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報速報,戴維礁附近疑似有海盜或海怪作祟,過往商船請注意繞開…”
在水壩城海岸黑巖的燈塔上,一股帶著滋滋雜音的喊聲傳遍了港口。
海霧震動,鉛云流散,黑黢黢的陰天下,并不能看見早晨的陽光。
在昏暗的碼頭上,水手搬運工與經紀人們紛紛抬頭,眺望著傳來聲音的高聳燈塔。
燈塔上的人并沒有用力吶喊,就靠他普通播報的聲音,居然能讓整個港口聽到。
這是風車地煉金術士的新發明,如今已經被法蘭王室所控制買斷。
查理親自賜名為“喇叭”(音譯),因為其外形酷似喇叭花。
這東西圣聯都沒有研究出來,反而是萊亞煉金術士研究出來了。
它大概衣柜大小,本質是靠著傳輸法力,讓一層層魔物蝙蝠的翼膜覆蓋,將聲音傳輸出去。
萊明斯頓遙望那邊的燈塔,再看看碼頭稀疏的人群,卻是嘆了一口氣。
他拿起報紙,看著報紙上“震驚!教皇竟然與四位魔女…”的標題,一時間陷入無語。
霍恩與四名圣女結婚的消息,早就傳遍帝國了。
這幾天各種保守派以及神本宗報紙,都要把霍恩這個教皇打入火獄,釘在十字架上了。
可又能怎樣?現在如何了呢?
教皇有幾個戰團?你們這群神本宗老保有幾個戰團?
經過先前的事情,以及黎明島的激勵,萊明斯頓的立場已然漸漸向圣聯轉移。
既然圣聯可以幫助黎明島獨立,那幫一幫我風車地獨立不是很正常嗎?
要說親近,那他們風車地的拜圣父會還是下一任真理長阿爾芒在操持呢。
就是可惜了,一開始做出了錯誤的判斷,稍微被圣孫有點厭惡。
不過萊明斯頓自信,如果圣聯真的希望風車地好的話,一定會重用他的。
他可以不是未來風車地的牧首,但風車地絕對要獨立。
再也不想低頭做人了。
從港口往城鎮內走,還沒幾步,萊明斯頓便能看到洶涌的人流從街頭擠到街尾。
穿著華服禮裝的銀行家,套著絲綢背心的經紀人,乃至還有小店主與雇員打扮的人。
他們擠在水壩城證券交易所門口,立在廊柱下,大聲叫喊著,簡直像是一場局限于街道上的風暴。
這才五點吧?街道上哪兒來這么多人?
萊明斯頓先是愣住,隨即才反應過來。
今天是圣聯龍眠山脈鐵路股票發行的日子。
這些熙熙攘攘的經紀人與銀行家,乃至關店請假來的店主與雇員都是來打新的。
但凡是有眼睛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鐵路可是能帶動多少產業的發展和盈利。
盡管鐵路是個新鮮玩意兒,可圣聯政府給它做擔保了。
股息在6到8呢!
盡管不如高利貸賺錢,可同樣風險沒有高利貸大啊。
正常高利貸,只能是小貴族在小市民與中產平民身上賺錢。
像那種幾千上萬金鎊的高利貸,誰能貸出去?誰敢往外貸?
放在家里那不是吃灰嗎?而且現在糧價大跌,物價飛漲,放在家里就是虧了。
那自然是得拿出去盈利,起碼把通貨膨脹的物價給平掉。
原先圣聯的國債與工業債券就是其中之一,不僅能平掉通貨膨脹還能小賺一點。
不怪查理破防罵法蘭人狂買圣聯債券,那圣聯債券是保證資產不縮水的唯一去處啊。
不然,整個帝國的資金與人才都往圣聯跑呢?
不僅能升值,還能升職啊。
但隨著圣聯國債與工業債券的購買者越來越多,利息連年下降,目前只能保證資產不縮水而已。
那些舊貴族和食利階層們又開始焦慮,試圖尋找到一個更新的領域去盈利。
這不巧了嗎這不是?
圣聯龍眠山脈維森特鐵路公司發行了最新的股票,每股1000第納爾,分十次繳納股金。
像是連環爆破一樣,這個消息立刻沿著水路與主要街道傳播出去。
風車地雖然遠,但絕不是最后一個得知消息的。
以風車地投機客的性格與風俗,這種事他們能放過?
