘎嘎嘎,有合攏的趨勢。
邪氣聚成的虛假石塊,居然追不上楚天舒的身體。
而楚天舒已經發現了邪術的源頭。
池塘邊的轎車,五十多米的距離。
視野在破風拉近。1
一秒多點,已經殺到!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