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毒門我本身就沒打算瞞它。”林小蘇道。
“為何?”
“因為我需要讓他們知道,他們即將承受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前期對大夏的入侵!”
林未央微微一震:“你已經有了針對萬毒門的計劃。”
“萬毒門乃是前期入侵大夏界的最主要宗門,101被他們直接擊沉海底,多少同胞喪命?南海邊防線上,多少人犧牲?因為他們的入侵,導致多少大夏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樣的宗門,我豈能放過?是故,站穩腳跟之后,我已經作出了針對它們的計劃。”
“它是金字塔頂尖的宗門,六道九門之一。可不是你下江南鏟除的那些邊角料。”
“是啊,所以,我拖到今天,才決定具體行動時間。”
“何時?”
“元宵節后!”
“何地?”
“蘭州!”
林未央長長吐出一口氣:“你的回答我很欣慰,但是,我也很失望。”
“哦?”
“欣慰的是,我見到了一個初心未改的林小蘇,我也見到了一個對我坦誠相待的故人!”林未央道:“但失望之處你可知道在哪里?”
“請教!”
林未央嘆道:“博弈場中莫要太坦誠,尤其是重大計劃,莫要輕信于人!”
林小蘇笑了:“我沒有輕信他人,我信的只是你!”
林未央終于笑了:“以茶代酒,喝上一杯?”
“原本就有酒,何必以茶代?”林小蘇手一抬,一只酒瓶出現于掌中,夢鄉春。
來自那個世界的大曲,來自那個世界的故人。
輕輕一碰杯,酒香四溢。
入口一杯,故鄉滋味。
“莫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喝上一杯我從故鄉帶來的茶,談一個新的話題吧。”林未央抬手,給林小蘇倒上了一杯新茶。
這杯茶,的確是林未央從那個世界帶來的,而且還是林小蘇家鄉的茶:香露云霧。
“還是故鄉的滋味啊!”林小蘇輕輕品上一口:“說吧!”
“你剛才說過了萬毒門,現在該輪到了心門或者心道。”林未央道:“對于這一超級巨頭,你又是怎么看的?”
“我原本也是有計劃的,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林小蘇道:“我更希望聽聽教授你的看法。”
“為何改變主意?”
“因為…我覺得教授更適合對付它!”林小蘇道。
“就因為我出手端了它六座閣?”林未央道。
“不僅僅如此,更因為…教授可以通過一場大行動,奠定你在這方世界的根基,你我二人,才能真正在這場大劫中再度并肩,開創一個我們想要的時代!”
林未央緩緩抬頭,靜靜地看著他:“你希望我升到你這樣的高度?所以你想送我一個成就?”
“是!”
“什么樣的成就?”
“徹底打亂心道部署,讓心道心門不容于天下!”
林未央深深吸口氣:“讓我看看你手里的籌碼。”
林小蘇手一伸!
他手中,是一本冊子。
冊子很新,墨香尚存。
林未央翻開,里面的記載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荒古段紀歷3865年4月初1,心門啟動燕國‘換種計劃’,由心門圣子偷情東河柳氏,致其懷孕,助其入宮為妃…3866年8月初3,‘皇子’誕生,同年,皇長子清除,十一年間,其余皇子盡數清除,心門圣子遺種繼位為君…3886年6月17,啟動因果,逼燕君認祖歸宗,燕國收伏。”
林未央霍然抬頭:“燕國國君,竟是心門遺種?”
“此類事件,多的是!”林小蘇道:“心門現實演繹各種戲碼,燕國算是最徹底的,直接將皇帝換成了他們的人,楚國、夜國也有類似的情況,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們向各大宗門的滲透。宗門的在這冊子后面,天都、地府、玄黃無不在其中,目前也只有蒼淵,未有記載。”
林未央后背都出汗了:“這樣的記載,該當是絕密中的絕密,你從何處得來?”
“有一部份來源于荒京心閣,有一部分是我串連各種資料推演出來的,甚至還有一部分,是我煉化心門長老元神所得。”林小蘇道:“心閣這些絕密資料,當日被心門玄空以元神秘術給毀了,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與心閣真正掀牌之前,我已經用間諜手段,潛入過最頂級的資料室,這些資料我全都看過。”
“好吧,你的手段我不懷疑!”林未央道:“你將這些資料交給我,是希望我將它們呈給陛下,是嗎?”
“是!”
“大荒目前跟四國正在激戰,國戰之時,無所不用其極,若是知道這些秘聞,陛下一定會公開發布,引爆四國輿論戰,讓敵人亂起來!”林未央道。
“是!”
