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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私立醫院

  從車上下來的男人,走到擔架前和那個年輕人一起把母親抬起來。

  他們試著把她放進車子的后座,但她塊頭太大,這輛車卻很小。

  這兩個苦惱的男人沒辦法彎曲她的腿,他們不能把她硬塞進去。

  這真是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場面,路人紛紛皺眉。

  就在這時候,他們家的另一個親戚開車過來了。

  他匆忙擁抱了這兩個男人,然后思考著眼前的場面,感到非常憤怒。

  他沖進醫院,接著和醫院的兩名工作人員一起出來。

  他們大吵起來,期間醫院的代表一再重復:“她不是醫院的病人,我們沒辦法為她負責。”

  “他們的母親剛剛去世了!”那個親戚大叫,“他們需要你的幫助!你要他們怎么搬得動?”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形勢變得對醫院工作人員很不利,他們只好認輸讓步。

  幾分鐘后,開來一輛救護車,死去的女人被裝了進去,一小群人離開前往火葬場。

  人群散了,羅恩也看到了自己要見的人。

  她穿著一件紗麗,戴著很大的眼鏡。

  “阿爾蒂,拉南特的事,我很抱歉。”

  “不,謝謝,他只是回歸了濕婆神的懷抱。”

  阿爾蒂紅著眼睛擁抱羅恩,她的丈夫剛剛離世沒幾天。

  她身邊還有兩個年輕人,阿爾蒂只說他們是在醫院認識的朋友。

  幾人在咖啡廳坐下,羅恩開始和他們聊醫院的事。

  “你們是在這里認識的對嗎?”

  “在重癥監護病房,”阿爾蒂說,“那時候我們天天都在那里,分享彼此的故事。”

  阿爾蒂看起來快六十歲了,她是德里有錢的旁遮普精英,說話聲音很大,很自信。

  與她相比,另外兩人講話的聲音就和老鼠一樣。

  “我討厭這里。”那個年輕人說。

  “怎么了?”

  “他的母親去世了,他受了很大的打擊。”他身旁的女孩說,兩人似乎是情侶。

  這個年輕人叫阿米特,幾個月他四十幾歲的母親開始覺得吞咽困難,他就帶她到德里一家大型私人醫院。

  他們在那里的兩個月做了各種檢查,還是查不出問題。

  醫生建議帶她去看全印醫學科學院的專家,但那里沒有病房了。

  而且專科醫生也沒有時間,因為有一半的專家都辭職去一家私立醫院了,也就是他們現在坐著的這家。

  有一位專科醫生讓阿米特來這家醫院掛他的號,阿米特照做了。

  醫生花了三天時間做各種檢查,做出診斷說他母親得的是多發性肌炎,一種肌肉炎癥疾病。

  阿米特穿著襯衫和牛仔褲,他默默掏出一張母親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穿著紗麗,胖胖的,在微笑。

  “那是她生病之前,”阿米特說,“醫生告訴我們要馬上給她做注射,40萬盧比的費用。我說我沒那么多錢,于是給叔叔打電話,問能不能借錢。

  醫生說注射這種藥物能恢復母親的肌肉,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所以我們只能同意了。”

  注射藥物后,醫生讓阿米特的母親回家,并告訴阿米特通過鼻胃管喂她蛋白粉。

  但回到家里以后,她的肺里都是唾液,既咽不下去也咳不出來。

  他們害怕她會噎死,半夜馬上送她回醫院。

  醫生給她戴了氧氣面罩,并且診斷是肺炎。

  第二天,更多化驗表明她的腎臟也感染了,她馬上轉到重癥監護病房。

  “那個醫生一直很鎮定,他說:我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但如果我告訴你們這些免疫球蛋白的所有副作用,你們就不會做了。”

  他給阿米特的母親做腎臟透析治療,最后她手臂上一根臨時的管子被胸腔內一根永久性的管子替代。

  然后醫生開始處理她呼吸系統的唾液,他又給她注射了一劑免疫球蛋白,增強她肺部的免疫功能,然后切開氣管把唾液吸出來。

  “他們說只需要治療十五天,”阿米特說,“但是兩周后,他們說她需要裝一根永久性的管子,現在只是臨時的,永久性的還要再出7.5萬盧比。”

  “等等,我記得你母親最開始只是吞咽困難?”

  “是。”

  “但他們要給她做腎臟透析?”

