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飛揚一躍而下,下方深淵之中,那朵火蓮沖天而起,落在他的身邊,兩人執手相對,臉色全是鐵青。
事情已經陷入死局!
憑他們,根本沒辦法外圍解救林小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這群心思各異的小人,騙上那條斷頭路…
“妹子,也不用過于憂心,蘇兄弟不是常人,興許…不,他一定不會有事!”
黎雪衣目光緩緩抬起:“如果他有事,我黎雪衣指天發誓,你們今日所有參與之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的聲音直上高臺,夜鬼瞳孔收縮,冷冷地盯著她。
陣區之中。
林小蘇一步踏入,他再度體會到了當日踏入荒古陣宗禁區的那種蒼涼。
外界的高溫,進入幽淵消除了一半。
在進入陣區之后,幾乎完全消除。
這里不僅僅不熱,反而冷。
不是皮膚的冷感,而是發自骨子里的陰冷。
因為這里是萬年來從未有人來過之地,因為這里遍地白骨,死亡的氣息在這里靜默,陣道殺機還在這里盤旋。
他的天道慧眼之下,看到了陣紋。
陣道殘紋,殺機尤在。
一絲絲,一縷縷,全無規律。
陣道,本是規律之法,任何一縷陣紋,本該在它應該在的位置,唯有一種情況,會出現陣紋無處不在,陣紋隨機游走的情況,那就是一座足夠高端的大陣,遭到了破壞。
大陣足夠高端,陣法用一種違心的說法叫:擁有了靈魂或者靈性。
被人破壞之后,陣紋不會馬上消逝,而是會長期在陣場游離。
這種陣紋,是所有陣道之人的噩夢。
因為它沒有任何規律可言,想通過陣道勾連找到它們,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它們一旦被你撞上,管你多高的修為,管你多么強悍的防護,一概不頂事,照殺不誤。
這里,事實上包括整座幽淵,都是陣場。
只不過,橋界百族,經過萬年來不斷地破壞,大陣外圍已經支離破碎。
支離破碎的陣紋,帶著無人能懂的殺機甚至怨氣,形成了九死一生之陣道,吞噬著任何一個敢于闖入的人,怨靈一年年,千萬年地疊加,讓陣紋更不可測。
陣道高人進入上古殘陣,采用的方式千篇一律,以超強的感應力,以各種陣道玄奧,探查靠近的陣紋,確定路線,觀察任何一種細微的變化,小心翼翼地步步前行。
所以,在這里的行走,快不起來。
所以,才會出現上萬年時間,他們也只能在陣區開拓一條幾十里安全道的情況。
近些年來,陣道上有所突破,夜族發現了一種奇異的泉水叫“見性泉”,取其“明心見性”之意,陣師喝了這泉,對陣道感應力十倍提升,才讓他們進度顯著加快。
林小蘇被那個夜鬼擺了一道,一步踏入兇險絕倫的殘陣新路,理論上他的性命去了九成九,但是,這種常規在他的眼下早已顛覆。
因為他的天道慧眼,可觀陣紋。
別人完全不可見,近在咫尺都無法感應的兇險陣紋,在他眼中,清晰如畫。
他的身形忽左忽右,隨停隨走,片刻時間,已是三十里開外。
他的腳下,盡是白骨森森,這些白骨,輕輕一碰,就化塵土,顯然還不是這萬年來的白骨,而是來自更久遠的歷史之中。
他的前方,突然出現一幅奇景。
一段樹枝,斜指天外。
這段樹枝,大得離奇,宛若茫茫大海上的一座孤島。
每片葉子,都是一座平臺。
每根嫩枝,都是一座山坡。
平臺之上,十七人坐著,或苦思冥想,或用青銅陣筆摸索,或查閱古典,或低頭操弄陣盤,或喝“見性泉”以增加感應力。
他們的四周,都是陣紋,密密麻麻,雜亂無章。
而這平臺之下,還有四五十人,也在摸索,在前行,在歷險…
上方十七人,就是幽淵最頂尖的十七位四境陣師。
下方的四五十人,就是次一等的三境陣師。
還有一批陣師,還在外界平臺與這根樹枝中間位置,他們也都各有分工,有的肩負探索之責,有的卻是守護通道之責。
林小蘇從北邊而來,第一時間驚動了樹上的人。
樹上的陰玄目光一抬,手中陣盤突然一顫,他的眼睛猛然睜大,盯著步步而來的林小蘇如同見鬼。
陰玄旁邊的那個荒野,手中青銅筆一顫,哧地一聲輕響,竟然被一枚無形陣紋切掉了筆頭,他似乎并未在意,一雙如同野獸般的厲目牢牢鎖定林小蘇。
“短短兩個時辰,打通一條新路?穿過四十里兇險陣區?”陰玄的聲音如同從地獄最深處傳來。
這聲音一出,頂層圈子的所有人同時驚動。
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北方。
所有人的心頭全都卷起了十級龍卷風。
林小蘇進入陣區的時間,就是兩個時辰之前。
他選擇的那條路,哦,不,夜鬼給他選擇的路是一條新路。
進入陣區之路,何等兇險?
