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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帝聽完這里所發生的事之后倒是頗為感慨。
這要論狠還得是夏林狠,這事放誰那都不會這么直截了當,祖宗禮法這玩意他就沒遵循過,換成別人的話肯定首先就是要想著先安撫,這家伙倒是好,十兩銀子一個人頭就這么給收上來了。
暴虐,太暴虐了。但這暴虐的也太讓人喜歡了,其實朝廷里頭不是沒有人反對夏林的行事風格,甚至不止一次發起過對他的彈劾,但問題是這些彈劾表一般到禮部就被壓下來了,甚至都進不去中樞。
原因特別簡單,禮部對彈劾之人的解釋就是夏道生乃領軍之人,不當奏請禮部當請兵部處置。
然后彈劾的書表接著便轉入了兵部,兵部同樣不會往上奏反而會說“夏道生非將領,其職為五品縣令,當為吏部所斷”。
接著當吏部收到彈劾的時候,他們則會說“吏部只管束官員任免,是非功過當移送刑部”。
刑部說我去你媽的。
當時刑部尚書真的是這么說的,指著吏部尚書的頭罵了一個早朝,接著那彈劾信被扔回了彈劾者的腳下,并被刑部尚書罵道“你他娘的要找死可以,別連累我”,接著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而之后有茫茫多的人想要找到夏林徇私枉法、貪污腐敗的證據,為的就是把他整倒臺,可找他的把柄真的太難了,無奈之下只好去查他的家眷親屬,查來查去查到了當朝代天子尚書令張仲春的頭上。
那一日張仲春撐著腦袋看著桌子上關于張仲春徇私舞弊的調查結果,腦子里一百萬個不明白。為什么他都快位列三公了,卻突然蹦出了一個鴻寶年間張仲春科舉舞弊案的卷頭,上頭說張仲春科舉舞弊、夏林沒有功名,由此推斷他二人是因賣官鬻爵上位的,定要挖出將他二人保舉上位之人到底是誰,然后將其治罪。
老張那日想了整整一夜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作死到這個地步。
話題扯遠了,但這也從側面看出夏林殘暴這件事上其實絕大部分人是不想管也管不了的,畢竟他夏道生從來不玩政治斗爭,他都是走的另外一條路叫武裝暴動。
至于說他的殘暴,但從效果來看的確是要比文斗來的有用許多,人頭永遠比政令來得簡單高效。
而這數百個人頭也從側面表明了這個路邊鎮的發展決心嘛,有的時候招商引資就看的是一個態度,有些縣里頭養寇自重,利用各種名目吸引外地商人來,然后又是掠劫又是綁票,人家商行商會也不是傻的,上了第一次當死活也不會上第二次了。
沒有商賈的地方永遠都沒辦法紅火起來,最后這種地方必然就發展不了,然后人口流失,民生凋敝。
果不其然,夏林的對陳相姚的布置簡直太合商團的口味了,前幾日還是個殺氣騰騰的將軍,他今日就成為了一個賣力推銷家鄉的貨郎。
躬身諂媚到了極致,雖無官身但他仍是夏林那邊的第一代大弟子,不開玩笑的說即便是往后江南系的某個人當了宰相,見了他也是要叫一聲師兄的,可陳相姚卻沒有一丁點所謂的傲骨,那沾著污泥的菌菇,他伸手便拿。
景泰帝站在旁邊看著這個年輕人賣力的推銷,他沒上前只是背著手側過頭對隨行而來的戶、吏二部侍郎說道:“這個年輕人看著不錯,他好像還沒有官身是吧?”
“陛下,且容臣上前詢問一下。”
“且慢,等孩子忙完的。”
其實不光是陳相姚忙碌,這里的山民也都被調動了起來,他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接著便是本地的山民為景泰帝一行獻上了熱辣且原生態的歌舞表演。
這地方的表演有多攢勁呢,這么說吧…很多部族跳舞穿衣服這件事還是在新中國之后才逐漸開始的。
那不得把這幫沒啥見識的外鄉人給釣成翹嘴呢,那酒喝得叫一個暢快,幾乎所有人都在一聲一聲的阿哥哥中逐漸迷失了自我。
簽!采買協議盲眼簽!這地方山好水好什么都好,山貨隨便包裝一下就是頂流,而且到時候他們還可以說是皇帝用了都說好,不是貢品勝似貢品,就以景泰帝在民間是名望還有百姓當下對更高物質水平生活的追求,這東西那還不是閉著眼睛賣的?