“四國輿論戰引爆,心門心道在四國的布局大挫,一定會對陛下實施報復。”
“是!”
“陛下感受到了來自心門心道的巨大壓力,會思考破局之策,這個時候,我再給陛下一批秘聞,在棋盤上引入天都、玄黃、地府這三宗以及其余五道、八門的壓力,讓心門心道成為眾矢之的,讓他們自顧不暇,是嗎?”
“是!”
“而我為陛下做了這么多,他理所當然會將我的官職一提再提,進而如同你一般,來個白身入仕,半年破十級!”
林小蘇笑了:“所以說林教授才是跟我合拍同頻之人。”
林未央輕輕一嘆:“我倒是很想與你合拍同頻,但是,有件事情,我有點想不通,你明明很早就已經拿到了這一堆資料,你明明也很希望快速升官,在官場中占據有利位置,但是你沒有動用這些資料,而是選擇難度大很多的下江南,偏偏將這條捷徑留給我,真的是因為我們同姓同宗嗎?”
林小蘇不笑了,盯著林未央。
林未央也靜靜地看著他。
幽影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臉懵。
她從來都不是蠢人,但是,她似乎必須承認,在這兩個人對話的時候,她的腦筋跑得沒有耳朵快。
剛剛聽明白一點點意思,很快又被新的資料給攪迷糊。
“林教授,這個問題有兩個答案,一個蠻中聽的,一個不是那么中聽,選擇聽哪個?”
“中聽的!”林未央道。
“嗯…”林小蘇道:“我跟教授很投緣,我特別喜歡教授的人品。”
林未央臉上不知是啥表情:“不中聽的呢?”
“你不是已經選擇了中聽的嗎?不中聽的,要不就免了?”林小蘇道。
“還是說說吧,要不然,我可能想象得更復雜。”林未央淡淡道。
林小蘇嘆口氣:“原因其實很簡單,公布這則消息,危險性相當高,我林小蘇有用之身,能不死還是盡量不死。”
一句話,幽影眼睛睜得溜圓。
林未央狠狠地瞪著他:“所以呢?我是無用之身,我可以死?”
“革命工作總也免不了犧牲,咱們這么大的行動,犧牲也是正常的選項,你如果犧牲了,我保證你的名字刻上騰龍碑。”
林未央眼睛閉上了:“小蘇,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年初二!”
林未央道:“在咱們那個世界,如果你大年初二到某戶人家,咒人家死,人家拿棍子趕你走,你覺得正常不正常?”
林小蘇眨張巴眼睛:“懂了,我走!你不用趕!”
林小蘇直接退出。
轉個背人影不見。
林未央靜靜地看著他,板著的面孔,慢慢舒展,到最后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
“老師,你們兩個說了半天,我每個字都聽到了,每個字都懂,但是,連在一起,我似乎聽了個寂寞。”幽影眨巴眼睛,有那么一點幽怨。
林未央笑了:“這個小子實在精明!比往日更加精明!”
“精明?”
“他看似給了我一條快速崛起之路,其實是在檢測!”
“檢測什么?”
“自然是檢測于我!”林未央道:“從那個世界到這個世界,他一直都不曾真的信過我!我桌上的那六耳左執,對他形成了太深的成見。”
幽影臉色變了:“他猜出了你的身份?”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林未央道:“但是,他終究懷疑我是心門或者心道的人!”
幽影輕輕吐口氣:“所以,他給了你這一堆絕密的情報,如果你真是心門或者心道的人,你絕對不可能將這些資料公之于眾。”
“是啊,如果我是心門或者心道的人,現在就該動用一切手段殺了他滅口!”
“但是他錯了!老師是真的會將這些資料公之于眾!”
“是的!”林未央道:“三天后,我就求見陛下!”
林小蘇與青鶯回了侯府。
回到侯府之后,林小蘇在薄紗亭坐下了。
“侯爺,你見到這位林未央了?”青鶯道。
“見到了!”
“他…他是不是真的很神奇?”青鶯道。
林小蘇笑了:“一個普通人,連修為都沒有,但是,卻有一個執道,成為他的忠誠部下,你覺得神奇不神奇?”
青鶯眼睛睜得溜圓:“執道?”
