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酒店沒有和商圈放在一起,考慮的就是地段問題。
只有盡可能的貼近權力中心,才能發揮它該有的附加作用。
陽光酒店在對外宣傳的時候,就喊出了“造價超2億美元”的口號,堪稱新德里最昂貴的星級酒店。
這兒有20位專業廚師、兩位來自澳大利亞的“調酒師”、6個餐廳和一個能儲存3600瓶葡萄酒的酒窖。
飯店建筑用的磚頭是從東大進口的,大理石磚是從意大利進口的,甚至在飯店播放的音樂都是由總部設在英國的一家公司通過互聯網發送過來的。
陽光酒店一共有408位女服務員,所有人都會在中午準時上班,其中大部分人一直工作到凌晨兩點才交班,只有禮儀小姐下班略早一點兒。
酒店共有7個部門,每個部門負責一類食品,即七大美食。
每個部門包括經理、經理助理、女招待,也稱為“前臺助理”的最底層的各級女服務員,總共70名員工。
廚房的員工也有一個類似的等級結構,在這個結構中,崗位決定了獲得的點數。
點數越多,就能獲得越多的小費。一個普通女服員在半個月里,如果她們部門共收到小費75000盧比,那她可能會分得約500盧比。
職級越高,能分得的點數就越高。
這部分收入非常可觀,要不然陽光酒店,也不會只招聘本科畢業且英語流利的女大學生。
她們的綜合素質非常高,走路輕搖慢曳,說話輕聲細語,端上一個碟子或退下前帶走一只杯子都面帶微笑,讓人如沐春風。
羅恩正在和吧臺的某個負責交談,她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是所在部門的中間管理層。
她叫蕾拉,來自東北那幾個小邦,是九個吧臺負責人中唯一的女性。
“你一個月的薪資多少?”
“不計算小費的話,七千盧比。”
“那還不錯。”羅恩點點頭。
“我以前在旅行社做前臺時,才四千。這里很棒,真的很美。”
“旅行社?那你英語應該很好。”
“呃,我其實主修的是生物化學。”蕾拉有些不好意思。
“哇!”羅恩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原來你是做工程師的料,在哪上的學?”
“曼尼普爾大學,最開始學的是生物化學,后來攻讀了植物學碩士學位。”
蕾拉說她本打算繼續讀博士,但是她偶然參加了一期在旁遮普邦呂迪加爾開辦的旅游課程。
后來就愛上了這門工作,并搬到德里來入職了一家旅行社。
當時她住在德里大學附近一個叫南校區的地方,而公司辦公室則在德里北部,這意味著她每天要換乘好幾趟公交車穿過整座城市去上班。
公交車上男人們都很粗魯無禮,而且她常常迷路。
就在這時候陽光酒店開業了,這里距離她的住處依然不算近,但比之前的旅行社少了一半的路程。
招聘公告上的薪資也快翻了一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選擇了。
于是憑借流利的英語,以及在旅行社和外國人打交道的經驗,蕾拉成為了陽光酒店內豪華酒吧的負責人。
她干的不錯,工作就是為客人講解菜單、下單并供應食物,這使她與顧客能有密切的聯系。
大多數客人都給了她好評,酒吧的食物和飲料都是免費為VIP用戶提供的。
每個吧臺都有固定的經營成本預算,蕾拉總能把成本控制在預算以內。
她是這個月陽光酒店的優秀員工之一,得到了羅恩的親自接見,地點就在她所負責的吧臺。
“工作中有沒有什么困難?”作為集團總裁,羅恩表現的相當平易近人。
“我是吧臺負責人中唯一的女性,其他都是男人,所以我要時刻迎戰他們!”蕾拉相當直白。
“迎戰?”羅恩饒有興趣的問道。
“那些家伙特別高傲,”蕾拉笑著說,“他們不甘于做瑣碎的工作。”
這是比較委婉的說法,事實是那些雜活都是她做的。
她沒法拒絕,她家境貧寒,在英帕爾還有一個表弟。他是個十足的酒鬼,每天都喝得爛醉。
每次蕾拉一回家,他就向她要錢。有什么辦法呢?她只好給他錢,他根本不知道蕾拉賺這些錢有多么不容易。
在德里,蕾拉的閨蜜團中,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在工作,男孩子是家里的“內務部長”。
他們整天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一直在尋找一份所謂的好工作、合適的工作。
這是非常的奇怪的現象,明明男人心高氣傲,卻又心安理得的花著女人的錢。
“我會讓人事部做一套績效制度,如果你干的活越多,那能拿到的獎金就越多。”
“真的嗎?”蕾拉驚喜的問道。
“當然,多勞多得,這是非常公平的做法。”
羅恩沒法指責印度男人的大男子主義,也改變不了他們對女人的歧視。
不過對于那些真正做事的女人,他不介意給點獎勵,也算是對她們的安慰。
最重要的是作為管理者,務必要賞罰分明。
蕾拉本人也非常滿意,她知道印度男人就這種德性,永遠瞧不起女人。
她早就接受了這種價值觀,和蘇爾先生抱怨兩句,完全是發發牢騷。
如果能多拿點獎金的話,她不介意多干的那點活。
“還有什么問題,一起說說。”羅恩鼓勵道。
“蘇爾先生,酒店這里很好了,剩下都是印度本身的問題。”
“嗯?怎么說?”