他們走過的這條路,是橋界萬年來無數代人,一代一代接力才走出來的,死在那條四十里長路上的陣師,至少三千有余。
也就是說,三千人的尸骨,萬年時間,百族合力干成的那件事情,今日被一個雙十年華的小子,兩個時辰時間輕松踏穿。
這可能嗎?
有丁點的可能性嗎?
所有陣師同一時間有一種感覺,叫懷疑人生。
陰玄的聲音響起:“也許唯有一種可能,他身上帶著某件陣道至寶!”
陰玄旁邊的一名洞族陣師微微一顫。
他的內心一聲感慨,陰族之人,還真是陰啊,這句話一說,這個小子,立成眾矢之敵!他的性命絕對留不下。
只因為他點中了所有陣師心頭最敏感的那根弦。
陣道至寶,何人舍得放棄?
這小子攜陣道至寶來到這十七人面前,就等于帶著自己的嬌妻,一腳踏進山賊的老巢。
真正有城府的人,即便看出他身上有陣道至寶,即便想搶,也不會說出來。
唯有陰族之人,偏偏說出來。
只因為他希望看到眾人為了這塊肥肉而大打出手,打得頭破血流,打得尸橫遍野。
這就是陰族的陰。
利己之事他們陰,不利己的事,只要能損人,他們一樣陰。
這就是刻在他們骨子里的特性。
林小蘇在眾人如同狼一般的目光中步步而來。
踏上這段“樹枝”的時候,他如同登上了一座大島。
在三級陣師或艷羨,或困惑的眼神中,他步步而上,上了上方的頂層圈。
隨著他的身影消失,下方三級陣師面面相覷,集體懷疑人生。
頂層圈,竟然這么容易上?
為什么他們始終上不去?
為什么每個月都有幾具尸體丟進下面的深淵?
林小蘇步步登高,脫離了高級圈而入頂層。
他的前方,一個小小的半圓形平臺,平臺色澤碧綠,形如蓮葉,平臺正中,那個荒族陣師荒野目光抬起,冷冷地盯著他:“小子,身上帶著什么陣道寶物?”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林小蘇的臉上。
包括站在最高處一枚蓮葉平臺上的黎清。
黎清近距離看,更像一尊仙子。
“如何?”林小蘇踏近了一步,所有人心頭齊齊一跳,因為他們非常清楚,這小子面前就有一道陣紋,這位荒族陣師荒野,就曾在這道極其隱蔽的陣紋下斷過一次手掌,只要他再近一尺,他就得死。
沒有人提醒他。
一個都沒有!
“交出來!”荒野沉聲道。
林小蘇笑了:“有句忠告告知閣下!”
荒野目光抬起,冷冷地盯著他:“說來聽聽。”
“荒族已經滅了,你已經是無家可歸、無依無靠的喪家犬,少點囂張,低頭做人,可以多活幾年!”
荒野眼中之火陡然激發!
身為荒族之人,心中最大的痛,就是荒族之滅。
任何人敢在他面前掀開這道傷疤,都會招來他的殺戮。
更何況是林小蘇這個跟族中死敵有染的人?
“找死!”荒野長身而起,利爪彈出三尺有余,從上方居高臨下抓向林小蘇。
這平臺之上,他已經坐了幾年了,當然知道陣紋都在何處,所以,這一抓,剛好避開陣紋。
然而,他絕對不可能想到的是。
他的身子剛剛一長,哧地一聲輕響,他的腦袋不翼而飛。
空中一道血痕如同天空之云一般,悠然而去…
“游離陣紋!”黎清臉色變了。
身為陣道宗師,他們不怕固定位置的陣紋,他們害怕游離之陣紋。
九成九的陣紋都固定,只要你小心些,感應更加細致些,避開這些陣紋也就行了,在這“樹枝”上呆的時間一長,哪里有陣紋,她們都清楚。
但是,游離的陣紋,無人可以捉摸。
最是兇險。
這個荒野竟然如此倒霉,硬是被他撞上了。
直接被削掉了腦袋,死于非命。
林小蘇嘆道:“我已經提醒他了,低頭!這個犟種,硬是不聽,非得抬頭,可不是找死嗎?”
一腳踏出,荒野的尸體從平臺掃落,掉落下方的深淵。
陰玄眼中光芒閃爍:“你提醒他低頭做人,是讓他別站起來?”
“是啊,不然呢?”林小蘇道。
眾人全體懵圈。
提醒一個人低頭做人,竟然可以是字面意思,就是讓你低頭,別起身。
但是,不對啊…
陰玄道:“你知道他的頭頂剛好有一道游離陣紋?”
“是啊!”
所有人全都大驚:“你如何知道的?”
這聲音來自最高處,來自黎清。
“黎前輩剛才出言相助,晚輩感激不盡!”林小蘇深深一鞠躬:“既然前輩詢問,自然不敢相瞞,晚輩天生陣眼,可以看見陣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