“想不到吧?我一開始也是想不到的!”林小蘇道。
這句話,他說的是真話。
幽影,他曾經見過。
在另一方世界。
他與丁若水在南海“度蜜月”,給林未央設定那條誘殺烏托邦尊主戲碼之時,平生第一次見到幽影。
他當時就覺得幽影非比尋常。
丁若水都知道幽影非比尋常。
但是,兩人最多也就是將幽影當成某個悟境墜落紅塵的標準模板。
當日的那方世界,天道未生變數,對悟境雖然也有很大的壓制作用,但是,充其量也只是讓悟境發揮不出悟境戰力,并不阻止悟境以一個“頂級窺天”的身份生活。
但是,他是萬萬沒有想到。
幽影其實不是悟境,她是執境!
悟境跟執境的差距,怎么說呢?大概是一點燭光,與月亮的差距。
今日見到林未央,他的眼光已然今非昔比。
他可以清楚地看出,幽影是執境,修的是暗黑一類的規則。
幽影其實也沒有瞞他,當著他的面,手輕輕一揮,憑空布置了一個標準執境層級的隔音圈。
知道了這個,林小蘇對于林未央拿下心閣的全過程一個字兒都沒問。
他不需要問。
因為答案他已經了然于胸。
六座心閣,沒有執境。
面對執境,他們根本沒有抵抗之力。
而林未央身懷次神三寶之一的月蓮,而且他的次神修為,也一直在林小蘇之上。當日他未曾看透林未央具體修為層級,現在依然未曾看清。
他有過感慨…
他同路過的人,一般都會延續一個固有的定律,一開始他林小蘇視人家為九天仙尊,但很快,他們的距離在拉近,甚至他輕而易舉一腳踏上人家的頭頂。
比如說,當日的血痕天王。
比如說,狂刀宗的狂刀。
這都是一開始他視為頭上天,現在看來,微不足道的人物。
而林未央和幽影不同。
林小蘇的修為一日千里,他進入這方世界,先后跨過悟身、悟神、悟規三道大關,他的對手一開始是悟身,到現在,他抬手間可殺執境,修為早已天差地別,但是,他與這二位的差距,竟然沒有拉開。
當時是怎么一個觀感,現在還是怎么一個觀感。
可怕吧?
太可怕了!
正因為如此,他才給林未央設置了這么一項檢測,他是真的懷疑林未央是心道或者心門的人!
唯有這種高深莫測的“門”“道”,才會有這種他都看不懂的人!
青鶯輕輕吐口氣:“沒有修為,卻可以驅使執道,這非常不合情理,侯爺,有沒有可能,這只是掩人耳目?或者情況是反著來的?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是那個執道在主導,林未央不過是她推出來的一個障眼法?”
必須得說,青鶯從來都不是一個花瓶。
她說的這種情況,是存在的,也是合乎邏輯的。
執道大能,豈能由普通人驅使?
林小蘇輕輕搖頭:“不可能!”
“為何?”
林小蘇道:“因為這位執道,是個女的,而且已經被他拉到床上去,辦了不知道多少個來回,女人愿意跟男人上床,那只有一種可能,這個男人,是她真心佩服的。”
青鶯沒有聲音。
林小蘇目光一側,接觸到她紅通通的臉蛋。
我靠!
林小蘇趕緊解釋:“青鶯別誤會啊,我…本侯沒那個意思。”
“侯爺…侯爺若沒有其他事情安排的話,青鶯去閉關了!”青鶯道。
“去吧!”
青鶯身影一閃,消失。
她去了,林小蘇也可以選擇閉關。
反正他在這方世界,也沒有什么官場上的朋友,他沒打算去拜訪那些官僚,那些官僚多數是前太子提拔起來的人,跟他芥蒂蠻大,也不太可能前來拜訪他。
很好,他這個官場上混成了禁忌的侯爺,關起門來閉關修行就是。
而修行,他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
比如說天道七法的道種開花,就夠他忙一陣了。
下江南回來時,他的時間法則道種開花。
跟古隨心辦一趟差,他心鏡之前始終有元神在參悟,參悟混沌法則,參悟蒼淵柳葉那一劍…
他哪怕與月妖歌唱奏樂、跟寒煙打嘴仗之時,那鏡前的元神也始終靜心在修行,這就是擁有兩個元神的好處。
現在閉關了,不需要保留一具元神用作日常了,可以將兩具元神同時拉將出來,同時參悟。
說干就干,林小蘇在臥室里盤腿一座,兩具元神同步開始參悟,各司其職,一具元神參悟生命法則,一具元神參悟輪回法則,生命道種和輪回道種,在心鏡之前旋轉著,法則分左右兩個區域同步解析…
就此,時間在窗外流走。
新春的腳步,也從正月初二流向元宵…
正月初六,發生了一件大事。
大事起于深宮。
鎮天閣信堂四司副司主林未央求見陛下,呈上一疊紙。
就是這一疊紙,陛下看了好久,臉上風云變幻。
“林愛卿,此消息,從何而來?”陛下的聲音格外溫和。
“回陛下,微臣拿下六座心閣,從中搜集到相當多的資料,經整合,這疊紙上的十三條秘聞,該當可以回敬四國,稍解當前邊境之憂。”林未央道。
陛下緩緩點頭:“都看看!”
