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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紅玉心思

  虧得陳斯遠手中的茶盞方才端起來,不然豈非要一口茶水噴出去?

  他納罕看向香菱,便見這姑娘絞著雙手,垂著螓首,面上紅彤彤一片,略略抬眼瞥了他一眼,又趕忙低垂眼簾,隨即聲如蚊蠅道:“大爺,我…這幾日不方便。”

  懂了,敢情是大姨媽來了。

  陳斯遠溫和道:“可是小日子到了?那是不太爽利,這幾日少沾水,都喝溫熱的。”

  這話放在前世說將出來,一準兒被噴渣男,可如今卻讓香菱感念不已。

  面上略略內疚道:“多謝大爺體諒,那我就叫紅玉來了。”

  陳斯遠道:“也用不著紅玉,大不了你夜里去暖閣歇息就是了。”

  香菱卻不住的搖頭,說道:“不好不好,沒得污了大爺的屋子。”

  此時可不比前世,女子來了天癸,多是用布帶墊了了事,講究些的大戶人家,都是尋了白布裹了草木灰、銀霜炭灰,女子戴著行動起來自是不便。

  陳斯遠情知紅玉是個伶俐的,不比香菱呆憨,他如今心事重重,時日久了難免被紅玉窺破蛛絲馬跡來。是以這些時日陳斯遠只肯留香菱一個在房里,只將小院事務一并交給紅玉打理,從未提及讓紅玉守夜。

  他有心再說,卻見香菱怎么也不肯,這才無奈道:“也好,那你這幾日好生歇著,也不用來房里伺候。”

  “嗯,謝過大爺。”

  香菱屈身一福,又上前為其斟了茶水,這才戀戀不舍出了房。

  過不多時,房門輕叩,陳斯遠應了一聲,便見紅玉開了門自外間款款入內。陳斯遠抬眼打量,便見紅玉面上敷了薄粉,唇上涂了胭脂,面上羞羞答答,自有一股風情。

  陳斯遠暗忖,想那原書中紅玉大膽朝賈蕓留了個帕子,可見是個什么性情。這會子仔細梳妝打扮過,果然是存了愛慕之心。

  奈何如今他頭頂炸雷,一個不好就會粉身碎骨,實在不想分神在紅玉面前演公子哥兒。因是他略略頷首,便道:“我去書房,你若無事就先歇著。”

  待紅玉應了一聲兒,陳斯遠起身干脆進了書房。

  紅玉面上平靜,實則心下忐忑不已。她再是膽子大,也不過十四、五的姑娘家,主動來遠大爺身邊兒已是破天荒,哪里還敢再膽大妄為?

  這些時日趁著陳斯遠外出,紅玉自是與香菱熟稔了起來。她說話周全,不經意便將香菱種種套了出來,隱約也將夜里情形掃聽了。

  那香菱來的第二日雖開了臉兒,卻不曾真個兒與大爺有什么,可見遠大爺是個憐香惜玉的。加之身形挺拔、品貌甚偉,錯非差在家世上,又如何輪到紅玉這等寶二爺房外的三等丫鬟?

  再說遠大爺不過是一時困頓,那幾首詩姑娘們都贊好,聽聞連寶二爺都嘖嘖稱奇,可見遠大爺是有才情的。眼看就要進國子監,有大老爺幫襯著,就算來日不曾金榜題名,補個小官也是尋常。

  如此,豈不比來日配了小子強百套?

  林家數代經營,紅玉爹媽都做了管事兒,到得紅玉這一代總要躍升才是,總不能越活越回去。如何躍升?這仆役上頭有賴家,了不得做個管事媳婦子,也唯有改換門庭方才算是躍升。

  就好比那趙姨娘,早先也不過是丫頭,一朝入了老爺賈政的房,如今吃穿用度比照主子不說,身邊還有使喚丫鬟。下頭丫鬟、媳婦雖暗地里嘲笑趙姨娘犯蠢,可實則誰不艷羨趙姨娘一朝得寵成了半個主子?

  紅玉是個伶俐的,混跡綺霰齋房外幾年,早就熄了攀附寶二爺的心思。前些時日她還想著尋個賈家子弟,不成想遠大爺就來了。

  那日只觀量一眼,紅玉便拿定了心思,哪怕為此與爹媽吵嚷了一回。

  不拘如何,她到底來了遠大爺處,隨即得了信重,院兒中一應事務都交給她來打理。可紅玉心下又豈會滿足于做個管事兒的大丫鬟?如趙姨娘那般鯉魚躍龍門才是她心下所想。

  可巧今日香菱小日子到了,總算輪到紅玉值夜,她心下自是又忐忑、又期盼。

  拾掇過了桌案,紅玉觀量著書房里燭花爆閃,隨即尋了剪子來剪了燈芯。略略瞥了一眼,便見遠大爺正蹙眉讀書,瞧著極為用心。

  紅玉又暗忖,自家大爺果然是個上進的,說不得來日還真能金榜題名呢。

  剪過燈芯,紅玉干脆尋了個凳子落座,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

  外間夜色深沉,紅玉心下納罕不已,尋思著往日里也不見遠大爺這般用心,今日怎地還不歇息?

  正思量間,便見陳斯遠起身舒展身形,合上書卷揉捏了幾下眉心,隨即說道:“夜里,打水來洗漱罷。”

  “哎。”紅玉應了一聲,趕忙出去端了水來。

  仔細伺候著陳斯遠洗漱過,又打了熱水為其洗腳。待陳斯遠上了床榻,紅玉趕忙又自個兒洗漱過。待進得西梢間里,便見遠大爺竟已鼻息勻稱著睡了過去。

  紅玉癟了癟嘴,心下好一番氣惱。轉念一想,自個兒不過初次值夜,平素也不曾與遠大爺交心,自然不能與香菱相提并論。

  暗自吐了口氣,紅玉便褪去外衣到得暖閣里,覆了被子側躺著暗自思量。她是個心思剛強的,但凡拿定了心思,定會百折不撓。因是觀量一眼床榻,便暗自嘟囔道:也不急在這一時,往后日子還長著呢。

  不知過了多久,紅玉半夢半醒間隱約聽得響動,趕忙起身觀量,便見陳斯遠正四下摸索著蠟燭。

  紅玉趕忙下地,尋了火折子點了燭火,便見陳斯遠拿著個火鐮尷尬不已。

  “還想著自個兒點了亮呢,不想到底把你吵醒了。”

  紅玉不禁笑道:“大爺這是說得什么話兒,這值夜哪兒能自個兒睡死了,有什么事兒都讓主子自個兒忙活?”

  陳斯遠便道:“我這兒也不用那般嚴苛,你該睡就睡,若是有事兒我喚你就是了。”

  紅玉笑道:“多謝大爺體恤。”

  因著慌忙起身,紅玉一身中衣略略敞開,露出內中蜜耦色肚兜,那脖頸下一片白膩,晃得陳斯遠略略怔神,這才趕忙去解手。

  紅玉后知后覺裹緊了衣裳,面上羞怯不已,旋即暗自朝著陳斯遠的身形翹了翹嘴角。心下暗忖,論品貌自個兒雖比不上香菱,可放在闔府也是上等的丫鬟,果然還是因著不熟的緣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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