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攝目光,陳斯遠略略頷首,旋即拱手與平兒道:“有勞平姑娘了。”
平兒笑道:“本就是分內之事,遠哥兒這般說就過了。是了,方才二奶奶得了賀禮,瞧著愈發喜愛,還囑咐我謝過遠哥兒呢。”
陳斯遠笑道:“二嫂子喜歡就好,我還怕太過寒酸,二嫂子瞧不上呢。”
“遠哥兒哪里的話,這賀禮重在心意,若只論貴賤,不若大家伙都直接送金銀好了。”
陳斯遠哈哈一笑,道:“是我說錯了。”
平兒也笑道:“我們奶奶還等著我回話,遠哥兒回吧,我先走了。”
陳斯遠不敢怠慢,送了兩步這才回轉身形,饒有深意的瞧了紅玉一眼,說道:“你原本就叫小紅?”
“回遠大爺,我原本叫紅玉,后來為了避寶二爺的諱,這才改作小紅。”
陳斯遠道:“我這里沒什么避諱,還是改回本名吧…紅玉聽著可比小紅好多了。”4
紅玉笑著應道:“聽大爺的。”
陳斯遠又叫過蕓香,讓其領著紅玉去安置。自個兒回了房中,禁不住有些暗喜。
小紅啊,聰慧有主意,要強好勝,有野心、有志向,又有情有義。若依著原本脈絡,小紅怕是要待來年才會大膽的朝賈蕓丟帕子,不想因自個兒攪入其中,小紅會提前將寶押在自個兒身上。
一時間陳斯遠只覺志得意滿,果然唯有女兒家的青睞方才是對自個兒最好的鞭策。15
此時香菱奉茶過來,撂下茶盞說道:“小…紅玉是個伶俐的,大爺往后不妨讓她將這小院管起來。”
陳斯遠納罕道:“你認識紅玉?”
香菱點頭道:“總是見過幾回,寶姑娘曾夸過她幾句呢。”
陳斯遠調笑道:“你倒是心大,就不怕來日她鳩占鵲巢?”
香菱顯然懵然,好半晌方才回過味來,一時間霞飛雙頰紅了臉,俄爾才囁嚅道:“我,我做些鋪床疊被的活計也就罷了,旁的也不會做,莫不如讓紅玉來。”
陳斯遠想著香菱本就是這般不爭不搶的性子,便搖搖頭道:“罷了,你去看書吧,也不用一直守在我身邊。”
香菱歡快的應下,轉身進了書房,捧著書冊眨眼便將心思盡數沉浸其中。隔著格柵瞧見香菱那認真的小模樣,陳斯遠只覺賞心悅目。
旋即又收回心思,暗忖昨兒個方才進府,倒是不好這會子便去尋那兩個騙子。本道有要緊事去尋邢夫人,奈何那蠢婦這會子拿起了喬,真是讓人郁悶。
過得須臾,蕓香領著紅玉入內,說道:“大爺,都安頓好了。”
瞧蕓香那昂首挺胸的模樣,好似認定了自個兒與陳斯遠更親近一般。
不料下一刻就遭了如遭雷擊。1
就聽陳斯遠道:“往后這院中事務,紅玉多擔待著。”
“啊?”小丫頭蕓香眨眨眼,頓時嘟起嘴來。又不是傻子,哪里聽不明白這后來的紅玉要騎在自個兒頭上了?
紅玉笑著應下,道:“大爺信重,紅玉往后必盡心盡力。”
也不理會傻眼的蕓香,陳斯遠自桌案上取過檀木匣子,叫過紅玉交在其手中道:“這榮國府規矩多,我初來乍到的也不懂,往后少不得上下打點,這內中的銀錢你瞧著支取。”
“嗯。”紅玉只覺心下熨帖。暗忖自個兒果然不曾看錯,于是禁不住又直勾勾看向陳斯遠。
陳斯遠又說道:“你們二人的月例是怎么定的?”
紅玉回道:“回大爺,我與蕓香都是三等丫鬟,照例每月五百錢,初五前發放。”頓了頓又補充道:“大爺,我與蕓香月例都是走的府中。”
陳斯遠就道:“府中是府中的,來了我這兒,總不好丁點好處也沒有。這樣吧,往后蕓香額外加一串錢,紅玉多加兩串錢。”2
紅玉喜道:“謝大爺恩賞。”
回過神來的蕓香也一并謝過。這月例漲了按說是高興事兒,偏生后來的紅玉漲得比自個兒還多,于是蕓香就有些高興不起來。1
“就是如此,你們且下去吧。”
打發走了紅玉與蕓香,陳斯遠干脆進了書房。裝模作樣也好、臨陣磨刀也罷,這四書五經總要翻看翻看,免得來日漏了底。
到得下晌時,前頭愈發熱鬧,隱約有鑼鼓聲傳來。好事兒的小丫鬟蕓香出去掃聽了一番,回來不無艷羨道:“前頭請了耍百戲的與戲班子,過會子還要在大花廳開席呢。”
眼見陳斯遠無動于衷,這丫頭又去尋紅玉說嘴:“要是還在寶二爺處就好了,說不得也能跟著瞧個熱鬧。”
紅玉頓時變了臉色:“咱們都是三等丫鬟,哪兒來的福分隨著去瞧熱鬧?你若是念著寶二爺處的好兒,請了爹媽疏通疏通,調回去就是了。”
說罷甩手而去。蕓香憋著嘴不敢言語,待其走遠了才道:“說得輕巧,我爹媽又不是管事兒的…我上頭兩個姐姐還沒差事呢。要不是我走了運,又哪里會進府當差?”
那鼓樂聲直到戌時過半方才停歇。
陳斯遠看書看得頭昏眼花,早早便讓香菱伺候著洗漱過,上得床上安歇。因一早兒使了銀錢,下晌時送了銀霜炭來。香菱便將熏籠生起,又放了檀香在其上,不一刻便滿室皆香。
香菱洗漱過到得西梢間里,雙手絞在一處有些不知所措。心下想著,昨兒個沒熏籠,大爺這才扯了自個兒同床共枕。今兒個生了熏籠,按說…不用了吧?
思量間,陳斯遠撥開床帷,不解的說道:“杵著琢磨什么呢?快過來安歇。”
香菱心下本就糾結著沒主意,聞言便乖順地行將過來,鉆進了被窩里。
冰涼的菱腳不小心觸碰在陳斯遠腿上,又緊忙縮了回去。陳斯遠道:“怎地這么涼?”
不待香菱回話,便覺自己的腳丫被一雙寬厚的腳包住。隨即一只胳膊自脖頸下穿過,將其攬住。3
香菱心下怦然不已,隨即便聽陳斯遠說道:“睡吧。”
“嗯。”香菱應了一聲,卻難掩心下慌亂。過得須臾,聽身后的人鼻息勻稱,她便緩緩探出手來,輕輕覆在那手掌之上。
又生怕驚動了陳斯遠,方才要挪開,不料旋即便被那手擒住。蒙著頭的香菱先是一驚,旋即便覺心下暖流涌動。許是心下安定,香菱不一刻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而聽得有云板連叩四下,那聲響在靜夜里格外刺耳。
非但是香菱驚醒過來,便是陳斯遠也醒了過來。
“什么動靜?”
香菱迷糊道:“我也不知…聽著不像是打更。”
正待此時,忽而聽得外間紅玉敲門:“大爺,大爺!云板連叩四下,乃是喪音,也不知是哪位主子不好啦!”14
這是秦可卿掛了,作者是一如既往的對秦可卿不待見啊一點接觸都不想有,不搞破鞋這點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