“這個國家內部歧視嚴重,就比如說我自己吧。就因為我是曼尼普爾人,眼睛比多數印度人要小,他們就好像對待外國人一樣看我。
別人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我來自東北。有時他們看我的方式,跟我談話的方式,都讓我覺得自己不像印度人。
我希望別人能接受我本來的樣子,而不要戴著有色眼鏡看我。但這很難,因為歧視在印度根深蒂固,種姓、階級、地域.都是它的幫兇。”
嘖,不愧是受過教育的女碩士,尋常印度女人哪有這種見識。
其實蕾拉在工作中遇到的問題不止這些,很多只是她沒說罷了。
酒店里有時會有一些澳大利亞和法國大使館的客人,如果依云礦泉水沒有了,她就會給他們拿一些其他牌子的蘇打水,那些法國佬就會發脾氣。
還有的人很莫名其妙,曾經有位美國客人指著蕾拉的鼻子罵。她只能用印地語小聲的詛咒他,但卻一直面帶微笑,不停的鞠躬點頭。
蕾拉很清楚身為服務業的工作者,遇到這種事情在所難免。她們本就是服務別人的,沒資格談自己的委屈。
她有這種覺悟,因此絕不抱怨。
還有她接觸的那些客人,個個都是有錢人。他們進來時會拿著包包和購物袋,比如像路易·威登、卡地亞這樣的牌子。
有時候顧客會把收據掉在地上,當她幫他們撿起來時,她會看到賬單上寫著近幾十萬盧比。
隨隨便便一只包包,就抵得上蕾拉幾年的工資。
還有她面前的蘇爾先生,且不提家喻戶曉的蘇爾電器,光是腳下的五星級酒店,在建的就有四五處。
正如路透社所描述的那樣,“殖民地開發和房地產業務,只是蘇爾微不足道的‘小生意’。”
在如此多的財富面前,蕾拉的收入實在少得可憐,她就像一座宏偉的帝王宮殿中的一名小小女仆,不為人知,也不值一提。
但蕾拉沒有抱怨,更不仇富,她有自己的計劃。
“我在自學餐飲知識,主要是流程管理、餐飲業法規、食品安全這些,我希望自己能做的更好。”
“如果你能拿到專業的資格認證,我就讓你去當餐廳經理。”羅恩立即開口。
“蘇爾先生,這.您真這樣打算?”蕾拉很激動。
“當然,我從來不是一個古板的人。我的用人原則,就是能力優先,無關種姓、無關性別。”
“等我拿到證書的那一天,我會給您發郵件的。”
“好,”羅恩笑了,“我記住你的名字了,蕾拉。”
這是個干練且大膽的女孩,非常自信,也敢于做出突破。
她和普通印度人很不一樣,獨立又堅強。
怎么說呢,羅恩覺得她是女強人一類,而且還是偏東大那邊的女強人。
羅恩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幾乎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印度女人。
酒店的幾個部門,羅恩沒法一一細看,但從他實地考察的情況評估,還是不錯的。
很多在德里的熟人也會來陽光酒店,他們的反饋都很積極。
從很多國外公司直接在酒店里設立辦事處,也可以看出這一點,客人是滿意的。
這讓羅恩很期待接下來的智慧城市商圈,那才是真正賺錢的生意,而不是陽光酒店這種門面配套。
時間來到八月,和新德里政府關于黃金四邊形公路項目的談判終于進入尾聲。
不出意外的,拿到蛋糕最多份額的只有塔塔、信實、蘇爾、DLF這幾家。
他們包圓了5800公里路程中的四千多公里,剩下的一千多公里被十多家小承包商瓜分。
羅恩的賄賂終于起作用了,那個公路部長對送來的牧民少婦非常滿意。
在他的授意下,蘇爾置業拿到了孟買和德里北部的公路招標,全程1200公里。
按照計劃他需要到馬邦鄉下實地考察,高速公路可能會從那兒穿過,這涉及到拆遷和土地征用問題。
可能需要一大筆經費,沒有他的點頭,下面的人做不了主。
巧的是初步規劃的公路線,正好經過阿南德的老家。
嗯,這貨自告奮勇要帶羅恩去他老家看看。