  “沒錯。”阿米特點頭。

  “病情是怎么發展到這一步的?”羅恩有些迷糊。

  “沒人知道,”阿爾蒂苦笑著搖搖頭,“你聽他說繼續說。”

  阿米特繼續,“我們花了很多錢,重癥病房每天的收費是1.6萬盧比,氧氣和透析每天4.5萬盧比。每天晚上,我只能去德里所有的親戚家借錢,有的親戚把準備用來結婚的錢都借給了我們。”

  “你不知道該怎么辦,當那個撫養你長大的親人躺在病床上,你會非常激動,沒法思考,他們就是這么得逞的。”

  “一連好幾個星期,他們每天都說‘你母親正在好轉‘。我們就燃起希望,然后他們又說’她沒有好轉’。”

  羅恩他們幾個很安靜,阿米特的聲音很沉悶,他們都圍著聽他說。

  阿爾蒂喝了口咖啡,又抬起頭注視著外面炎熱的清晨和修剪過的花園。

  “同時她的血小板水平降到了很危險的程度,唾液還沒有控制住,所以她每天都不能再說話了,更不要說自己吃東西。

  醫生建議用另一種藥,要17萬盧比,號稱能恢復她的身體系統,控制唾液分泌。

  但用了藥之后,結果還是沒效果。醫生說:當然沒用,所有的藥都被透析沖走了。”

  “那里就跟地獄一樣,重癥病房里的病人死亡率非常高,時時刻刻都很慌亂,沒人照顧我的母親。

  醫生從不去看她,他們和病人之間沒有任何聯系。我們也不能進去看她,他們從來不告訴我任何事,只會說‘她需要用更多的藥’。

  我們除了付賬單外,什么都做不了。每天晚上,我們都會收到白天的賬單,然后用從親戚那里借來的現金付清。

  你去醫院會計部的時候,能看到大把大把1000盧比和500盧比的鈔票被送去銀行。”

  阿爾蒂突然嗤笑了一聲,帶著嘲諷的笑,阿米特則繼續自己的故事。

  “我們要求帶她離開重癥病房,那里太貴了。所以他們就把她安排進普通病房,我們總算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但她的情況非常差,得了褥瘡。她一直在哭,說的話只有一句:帶我走!”

  “我們問醫生怎么辦,他們說:她不吃東西,我們要在她胃上開一個洞,這樣就能喂她了。

  就在我們和醫生討論的時候,一個護士進來,告訴我們我的母親走了。”

  回憶這段的時候,阿米特淚如泉涌。

  “然后你知道那個醫生說什么嗎?他說:也許如果我們重新把她送回重癥病房,給她用呼吸機,她就會活過來,我們可以試試。

  然后我說,有個條件,我要一直在她旁邊看著。

  醫生說,家人是不能進入重癥病房的。

  于是我們說,那我們不做了。

  醫生說,沒問題,如果你們不希望你們的母親活過來…我是說她有1的希望可以活過來。你們是什么人,能決定她不應該活下來?但是如果你們沒錢了…”

  “但我們不干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們這么告訴醫生,他就走了。”

  “我們進去看母親,馬上有人來收剩下的治療費。他們隔著她的尸體對我們說:你們還有20萬盧比沒有付,請結清。

  沒有表現出一點尊重,他們在她尸體前就這樣說。

  在印度,我們尊重死者。你知道嗎?他們很無禮。”

  “在火葬的時候,祭祀告訴我們,她的骨頭早就爛了,在醫院的時候就爛了。”阿米特的女朋友插話進來。

  “人們無緣無故的死去,”她說,“至少我們還有點錢。我們遇到過有些人保險金用完了,在手術臺上就被趕出醫院,醫生連刀口都懶得給他們縫上。當然,一點錢都沒有的人連這些機會也沒有。”

  羅恩也聽麻了,就這還是德里上檔次的私人醫院,完全是在草菅人命。

  他懷疑這些醫生壓根就沒診斷出,阿米特的母親到底是什么病。

  或者說他們知道,卻故意把所有的治療手段都用一遍。

  總之人最后治沒了,錢也賺到了。

  來這醫院的都是中產階級或者精英階層,窮人生病又是什么樣的場景,那就更不好說了。

  “就是這家醫院?”羅恩抬起頭四處打量。

  “是,全印醫學科學院的專家介紹來的。”

  老實說從外面看,這家醫院裝修的很不錯。

  入口的地方有一幅標語,每個印度醫院都有的標語:產前胎兒性別檢測是違法的。

  沒人知道管不管用,但該有的口號得有。

  “既然是公立醫學院的專家,他們怎么會對病人這么疏忽?他們應該經驗豐富才對。”

  “現在早已經不是以前了,”阿爾蒂開口,“醫院也成了一門生意。”

  “他們什么事都敢做,你想象不到的事。”阿米特強調道。

  “怎么說?”

  “我來告訴你吧,”阿爾蒂開口,“我親自經歷過。”

  “嗯?”羅恩有些驚訝,看著她。

  “沒錯,我的丈夫,拉南特他也死在這家醫院。”

大熊貓文學    我在印度當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