聲音一落,皇印投影,將這疊紙上的十三條秘聞,通過皇印投影于虛空之中。
下方的刑部尚書宋立夫,震天閣主雷天輪全身大震…
十三條秘聞,記載的俱是燕、楚、夜、以及跨海而攻的中域開元國之皇室,內容無比勁爆。
其中最勁爆的就是北燕。
燕國皇帝,本身是心門圣子的種,播種過程精確到某一天,操作鏈條精準到某一人,可信度極高!
這樣的秘聞只要發布出去,燕國皇室立刻會成為千古丑聞,皇室必亂!
宗室必亂!
作為最講求血脈傳承的皇室,怎么可能容許一個本身并無皇家血脈的所謂皇帝坐在龍椅上?
而其余三國,心門所做的事情,同樣不可接受,夜國目前的前線統帥,是心門的人,開元國的太子,是心門的人,楚國的宰相、兵部尚書,全是心門的人。
不僅僅是一句斷言,他們與心門勾結的,都有具體事例…
“陛下!”雷天輪道:“此秘聞,若是發布出去,這四國必亂!”
“正是,如此一來,我邊關壓力大減也!”宋立夫道:“老臣以為,該當立即發布!”
“周愛卿以為如何?”陛下目光投向臺下的另一人,一品大夫周賀。
周賀身子微震,深深鞠躬:“陛下,老臣以為,自古以來,凡涉隱私之事,以訛傳訛者比比皆是,若是此秘聞為真,陛下公開發布之倒也是一招退兵妙策,然而,此事若是不實,盲目發布,反而會將我大荒皇室釘在恥辱柱上,天下人必言,我大荒皇室捏造他國隱私,惡意栽贓陷害,有損陛下英名,更損大荒皇朝偉岸。是故,老臣以為,需要全面查實,決不可盲目發布。”
他這番話倒也入情入理。
至少,從大義上你挑不出毛病。
不是不允許發布,而是要慎重。
先查清到底是不是事實,再作后續。
要是盲目發布不實消息,是真的會有損皇室臉面,大家會說大荒皇朝是個幼稚的下三濫,捏造別國皇帝的隱私,污人清白,這樣的事情,任何人干,都是有損自己臉面的,何況是一個大國的君王?
雷天輪和宋立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異樣。
周賀近來頗為收斂。
但行事,也越發謹慎,每句話,都讓人挑不出毛病,但是,他也總有能耐讓他們想辦的事情辦不成。
比如說眼前這件事情。
他雖然說得很在理,但是,卻沒有任何可操作性。
一件秘聞你要宣布,他說要查實,但怎么查?人家皇帝的身份,是你想查實就查實的?事實上根本沒有操作性的事,他拿來作了不發布的借口,這就叫理由挑不出毛病,但是,就是讓你辦不成事…
陛下盯著這個看似溫順的一品大夫,內心雜念橫生。
這位大夫,曾是前太子座下的大員。
跟前太子的交情非同一般。
他并不希望這位一品大員長期占據朝堂顯眼的位置,尤其是,他剛剛誅了宋運蒼父系三族。
周賀是宋運蒼的岳父。
父系三族并未波及到周賀,但周賀對于女婿的死,是有怨言的。
這更加加深了陛下希望拿下他的心愿。
但是,朝堂就是朝堂,一品大員,哪有那么容易拿下的?
就在此時,林未央開口:“陛下,微臣以為,周大人所言有理,未經證實之前,由大荒朝堂發布這則消息,的確不妥。”
陛下眉頭微皺,你也知道不妥?
不妥你T娘的拿給朕看個什么勁?
但是,林未央下一句話來了:“然而,事實終是事實,只要風聲放將出去,自然有各種印證,微臣以為,無需我大荒皇朝發布此消息,只需要將此消息秘密安排幾人,在四國皇城,以大字報的形式,一夜之間貼遍大街小巷,自然會引發我們想要的風潮,而我大荒皇室,干岸看好戲,又何必沒事找事,一頭扎入‘求證’之泥潭?”
這算是給周賀正面反擊了。
直接將“求證”,定性為“泥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