所以當第二日中午開始,他們便開始在陳相姚的帶領下翻山越嶺,走入了那群山之中屬于這些邊民少民的寶庫之中。
他們在這里圍河養魚,在這里開墾荒地,利用天然山洞種植美味可口的菌菇,當那一直便有著素燕窩的金銀耳端在景泰帝面前時,那晶瑩剔透的樣子甚至叫皇帝都有些舍不得下肚。
“陳相姚啊。”
在休息時間,景泰帝站在這小溪旁,眺望著這山中風景時突然開口道:“你到這里來后悔不后悔?朕是說,以你的才學明明可以問你的夏山長討要一個推薦信的,可你卻就甘心在這大山之中。”
陳相姚聞言立刻微微躬身道:“回陛下。草民自幼家貧,九歲時父親因病便幾乎無法勞作,重擔都落在了母親身上。后書院招生草民得以入學,但因家貧連書費都給不起,后還是恩師親至草民家中勸說母親讓草民入學,還免除似我之類窮苦者的學費,全由恩師負擔。恩師當時與弟子說了一句話,弟子謹記于心。知易行難,行勝于言。知行合一,方以成道。”
景泰帝側頭看去:“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這里是你心甘情愿的?”
“回陛下,沒錯。恩師曾說過,鑄造盛世之潮,非一人之功。巍峨千尺之城,就于萬千基石。曾幾何時,草民年幼,無恩師無以至于今日。然而恩師如我猶如萬丈高山,投報無門,既是如此倒不如盡綿薄之力將恩師之情義投入這山河之中。也不算辜負國家栽培,更不算辜負陛下之美意。”
“嗯?”
景泰帝側過頭來:“拍馬屁是不是?這事跟朕有毛的關系?”
陳相姚聞言欠身道:“恩師曾說,他當年也不過是洛陽街頭撈潲之人,陛下當年不拘一格選他入士,之后種種自有陛下一份功績。”
“誒!對啊。”
景泰帝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他咳嗽了一聲將戶部侍郎召喚了過來:“都侍郎,這個地方朕很喜歡,你給朕記一下。”
“臣遵旨。”
“此處山清水秀,百姓奮發圖強。朝廷不可以遠近定親疏,京畿之道是為大魏骨血,這嶺南之地也當如此。戶部、工部,即刻便派遣人來為當地百姓規劃方略、筑造房屋、興修水利。”
說完之后景泰帝抬起頭看了看四周圍的天空:“你這也莫要叫什么路邊鎮了,不好聽,今日起便稱為扶搖縣了,幾萬人的規模也夠資格設縣了。”
“草民謝陛下恩典!”陳相姚連忙撩起長袍跪了下來給景泰帝磕頭謝恩:“陛下之圣明如堯舜禹湯。”
“對了,陳相姚。即日起,你領扶搖縣縣令一職,縣內事務可獨斷之。”景泰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朕給你個機會。不過你也知道的,若是你亂來的話,誰會來清理門戶就不用朕多說了吧?”
“臣叩首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得了吧,我不喜歡萬歲,假的很。”景泰帝甩了甩袖子,指著路邊的一棵大樹說道:“它,它才是萬歲。”
其實要說夏林有沒有私心吧,多少是有點私心的,畢竟自己的學生過的太苦也不算是個事,而且這個小子表現的還不錯。
就當送于他一場機緣吧。
不過景泰帝說的也很好,一語雙關在那擺著,既是領悟了夏林的意思同時也給出了警告,那就是如果這小子未來出了問題,不光他沒好,夏林也要去當清理門戶的那個人。
都是老妖怪了,要知道夏林評論景泰帝也只是說他不靠譜而從來沒有說過他蠢。而且到了他們這個位置,要么就不處理要么就往死了處理,很少會出現小懲大誡這一類的事來。
而此刻夏林已經距離二舅哥的地盤不到兩百里了,他之前可預備著打算翻山越嶺的,但真到了這里之后卻發現完全不一樣了嗦。
當他的馬車停靠在平坦的石板路地面時,馬上就有人湊上前來,手里捧著一兜子鹽焗雞蛋兜售起來。
“鹽雞蛋要不要,五文錢一個,好吃噠。”
夏林看了一圈,聽著這幫人半生不熟的漢話,他都覺得有點好奇,買了幾個雞蛋吃了兩口之后覺得還挺好吃…
“我們沒走錯地方吧?”