就算是有風險,那也得先吹起來,收割一波再說。
投機者與食利階層們唯一顧慮的地方,就是害怕這是個騙局。
近十年,萊亞地區還好,可法蘭地區卻是金融界鼓蕩的十年。
查理八世仿照圣聯,對各地的交易所進行了改革,試圖復刻圣聯金融崛起的奇跡。
只可惜,他祖宗十八代給他留下了沉重的歷史包袱——信譽太低。
導致改了,但是沒用,因為法蘭王室根本不具備國家信用。
國王的權力太大,想賴賬就賴賬,而且還有賴賬的先例,人們并不相信王室。
所以這些改革后的交易所,就成了圣聯債券和股票進攻法蘭金融界的前哨站。
無論如何,這些交易所的改制,都給金融提供了足夠多的活動場所。
所以各種經典的金融騙局便開始上演,比較簡單的就是發現礦脈集資開采股息極高買家入場發行跑路買家飛人為結尾。
吃了幾年虧,大家都多少有了點警惕心。
不過這點警惕心,在圣聯王國博覽會的光芒下還是如冰雪般消融了。
多少人,而且大多是城市市民與鄉村富人階層,親眼目睹乃至親自乘坐過發條機車。
再想想發條機車要是能通過龍脈山脈的隘口,直接通往諾恩,相當于新開了一條比水路短不知道多少倍的商路。
“圣聯又能從中獲益多少呢?我們又能從中得到什么呢?”萊明斯頓面色陰沉地望著眼前的人群。
他向來認為,風車地想要真正獨立,想要真正好起來,最重要的就是改掉這種投機的風氣。
這是風車地人血脈中的毒。
它既給風車地人帶來的海量的財富與冒險的精神,同樣培育出風車地人不夠勤勞與總是愛走捷徑的小市民心態。
風車地人的懦弱與千河谷人的懦弱是不一樣的。
后者是因為有過去才懦弱,前者則是因為等未來才懦弱。
如果不克服這個毛病,他們永遠無法獨立起來。
“嗚——”一陣奇異的嘈雜聲打斷了萊明斯頓的思維。
他皺著眉,朝著海面的方向望了望,那是什么聲音?
可半天,他還是沒有聽出個所以然,干脆搖搖頭便離去。
走在半路,他便構思起一篇新的文章,專門批判風車地人的投機習慣。
入手,就從前幾年的郁金花泡沫說起吧。
盡管鐵路股票近在眼前,萊明斯頓還是決定先避其鋒芒。
以后還要仰賴人家幫忙訓練軍隊,外交支持獨立呢。
“嗚——”
聲音再次打斷了萊明斯頓的思維。
再次轉頭,聲音卻是從港口海邊傳來。
他感覺有些不對勁,將報紙卷起,小跑著從小巷原路返回,來到了大路上。
天色依舊昏暗,海霧濛濛,仿佛什么都看不見。
只是海霧后,似乎有一艘大船的影子影影綽綽。
可不僅僅是萊明斯頓,不少居民和咖啡館里的客人都走出了出來,疑惑地望著海面。
除了還要打新排隊的投機客們,人們都是在疑惑。
那是什么聲音?
是一艘船嗎?
“不對,不對!”萊明斯頓大喊起來,他感覺到喉嚨都有些窒息。
那不是海船,那才不是海船!
迷霧后的陰影越來越重,外形卻不是船,反而像是一座冰山。
不等眾人解開疑惑,伴隨著破空聲,一條巨大的觸手撕開了濃烈的霧。
霧氣便掛在它的肉吸盤上,不斷向后牽扯。
嘭的一聲巨響,港口上的燈塔便攔腰折斷。
燈塔上的看守人尖叫著從高空落下,隨著一陣煙塵,徹底沒了聲息。
那是怎樣的巨物啊?萊明斯頓昂起了腦袋。
黑煙滾滾,飄過它暗青色的肌膚與虬結的肌肉。
每一次觸手揚起,便能將一棟建筑砸的磚瓦飛濺,卷起一根房梁橫掃,便是數十人掃飛出去,滾做肉泥碎骨。
跟屋子一樣大的腦袋,比戰艦還要長的觸手,那居然是一只巨大的章魚。
如無眉人臉的腦袋上,兩只燈塔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一切。
像是個君王般俯視著萬物,也俯視著萊明斯頓。
萊明斯頓的心臟幾乎要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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