夏林下了馬車,見到周圍到處都是人,依山而建的房子一直往里頭延伸,原本都是崎嶇大山的地方被生生的鑿了一大塊下來,這山坳里的大空場如今變成了當前夏林所站的大市場,那些個土人、苗人圍繞著這個大圓盤生活。
而最關鍵的是夏林發現他們有茅廁了…有茅廁了知道是什么概念么?當年夏林第一次來時,這地方的土人在家拉屎然后等它自然風干簡直是稀松平常的事,人屎混居、人畜混居,第一次看的時候,夏林本以為自己這個未來人已經算是見多識廣了,但那一次卻還是給他稚嫩而幼小的心靈來了一擊地獄抱摔。
可這次再來,這里有茅廁、有羊圈、有豬圈、有牛棚了,這怎么就不能說是文明的一大步呢?
“乖乖,我那二舅哥有點能耐。”
“恐怕不只是你二舅哥。”
夏林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看了過去就發現有些蒼老的徐世績正站在他的身后,看到他之后夏林哈哈一笑,走上前拍了拍徐世績的胳膊:“老徐啊老徐!”
“我還以為你把我倆給忘了呢。”
“不能夠,這次我可是給你帶了大機緣過來。”
徐世績朝著旁邊指了指:“我請你吃飯,慢慢說。”
不得不說,徐世績蒼老了許多,本是同齡人,但如今他看著就要比夏林老十歲以上,那個曾經的兵家、道家、醫門三門圣子,如今看著就如同一個飽經風霜的邊疆將領。
“給我弟兄們也安排安排?”
徐世績聞言回頭看了看,然后他只是笑著抬了抬手,接著后頭就有數個苗人打扮的漢子上前開始跟夏林的護衛們交流了起來,然后在夏林的首肯下被帶去用餐了。
而夏林自己則被帶到了一個竹林之中,坐下之后便有妙齡少女為二人斟滿翠綠的竹葉茶。
夏林抿了一口:“嗯,入口回甘,清香怡人,可以啊。還得是你呀,老徐。”
徐世績沒說話,只是端著茶水喝了一大口:“說吧,這次貿然前來連個招呼都不打,所為何事?”
“其實也沒什么事。”
夏林撐著下巴,略帶幾分疲憊的坐在那里打了個哈欠:“我馬上要去西域了。”
“西域?”徐世績眼珠子一轉:“流放?”
“你能不能盼著我點好?”夏林笑了起來:“去一統西域。”
“隔著李唐,你一統西域?”
“對,所以我很大概率是要在短時間內陷入到帝國墳場里的。李唐不會愿意看到這一幕,北漢也一樣,這場仗有的打了。”
徐世績輕輕點頭:“所以你此番過來是?”
“不是說了么,給你一份機緣。”夏林從窗口望出去:“可以啊,前出了一百里路。”
“師父曾經說過,山不動,我便動。我挪不動山,我還挪不動人么?”徐世績擺了擺手:“好了,先不說這個,今日你遠道而來,定叫你不醉不歸。”
“我二舅哥呢?怎么就你一人了。”
徐世績抿了抿嘴唇:“他…他帶人遠征去了。”
“啊???”夏林一驚,口中的茶水都噴了出來:“啥?”
“帶人遠征了。這幾年因為這一線通了路,就有南詔宵小之輩不斷滋擾,你來之前三個月,南詔國派遣小股隊伍滋擾犯邊,殺我百姓三千兩百余人,毀壞鹽田十二座,道路近百里。”
“媽的,反了他!”夏林拍案而起:“小小南詔,敢干這種事?狗膽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